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下眉骨。
徐福來挑眉, “殿下意下如何”
“嗯。”
徐福來鬆口氣,走出客房,見周染寧站在欄杆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你也彆急,等殿下完全記起來,再跟他好好談談你們的事,記住,萬事皆有因果,不必強求,也不要放棄。”
周染寧扯扯嘴角,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即便齊蘊真的想不起她,她也要留下,助他拿回大權,等到那個時候,她會悄然離去,不會與之糾纏不清。
*
馬車繼續北行,齊蘊坐在車廂裡閉目養神,全程沒有打量周染寧一眼。
周染寧取出包袱裡的鹹魚乾,配上荷葉餅,遞給徐福來, “徐老墊墊肚子。”
徐福來笑著將她的手推到齊蘊麵前, “我不餓,殿下吃吧。”
齊蘊稍稍側開頭, “我也不餓。”
周染寧收回手,態度不似之前的卑微,又恢複了冷冷清清的樣子,她這人有個優點,凡事拎得清,亦凡事不強求。
抬手掀開簾子,讓阿虎和肖柯進來取暖,自己走出車廂,準備駕車。
齊蘊雖與她不親,但理應禮讓,地凍天寒,怎可讓女子驅車,於是越過鑽進來的兩人,坐在車廊另一側,接過周染寧已經拿起來的韁繩。
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周染寧怔愣著感受來自他手心的溫度,齊蘊當即鬆開, “失禮了。”
周染寧不語,看向前方。
齊蘊側眸, “你進去吧,我來驅車。”
周染寧: “殿下剛剛恢複,不易勞累,還是我來吧。”
“無礙。”
周染寧抓著韁繩,執意道: “殿下彆強撐,你的康健關係到整個大雍,要儘量愛惜。”
齊蘊沒再堅持,也沒有回車廂,就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裡。半餉,開口道: “我聽徐老說了我們的關係,隻要你願意,我會對你負責。”
周染寧淡淡搖頭,她的心很冰冷,需要熾烈的情感才能融化,若他不再是齊小乖,亦或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齊小乖的存在,她絕不會糾纏於他。
這時,後方趕來一人一馬,大聲道: “報!”
齊蘊示意周染寧停下馬車,探子跨下馬,跪地道: “稟徐老……”
馬車裡當即響起徐福來尖銳的聲音: “自今日起,諸事稟奏太子殿下!”
阿虎瞪大眼睛,太子
太子殿下
她聽見了什麼
麵對她的大驚小怪,徐福來不以為意,似乎沒打算再瞞著她。
探子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抱拳道: “啟稟太子殿下,卑職探得,陸緒和宋契已攜人馬進了連城,距此不到千裡。”
聞言,車廂內的三人齊齊愣住。
車廂外,齊蘊摩挲著腰間的黃玉玉佩,道: “這麼說,陸緒等人已加快了行進速度”
“是!”
齊蘊目光幽深,溫潤淡去,卷起千層浪, “想辦法給宋契透露一則消息。”
探子低頭湊近馬車,站在周染寧一側。
齊蘊探身靠近探子,身體不可避免與周染寧發生觸碰,聲音毫無波動, “告訴宋契,前任北陲總兵穆方簡就在北陲的蒹葭山莊。”
穆方簡!
這名字聽起來有些久遠,卻鼎鼎大名。
探子點點頭,打馬而去。
周染寧將自己縮在一角,等齊蘊講完話,舒口氣, “殿下怎知穆方簡在北陲”
齊蘊坐直腰,拿過她手中韁繩, “當年他被人挑斷腳筋,是我將他安置在北陲,他心思敏[gǎn],怕被人瞧不起,一直避世不出。”
周染寧又問: “那宋契為何想見此人”
“一棋定乾坤。”齊蘊瞥她一眼, “穆方簡在就任北陲總兵前,曾做過錦衣衛指揮使,即便殘疾,威嚴猶在,宋契得了他,便能利用他的舊部鉗製北陲軍和錦衣衛,進而鉗製陸緒。”
周染寧恍然, “既然宋契能以穆方簡定乾坤,我們也能。”
齊蘊淡淡眨眼, “嗯。”
“我們的下一站,是去找他”
“嗯。”
周染寧受不得他疏離的樣子,吸吸鼻子, “在我看來,能定乾坤的並非棋子,而是執棋的人,殿下便是後者。”
這也許是周染寧有生以來頭一次刻意去恭維一個人,講出口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回應她的,是呼嘯的北風。
她偷偷打量齊蘊一眼,心裡不是滋味。
齊蘊一手牽韁繩,一手拿馬鞭,緩緩驅動馬車,不經意地問: “我聽徐福來說,你被陸緒囚禁了一年”
周染寧驟感渾身冰冷, “嗯。”
齊蘊鎖著前方的雪道,眸光幽深,沒再問下去。
日落時分,霞光萬道,馬車行至一處廢舍,眾人下車歇息。
周染寧扶著徐福來走進塌了屋頂的房子,尋到一把椅子,拍開塵土, “徐老歇歇。”
徐福來捂著腰落座,看向站在門外的齊蘊,霞光映紅了他的白衣,添了一絲人間煙火,笑著道: “四下無客棧,咱們就在此湊合一晚吧。”
齊蘊環視一圈,走進屋子, “好。”
肖柯瞄見廢舊的灶台,踢了阿虎一腳, “把灶台收拾出來,爺要為殿下煎藥。”
阿虎臉色紅白交織,罵道: “不要臉。”
肖柯靠在門框上, “爺怎麼你了,就不要臉了”
阿虎還他一腳,踹在腰上, “下回再偷襲小爺,小爺踢廢你。”
說完,扭頭走向灶台。
肖柯一邊揉腰,一邊跟上她,隨手一拍,拍在她的腰上, “娘們兮兮的!”
阿虎羞恥不已,紅臉嚷道: “臭流氓!”
肖柯不以為意,推開她,彎腰掀開灶台上的大鍋,被浮土嗆得直咳嗽。
阿虎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挽起周染寧的手臂, “姐姐,我們去拾柴火吧。”
周染寧剛要點頭,想起阿虎的“性彆”,下意識看向齊蘊。
齊蘊眸光清冷,鎖著阿虎挽在周染寧手臂上的小臟手,平靜開口: “拿開。”
阿虎被他冷肅的樣子嚇到,背過手,退開一步,心想,這位太子殿下前後的差異也太大了吧!
周染寧解釋道: “阿虎是我的書童,她是女……”
沒等她說完,阿虎立馬捂住她的嘴, “姐姐,我們出去吧!”
說完,拉著她走出屋子, “姐姐還是替我保守秘密吧。”
周染寧不解,阿虎撓撓臉, “我怕肖柯欺負我。”
“……”
時至二月,卻感受不到半點回暖的跡象,夜裡刮起狂風,吹的門板咯咯響。
齊蘊喝了藥,坐在椅子上凝神靜氣。
他們所帶的炭火不足,無法取暖,徐福來讓人燒了酒,為大家夥驅寒。
辛辣酒水入口,周染寧捂嘴咳了咳,又仰頭喝了幾口,眼前發亮。
阿虎掏出饅頭, “姐姐吃些乾糧再喝,要不容易醉。”
看見饅頭,周染寧想起昨夜與齊小乖的種種,心頭苦澀,又羞恥,根本下不了口, “那給殿下吃吧。”
“哦。”
“等等。”周染寧叫住她,麵頰被酒氣熏紅, “還是我吃吧。”
拿給齊蘊吃,總覺得怪怪的。
肖柯從馬車上取下幾床被子, “讓徐老頭和殿下睡炕,咱們這些粗人都在地上擠一擠。”
阿虎掐腰道: “我姐姐也是粗人”
肖柯揶揄地瞥了齊蘊一眼, “殿下要說是,就是。”
齊蘊睜開眼,眼底透著點點冰沁, “肖柯”
肖柯心一緊,手中動作頓住, “殿下有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再講一遍。”
因為不了解齊蘊的真實性格,肖柯雖不服,卻沒硬碰硬, “請殿下和徐老睡炕上…還有周姑娘。”
齊蘊收回視線,看向狹窄的小床, “徐老睡吧。”
徐福來覺得不妥,哪有讓主子打地鋪的, “還是殿下…和染寧睡炕吧。”
周染寧剛要拒絕,齊蘊卻道: “我們睡馬車。”
周染寧: “……”
她能拒絕嗎可腦子好暈啊。
深夜,徐福來捧著湯婆子,躺在炕上,隱衛們擠在地鋪上相互取暖。
肖柯推推阿虎, “說你娘們一點兒也沒錯,彆人能打地鋪,就你不能哪來的嬌氣病”
阿虎瞪他, “我就算睡車底,也不睡地鋪!”
“那你就凍著!”肖柯躺在最邊上,扯過棉被蓋住自己, “等你明日變成冰雕,我們還能剩口飯。”
阿虎氣不過,又沒地方可去,盤腿坐在椅子上,裹著棉被,跟肖柯較勁,可終是抵不過寒冷,慢騰騰湊過去,蹲在肖柯身邊, “喂,讓個地兒。”
肖柯未睜眼, “叫聲爺聽聽。”
阿虎對著他的臉比劃兩下,氣咻咻站起身,很有骨氣地坐回椅子。
肖柯打個哈欠,翻身背對她,似乎空出了一方枕席。
阿虎努努鼻子,挪了過去,掀開棉被,躺在肖柯邊上,捏著鼻子嘟囔: “臭烘烘的。”
肖柯嗤一聲,抬起手臂,用胳肢窩正對她, “嫌臭就滾。”
阿虎翻個身,懶得理他。
肖柯勾下唇,心想,比起呆板的隱衛,這小鬼倒是有趣多了,嘖,肩頭還挺窄,不像個老爺們。
屋外車廂內。
周染寧鋪好地鋪,掀開車帷,暈暈乎乎道: “殿下進來吧。”
齊蘊坐在車廊上沒動, “你睡吧,我守著。”
周染寧眸光一動,望著他被月光包裹的背影,輕聲道: “我一人會冷。”
齊蘊蹙眉,轉眸看她, “你願意”
周染寧垂下眼簾, “殿下不願意就算了。”
齊蘊略一思忖,起身進了車廂,高大的身軀立馬將車廂顯得逼仄。
周染寧坐在棉被上,雙臂環膝,不知該不該邀請他一同入眠……
似乎太過曖昧,也太不矜持。
齊蘊看出她的猶豫,俊眉微挑, “你我不是已經圓房了。”
“……”周染寧臉刷一下紅了, “我們沒有。”
齊蘊靠在一側的長椅上,曲起一條長腿, “那你為何要承認,已委身於我”
周染寧啞然,原來,他在試探她。
換作齊小乖,做什麼都直截了當,哪像眼前這位太子爺,時時刻刻提防著她。
因飲了酒,這會兒腦子有些混沌,加之天冷,隻想趕快窩進被子裡睡覺,於是道: “殿下不必試探我,我想委身之人,是恢複記憶前的你,僅此。”
話落,車廂內靜謐無聲,周圍的空氣漸漸冰凍。
周染寧醉意上頭,膽子也大了些,將心中苦悶儘數吐出: “那個人是殿下,也非殿下,殿下若是介意,大可拒絕我的任何要求,我隻當他消失……”
“睡吧。”齊蘊忽然打斷她,主動掀開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