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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冷淡的態度,還是讓他清醒過來。
夢境歸夢境,不管夢裡兩人如何,現實中,她對他極為冷淡,縱使兩人已經成為未婚夫妻,她雖然不再小心翼翼地避嫌,但再多的便沒了。
仿佛夢境和現實反過來。
在夢裡,自己冷待她、漠視她,而現實中,卻是她對他冷待、漠視他。
她對他的態度,並沒有因為聖人的賜婚有什麼不同,仍是克製的、冷淡的,與他保持著一個無形的距離。
陸玄愔從來不知道,被人冷待的滋味如此難受。
他是天家皇子,還是中宮皇後所出的嫡子,身份尊貴,雖天生有疾,卻無人敢怠慢他,縱使他不愛說話,亦有無數人願意去揣摩他之意,無需他開口吩咐,便會有人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可當遇到一個他想要靠近,對方卻不願意讓他靠近的人時,陸玄愔生出一股難得的煩悶和無措。
他想要開口說乾什麼,又因拙於言辭、礙於口疾,所有的聲音梗在喉嚨裡。
可縱使如此,他也不願意對她生氣。
特彆是想到夢境裡的“前世”,不知為何,便有些心虛,無法硬起心腸生氣。
褚映玉又坐了會兒,終於起身離開。
這次他沒有做什麼,而是跟著起身送她出去。
蘇媃守在門口,見兩人出來,心知褚映玉要回去了,拿來一個幕離,給她戴上,一是為了擋風,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剛戴好幕離,一道明朗洪亮的聲音響起。
“這不是七皇弟嗎?你怎會在這裡?”
褚映玉抬頭看過去,便見隔壁廂房裡走出一群人,為首的是穿著便衣的五皇子平王。
平王一臉玩味地打量陸玄愔,以及陸玄愔身邊站著的褚映玉,笑著說:“七皇弟,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父皇給你和褚家大姑娘賜婚,你卻在外頭與彆的姑娘私會,要是讓褚家大姑娘知道,要多傷心啊?”
跟在平王身邊的人也好奇地打量戴著幕離的褚映玉。
難得看到清心寡欲的七皇子身邊居然出現個女人,讓他們非常驚奇,甚至已經想到“金屋藏嬌”。
沒辦法,誰讓七皇子陸玄愔給世人的印象,就是個不近女色的,以前不是沒人想給他送美人,都被他拒絕了,一副冷情冷心、無欲無求的模樣。
後來還有人私下惡意揣測他是不是好男風,有膽大包天的官員給他送了個南風館裡調|教好的小倌,結果小倌直接被他命人送到那官員的家裡,並且讓人盯著官員和小倌上床。
經此一事,再無人敢給七皇子送男人和女人。
陸玄愔冷冷地看著他們,那些好奇的目光瞬間就收回來。
他們可不想哪天也被七皇子送個小倌到家裡,並且被人盯著,一定要和那小倌脫光光上床,這太可怕了,簡直要社死。
隻有平王無所謂,肆無忌憚地打量褚映玉。
蘇媃含笑道:“平王殿下,這位是我們殿下的未婚妻褚姑娘。”
褚映玉朝平王福了福身,開口道:“見過平王。”
平王哎呀一聲,“原來是弟妹啊,是本王誤會了,真是對不住啊!”
這話裡沒什麼誠意,聽著就很假。
褚映玉冷淡地看著平王,自是知道平王的不懷好意,事實上,那些皇子沒哪個是簡單的。
陸玄愔冷嗤一聲。
蘇媃一臉溫和地道:“平王殿下,您的眼睛如果不好使,我們家殿下不介意讓它瞎了,省得連我們的皇子妃都認不出來。”
褚映玉:“……”
眾人:“……”
平王臉色一僵,頓時大怒,“狗奴才,居然敢不敬本王?!”
蘇媃依然是一臉恭敬,聲音柔和,“平王殿下息怒,這是我們殿下的意思,不是奴婢的意思。”
平王氣得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指著蘇媃,開口就讓人將她拉下去打死。
“五哥。”陸玄愔冷冷地叫了一聲。
這聲“五哥”讓平王從憤怒中恢複神智,冷笑道:“七皇弟,你身邊的奴才倒是伶牙俐齒,個個都挺會說的。”
陸玄愔點頭,嗯了一聲。
平王差點又氣了個仰倒,倒是其他人明白,蘇媃敢如此大膽,便是七皇子的意思。
聽說七皇子有重言之症,不擅言辭?
沒關係,他身邊自有下人幫他說,何需他親自開口?沒得丟份兒。
連聖人和太後都不在意他開不開口,其他人哪裡敢有意見?
這時,蘇媃繼續道:“平王殿下,若無什麼事,我們殿下先走了,你們隨意。”
陸玄愔朝平王冷漠地看了一眼,帶著褚映玉離開,壓根兒不在意差點氣爆的平王。
直到他們離開客棧,褚映玉抬頭看向陸玄愔冷峻的側臉,皇後年輕時是個風華絕代的佳人,他遺傳皇後的模樣,極是清雋昳麗,隻是平時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一身冽凜寒意,讓人不敢直視。
自然也沒有多少人會注意他長得好不好看。
“殿下,這樣好嗎?”褚映玉問道,“他到底是平王……”
陸玄愔這麼落平王的顏麵,隻怕平王不會罷休。
陸玄愔低頭,見她擔憂的模樣,心口暖洋洋的,手指動了動,到底克製住那股想要碰觸她的欲念。
“無妨。”
他並沒有將平王的怒氣放在眼裡,否則也不會縱著蘇媃說那些話。
縱使是平王,對她那般無禮放肆,亦不能寬恕,若是他什麼都沒表示,日後何人會將她這位七皇子妃放在眼裡?
夢境裡的“前世”之事,他不希望再發生,沒人能再欺辱她。
第37章
這次褚映玉約見陸玄愔,除了找他說那匣子銀子的事外,其實也是個試探,試探他的態度,試探他是否是重生的。
試探的結果仍是模糊不清,褚映玉也想明白了,懶得去糾結他是否如自己這般是重生的。
回去後,褚映玉將那匣子的銀子交給關嬤嬤,讓她送去七皇子府。
結果,關嬤嬤回來時,又將匣子原封不動地帶回來。
“姑娘,七殿下不收,讓奴婢帶回來給您。”關嬤嬤一板一眼地回答。
於是褚映玉也不再試圖送回去。
人家要給她送錢,她已經矯情地拒絕一回,就不必再矯情第二次,收著便是。
有了這筆銀子,褚映玉手頭變得十分寬裕,打賞下人時都大方不少,特彆是新年將至,用錢的地方更多。
臘月二十四一過,便是年了。
往年時,每當進入臘月,長平侯府開始熱鬨起來,府裡也為即將到來的新年作準備。
不過今年長平侯府十分安靜。
縱使新年將至,亦沒什麼熱鬨喜慶的氣氛,下人在府裡活動時,麵上皆無喜色。
自從長平侯老夫人去世,長平侯府府分家,現在府裡的人口十分簡單,主子隻有五個。
然而主母臥病在床,兩個小主子又被禁足,褚映玉素來是個安靜的,隻剩下長平侯一人,實在熱鬨不起來。
隻是不管如何安靜,這年還是要過的。
除夕這日,褚映玉渾渾噩噩地醒來,站在那裡由丫鬟伺候著更衣洗漱。
寄春一邊為她梳頭發,一邊說道:“小姐,先前夫人身邊的常嬤嬤過來,說今兒除夕團圓日,和以往一樣,將在酉時開飯。”
褚映玉嗯一聲。
用過早膳,褚映玉坐在窗邊的榻上,膝蓋攤開一本佛經,怔怔地看著窗外枝頭上掛著的雪楞子。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寄春捧著一個烏木匣子過來,笑著說:“小姐,今年您有銀子了,可以打賞下人,這金瓜子和銀瓜子還真是方便,想來七皇子殿下是特地讓人做成瓜子,方便打賞的。”
褚映玉的目光轉回來,看寄春用府裡繡娘繡的製式荷包裝金瓜子和銀瓜子,這些明天要用來打賞的。
以往囊中羞澀便罷了,今年她有錢,肯定要打賞下人。
其他的下人可以不理會,秦嬤嬤和關嬤嬤來到她身邊,肯定是要打賞一番的。
褚映玉道:“關嬤嬤和秦嬤嬤那邊,你多費些心,給她們封個大紅封。”
寄春便問給兩位嬤嬤封多少。
褚映玉說了個數字,寄春聽後雖然有些肉疼,但想到七皇子送來的那匣子的銀票和金銀瓜子,又大方起來。
主仆兩商量完給下人的賞銀,又說起年初一進宮賀歲的事。
年初一進宮賀歲,除了朝臣外,還有命婦。
以往這種事和褚映玉沒什麼關係,不過聖人給她和七皇子賜婚,就算還未成親,她的身份也和以
往不一般。按照正常的情況,她應該跟隨長輩一起進宮賀歲,給宮裡的貴人請安。
隻是作為長輩的孟蓉現在病還沒好,今年估計是沒辦法進宮賀歲的。
其實這也能理解,她被禠奪郡主封號,就算還是侯夫人,可一個侯夫人的誥命,如何比得上皇家禦封的郡主?
以孟蓉愛麵子的性格,她寧願繼續稱病躲著,也不想進宮裡給人看笑話。
“小姐,夫人明天肯定是沒辦法進宮賀歲的。”寄春有些發愁,“你一個人怎麼辦啊?”
褚映玉很淡定,“沒事,屆時不行我就自己進宮。”
她說完,低頭繼續翻佛經。
等到時間差不多,褚映玉換了一身衣服,披上大紅刻絲鑲灰鼠皮的鬥篷,朝正院而去。
每年的除夕宴,都是在正院的花廳舉辦。
褚映玉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到花廳時,發現人都來齊了。
除了長平侯外,不僅有生病的孟蓉,還有被禁足了將近一個月的褚惜玉、褚瑾玉姐弟倆。
姐弟倆雖然被禁足,但今天是除夕,不好繼續禁足,是以他們也被放出來。
孟蓉也是如此。
在褚映玉進來時,原本垂首坐著的褚惜玉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複又低下頭。
褚瑾玉則是毫不掩飾臉上的神色,陰鬱地盯著她,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花廳裡燒了地龍,溫度比較高,褚映玉先將鬥篷脫下來,交給一旁的小丫鬟,然後上前給長平侯夫妻請安。
長平侯和藹地道:“快起來,坐罷。”
孟蓉坐在那裡,神色淡淡的,並不說話。
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厚,不若以往的精心打扮,能讓三十多歲的人,看著還像二十出頭。許是大病一場,人看著清瘦不少,下巴都尖了,顴骨高聳幾分,沒有以往的千嬌百%e5%aa%9a,倒是顯露出幾分刻薄相,也契合真實的年齡。
褚映玉沒在意她的態度,如以往那般,挑了個位置坐下。
不管是看到孟蓉,還是看到褚惜玉姐弟倆,她都沒什麼反應,平靜以對。這讓原本還擔心會吵起來的長平侯暗暗鬆口氣。
有丫鬟端著灑了玫瑰乾花瓣的熱水過來,給她洗手。
褚映玉低頭,用熱巾子擦拭著手指上的水珠。她安靜地坐在那裡,如同往年的除夕,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