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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白無常在自己麵前化作扭曲的形狀,連慘叫都隻在喉嚨裡發出半截,就被一整個吞噬進了那隻淡金色的手套裡。

一陣風吹過,地上就隻剩下一個人影跟一隻招魂幡,現在徐妄哪裡還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供奉是怎麼栽在楚倚陽手上的?

月光下,楚倚陽收回了手,手腕上第二枚扣子凸起了猙獰人臉,同旁邊的供奉一樣扭曲。

他撿起地上的招魂幡,察覺到小黑貓在微微發抖,於是問道:“怕了?”然後整個人從頭開始,骨骼更改,肌肉走勢變化,從衣著形態到氣息都開始擬態剛剛被吞噬的白無常。

徐妄是在發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楚倚陽沒察覺到這一點,他掂量了一下手上這杆招魂幡,一入手就感到了從其中傳來的戾氣,耳邊仿佛還能聽到無數怨魂的呐喊。

果然,鬼修的修煉就是踩在無數人的性命上,難怪被四境視為禁忌,見之驅逐。

大概是因為血河老祖的三弟子算不上什麼緊要人物,所以被殺死以後,係統也沒有發出什麼警告的聲音,又或者它還在邏輯錯亂當中。

楚倚陽回想了片刻文中細節,確認了血河老祖在青葉山城的置身之處,就拿著新入手的招魂幡,頂著白無常的身份朝城中神廟走去。

神廟是整座青葉山城中最顯眼的建築,在這個沒有輪回,眾生都拚命修行的世界裡,世人供奉的神明隻有一個,就是中州之上那座神宮的主人。

神宮之主是第一個堪破大道,從此界飛升出去的真仙,中州之巔至今還留有他的登天道。

這座坐落在世界最高處的神之宮殿鎮壓著世間邪魔,四境三海但凡有人跡的地方,就有神廟。

第一任神宮之主是個男子,這些廟宇便都是神君廟。

傳說中,整個世界的道法起源都來自神宮,現今所有玄門正派都算得上是中州一脈。

四境仙門更替,而中州之上的神宮也換過了幾輪的名字,如今那座天上宮闕的名字叫做照月宮,現任神宮之主是個女子。

血河老祖膽敢把陣眼放在神廟,既是鬼道對神宮的挑釁,也是他個人的膽色。

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楚倚陽感應到了從徐妄心中傳過來的那股想說點什麼的強烈意願,於是說道:“有什麼想說的,趕緊說。”

徐妄很不習慣他頂著白無常的臉,用白無常的聲音跟自己說話,可心中實在興奮,憋得難受,索性就一口氣問完了:“這是天級法寶?我的供奉就是像剛剛那樣被你殺了?你哪來這麼強的天級法寶?你到底是誰?”

天級法寶在四境三海都十分罕見,就是在他們鬼王宗不過也隻有兩樣,沒想到他這出來一趟,遇上楚倚陽手上就有這麼一件。

而且他的種種手段也太詭異了,比自己這個正宗的鬼王宗少主還要詭異,徐妄之前覺得是自己大意才會被楚倚陽以秘術擒住,可是現在看來,就算自己有所準備,隻怕也敵不過他。

“我是誰?”徐妄問了他四個問題,楚倚陽隻有興趣回答最後一個,他指間傀儡絲一閃,再次把興奮過頭的鬼王宗少主變成了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傀儡,收入袖中。

他拿著招魂幡在月下向前走,腳步看似慢,實則縮地成寸,轉瞬就到了城中央的神廟前。

楚倚陽抬起頭來,望著麵前這座神廟,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我不就是合歡宗少主嗎?”

前方門柱下,兩道煙霧凝聚成守衛的模樣,擋在了手持招魂幡的人麵前:“參見三少主,少主怎麼在這時候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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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嗤,這城裡怎麼到處都是少主?”徐妄不愧是能被稱為天才的鬼修,很快就找到了傀儡與操縱者的溝通方式,毫不留情地損道,“就他們也配?”

楚倚陽微微一哂,沒有說話。

血河老祖的這個三弟子看來平時脾氣並不怎麼好,他這一稍沉默,兩個守衛就明顯緊張起來:

“少主,可是城中有什麼變化?”

這都快到子時了,若是影響到大陣發動,那就麻煩了。

“還不快進去通傳?!”楚倚陽做足了被攔下的惱怒,瞪了他們片刻才用白無常那種虛軟無力的聲線喝道,“讓我速速稟報師父?”

“是!”守衛聞言神色一變,一人忙轉身朝著神廟內跑進去,留下另一人陪著不好惹的三少主。

楚倚陽沉著臉在原地等著,等到先前進去的守衛再一出現,不等他出聲就快步朝神廟內走了過去。

守衛忙扶著頭頂尖帽跟在他身旁:“老祖在裡頭等著三少主,少主請。”

一踏進神廟,楚倚陽就感到了不對,這廟宇在外頭看著還正常,可是一進去就整個正負顛倒。

這裡本該是世界上最純淨的地方,可此刻一進來就感受得到從腳下往上衝的那股陰氣,整個空間陰陽顛倒,原本有多光明聖潔,如今就有多陰森汙穢。

倒是待在他袖中的徐妄“咦”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意外。

楚倚陽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這小子是鬼修,修的是最純正的鬼道,來到這裡就好像是回到了家。

廟中隻有正殿一處供奉有神君塑像,其他地方都描繪了壁畫。

楚倚陽一邊向前走,目光一邊在這些壁畫上掃過,見到上麵畫著的仙界景象都變成了無邊地獄,仙聖皆化惡鬼。

要改變神廟的屬性,血河大陣怕是做不到這一點。

他思忖著收回目光,隨著帶路的守衛一路來到了正殿。

受香火供奉的神君殿如今更像閻王殿,神君像前一束天光垂落,照亮了一身紅衣坐在上首的血河老祖。

楚倚陽一見他,就知道白無常的坐姿是從誰那兒學來的了。

血河老祖壽元二百有餘,一身鬼氣森森,臉頰消瘦如同骷髏,兩眼中幽幽地燃著兩團鬼火,不見瞳仁。站在下方的人目光在他的紅衣上掃過,慶幸自己出來之前換了衣服,不然就跟他撞衫了。

原本從概率上講,像血河老祖這樣雖然出場不多但也算有名字的反派,也有可能是他弟弟,但楚倚陽一看他便斷定不是。

又老又醜,對劇情的作用也不大,不可能。

“無常兒。”血河老祖一開口,聲音就像金屬片摩攃一樣刺耳,“這時不在城東待著,來找為師做什麼?”

楚倚陽上前一步,頂著白無常的皮囊對他恭順地低頭行禮:“回稟師父,據安插在青蓮客棧的眼線來報,合歡宗少主提前兩日入了城。”

他說完,就站在原地維持著抱拳的姿勢抬起了頭,視線落在血河老祖身後的神君像上。

站在先前那個位置,從上麵照下來的天光模糊了神像的臉,叫人看不清,可是等楚倚陽上前一步之後,進入到了天光的範圍,就看清了神像的變化。

從前莊嚴端正、浩氣盎然,沒有雕琢麵孔的神君像此刻完全變了樣子。

雕像身上鬼氣衝天,手中拿的令牌陰陽逆轉,那張原本因為世人不知初代神君長什麼樣所以留白的麵孔也有了五官。

這張臉跟外麵壁畫上的惡鬼修羅不一樣,五官輪廓絕對算得上好看動人。

哪怕隻是石雕而成,分明也透出一股靈動天真,隻不過這天真卻不是少年情態,而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

隻是加上這張臉,神君像分明還跟原來保持著一樣的姿勢,氣質卻完全不同了。

楚倚陽微微皺起了眉,這是進入這個世界以來他第一次看到某個存在,卻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血河老祖在聽完他帶來的消息之後,雖然對合歡宗跟他的師父有所忌憚,但表現得比白無常要平靜得多。

隻聽他說道:“來了就來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忌憚歸忌憚,但都比不上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衝擊境界、祭煉法寶重要。

他對剛剛像是在看著自己背後的神君像出神的弟子一擺手,“不要管這些,你回去隻管照計劃進行,合歡宗的繼承者要是死在青葉山城,隻能怪他自己時運不濟。”

至於應秋水那個瘋婆子要來找他們報複,那也得找得到他們才行。

見血河老祖已經一副準備好退路的樣子,楚倚陽點頭應了是,按照他的吩咐退了下去。此刻,他對神君像上現出的這張麵孔屬於誰的疑問蓋過了其他,血河還有什麼後手反而不重要了。

方才那個帶他進來的守衛又重新帶著他來到了神廟之外,向他恭敬行禮,又目送他離去。

楚倚陽看似離開,實則一到街轉角就化作煙霧消失,下一刻又在一處民居附近凝聚。血河大陣發動時,整座城都會被血霧包圍,無處可突圍,唯一的辦法就是到陣眼中去破陣。

一離開神廟,徐妄周身一鬆,又恢複了自由。

小黑貓立刻從袖子裡探出了腦袋,抖了抖胡須,興奮地看著麵前這宅子:“這又是何處?”

他觀楚倚陽行事,事事都出乎自己的預料,索性懶得再猜,跟著他在城中到處去,可比自己一個人瞎逛有意思多了。

從楚倚陽的視角看得到這宅子的牌匾寫的三個字——奉神居,卻是神廟中侍奉者所住的地方。

這個世界並非人人都有修行資質,有資質的人自然可以加入玄門正宗、魔道,可是普通人想要更靠近神明,那就隻有一條路——成為神廟中的侍奉者。

夜深人靜,奉神居的門扉緊閉。

這對楚倚陽來說隻是裝飾,一步便邁了過去。

神廟裡的侍奉者都是從少年起就被送進神廟,到二十歲上如果沒有得到神宮青睞,就會各自放歸家中。

血河老祖在青葉山城盤踞的這段時日占據了神廟,這些侍奉者沒有修為,在日常灑掃時偶覺不妥,卻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楚倚陽進來的時候,見到院中還有一個房間亮著,於是徑自朝著那個方向去。

在房中重新凝聚身形之後,見到裡麵是個穿著神殿白衣的少年,跪在他私下供奉的神君像前禱告,希望神宮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聽見身後有動靜,這容貌清秀的少年警覺地轉頭:“誰……”

下一秒就被定在原地,除了眼睛之外,渾身上下沒有再能動的部位,眼角餘光隻見到一個白色身影。沒等他看清對方的臉,來人便一揮手,令他失去意識倒在地上。

把人弄到床底下,楚倚陽在床邊坐下,小黑貓跳到他的腿上,一點也不見外地朝他露出了肚皮:“現在又要做什麼?”

楚倚陽摸起不掉毛的貓頭,容貌身形在燈下又緩緩起了變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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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子時到,新的一天開啟,荒漠中風沙未減,不斷侵襲城頭掛著的燈籠。

城中負責守衛的隊伍招攬修士就是為了這樣苛刻的天氣,有修為護身,在夜晚的風沙中也能看得清。

“子時到,換崗換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