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
齊蘊直接戳破她的借口,“屋裡有酒味?”
“沒有。”
齊蘊站起身,頭有些暈,“這是何地?”
周染寧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殿下還記得哪樣?是否記得自己的身份?”
齊蘊斜睨她,“姑娘口口聲聲喊我殿下,那請問姑娘,我是誰?”
這不似陌生人普通的對話,更似敵對二人再彼此試探,至少站在齊蘊的角度,是這樣的。
周染寧一字一頓道:“你是東宮太子。”
齊蘊淡淡眨眸,並未露出疑慮。
看來,他記得自己的身份。
她試著問道:“殿下可記得徐公公?”
“徐福來?”
周染寧深吸氣又吐出,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是周染寧,前鎮遠大將軍周賢之女,殿下可還記得鎮遠軍?”
“我墜崖前,聽說了鎮遠軍覆沒的消息。”齊蘊眉宇流露一抹凝重,“你眼角的淚痣從何而來?”
周染寧跌入穀底的心又提了起來,他記得她,記得墜崖之前的事?!
“殿下可記得墜崖之後的事?”
齊蘊腦中一片空白。
周染寧閉閉眼,她的齊小乖消失了……
難過否?
心如刀割算嗎?
齊蘊俊眉微弄,“你已委身於我?”
擱在以前,周染寧絕不會委屈自己,這會兒卻猶豫了,若是否認,是不是就斷了與他的關係?
“是。”
齊蘊眉頭越來越緊,因不記得墜崖後的事,無法辨認她的話是真是假。
這時,徐福來剛好來敲門,隔著門板道:“殿下,該用膳了。”
齊蘊記得徐福來的聲音,提步走到門口,拉開門扉,與其四目相對,眼底帶著些許深意。
徐福來關切道:“殿下可覺得不舒服?”
齊蘊眯眸,試探道:“徐老?”
徐福來“誒”一聲,笑眯眯道:“待會兒讓肖柯給殿下把次脈,若無恙,咱們就繼續北上。剛剛收到探子消息,北陲總兵想將嫡女送給陸緒‘續弦’,陸緒已在趕來的路上,咱們要趕在陸緒接親前,拿下北陲兵權!”
齊蘊雖然不記得墜崖後的事,但大致的“脈絡”很快梳理開,“徐老,我需要知道墜崖之後的所有事情,包括……”
他指向周染寧,“她。”
徐福來一愣,隨即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殿下…記起來了?”
齊蘊沒回答,目光平淡悠遠。
徐福來喘了兩聲,走進屋子,關上門,噗通跪在地上——
“殿下,老奴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與此同時,一路人馬浩浩蕩蕩進入連城,為首的兩人分彆是陸緒,以及宋楚輕的四哥宋契。
陸緒應了北陲總兵的約,準備續弦,這就意味著他與宋楚輕徹底決裂,究其原因,還要追溯到徐福來被劉嶼劫走一事。
因劉嶼擅作主張,惹怒陸緒,兩人在禦書房內大打出手,而宋楚輕並沒有責怪劉嶼,還替劉嶼講話。
陸緒當然清楚宋楚輕的心思,一來,劉嶼是宋楚輕的左膀右臂,不能損失。二來,皇室已無其他血脈,宋楚輕對徐福來的做法有恃無恐,隻當徐福來是單純的惱恨報複,而劉嶼帶走徐福來,完全是落井下石,想將徐福來置於死地。
在陸緒看來,宋楚輕簡直是婦人之仁!
陸緒並不覺得徐福來是單方麵的報仇,他的背後,一定存在一撥力量。
這次與北陲總兵結親,也是為了消除北陲不服管的隱患,隻要穩住北陲總兵,就能將北陲收入囊中。
天空又飄起了雪。
一側騎馬的宋契笑道:“今年的雪,特彆多。”
陸緒看向他,雪花簌簌中,宋契如一隻修煉成精的狐,笑容無懈可擊,無法窺探其心理,“宋四郎為何發此感慨?”
宋契官拜五軍大都督,是宋楚輕的嫡兄,手中權力不小。
這次陸緒接親,本不該他來作陪,但陸緒擔心朝中有變,便將宋契帶在身邊,當作人質。
“王爺莫不是忘了亡妻?”宋契狐眸流轉,“也不對,你們已經和離了。”
陸緒臉一沉,等著他的下文。
宋契笑笑,“去年今日,是王爺迎娶周氏的日子。”
“宋四郎此言差矣。”陸緒歎道,“本王娶周氏那日,京城的桂花才剛開。”
那年金秋,那女子言笑晏晏地揚起頭,喜燭下,嬌靨如花,眼裡熠熠有光,嘴巴似開了一朵海棠,美豔動人,卻叫他辣手摧花,毀了容貌,葬了癡心。
那笑靨烙印在他心頭,每當午夜夢回,心裡都會泛疼,他沒問過自己為何忘不了周染寧,因為怕後悔。
宋契勾唇,“王爺當真薄情,負了兩個女人。”
陸緒譏道:“本王與太後各取所需,宋四郎不是心知肚明麼。”
“王爺倒是敢講。”宋契搓搓凍紅的手,“那周氏呢?”
陸緒深眸,“情債。”
人馬剛好路過醉香樓,宋契想起裡麵的小鶯寧,歎道:“有些情債,一把銀子就能還清,有些情債,一輩子也還不清。”
陸緒眨掉睫毛上的冰晶,說話間,唇齒吐出白霧,“那就下輩子。”
第26章
第 26 章
“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不多情。” ——題記
*
陸緒從不奢求彆人的愛,自認薄情,女人之於他,微不足道,即便“害死”了周染寧,也不覺得虧欠她,畢竟,沒人逼她嫁過來,是她自己願意的。
可自從周染寧被害,他再沒笑過,府裡的大嬤嬤讓他燒了周染寧的屋子,說那屋子不吉利,可他沒有那麼做,還偶爾一個人過去看看,坐在冰涼的床板上,體會她當時的心境。
由愛生恨,亦或是徹底心涼。
他曾派人去亂葬崗尋過周染寧的屍體,可亂葬崗內豺狼穿梭,哪裡會給他尋人的時間。
周染寧如一道霓虹,映入他眼裡,消弭於無形,在他心裡留下一波微瀾,也僅僅是微瀾。
他的心裝得下無限野心,卻裝不下任何一個女人,宋楚輕說他缺失七情六欲,也許是對的,他並不在乎。
雪花落在他冷硬的臉上,帶著沁涼,他想,若下輩子能再遇周染寧,他會花精力好好對她,將虧欠的全部彌補上,前提是,再遇見時,他已經手握大權,不再趨炎附勢於任何人。
人馬行至連城驛館,陸緒將馬鞭扔給隨從,走向隊伍中間的囚車。
囚車上押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婦人,陸緒擺擺手,讓隨從解開鎖鏈。
隨從推婦人下車。
婦人踉蹌一下,差點跌倒,陸緒沒有伸手去扶,反倒是走過來的宋契扶了一把。
婦人甩開宋契的手,腰杆挺直,眼中含著仇視,亦含著屬於王者的輕蔑。
這婦人不是彆人,正是失蹤已久的皇後娘娘,齊蘊的生母餘舒淩,而當初擄走她的人,即是陸緒。
她是陸緒的一張牌,雖不知這張牌還有無價值,但陸緒還是留下了她,一直囚在密室,這次北上,恐有生變,便將她帶在身邊。
“帶她進去。”陸緒吩咐完,提步走向驛館。
隨從推著餘舒淩,見她不配合,抬腿就是一腳, “老賤婦,傲氣什麼!”
餘舒淩跌倒在地,口吐鮮血,卷縮一團,陸緒已經三天沒有給她飯吃,這會兒又冷又痛,身體不自覺地抽搐。
陸緒回頭,看了隨從一眼,沒有責怪,似乎默許了。
餘舒淩費力爬起來,啐了陸緒一口血水,癲笑道: “聽聞你此次北上,是為了與北陲總兵結親,陸緒,周氏屍骨未寒,你還有臉續弦,真是鐵石心腸,枉費周氏對你的一片癡心!!”
對於她的話,陸緒毫無觸動。
隨從見勢,狠狠摑了她兩巴掌, “老賤婦,跪下認錯!”◇思◇兔◇在◇線◇閱◇讀◇
說著,踢向她腿彎。
餘舒淩忍痛承受,沒有屈服,皇後的威儀不允許她屈服。
陸緒抹了一把臉,冷聲道: “周氏生前,本王就與她和離,為何要顧慮她屍骨未寒”
餘舒淩冷笑。
陸緒忽然掐住她下巴, “再多嘴,當心本王割了你的舌頭。”
餘舒淩知道他並非恐嚇,憑他冷殘的性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一旁的宋契抬起手中折扇,拍開陸緒的手,笑道: “周氏已逝,再言無用,兩位都消消氣,彆傷了和氣。”
這話聽著諷刺,餘舒淩看向他,冷嘲道: “本宮若是沒記錯,宋四郎曾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求娶過周氏,被周氏當堂拒絕後,還為她寫下百行情詩,以敘相思。”
聞言,宋契含笑道: “年少輕狂,而今回想,隻覺汗顏,娘娘莫要再提了。”
陸緒瞥他一眼,這人笑如狡狐,誰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但正如他所言,周染寧已逝,再糾結也無用,遂拂袖離去。
餘舒淩盯著陸緒的背影,眼裡凝著濃濃恨意,以及深深無奈。
若能逃離,她定想儘辦法,將陸緒和宋家兄妹挫骨揚灰。
繁城客棧。
肖柯整理好藥箱,嘚瑟道: “殿下`身體基本無恙,但需避免情緒不穩,造成記憶錯亂,殿下要記得,切勿動怒。”
這人臉皮賊厚,得知齊蘊記憶恢複後,立馬改口喚為“殿下”。
齊蘊坐在塌上,手裡摩挲著傳國玉璽,眸中銜著悲傷和冷冽, “這麼說,母後尚在人間的可能性很大”
徐福來點頭。
齊蘊斂起情緒,溫和開口, “辛苦您了。”
徐福來難掩激動, “隻要殿下能夠康複,老奴再辛苦又何妨”
“您是我的恩師,彆一口一個老奴。”
“誒。”
齊蘊歎口氣, “周家女……”
徐福來試探道: “殿下既然記得墜崖前的事,想必還記得染寧吧。”
齊蘊眸光複雜, “嗯。”
徐福來扼腕歎息,既然記得她,又怎會忘記對她的感情,緣分真是歎不得,道不清。
齊蘊看他欲言又止,淡聲道: “您有什麼想說的,隻管說。”
徐福來故意長長歎口氣,還搖了搖頭, “殿下失憶那會兒,把人家姑娘當作了心上人,還曾許諾,非她不娶,而且,你們已有了肌膚之親。”
徐福來平日裡沒管過齊蘊和周染寧的事,但這個接骨眼上,難免替周染寧委屈,故而添了油,加了醋。
齊蘊: “……”
徐福來偷偷打量一眼,又道: “人家姑娘起初不樂意,是殿下先去招惹的,還總是找機會偷親人家。”
“……”
齊蘊正在抿藥,聞言,差點嗆到。
他會做那麼混賬的事
徐福來笑得眼角堆褶, “殿下是磊落之人,既然乾了混賬事,那就得認賬不是。可否先讓她跟在咱們身邊,等殿下完全恢複記憶再說”
齊蘊抬起指骨分明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