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動與誰交流,完美地當一個安靜的局外人。
隻是往年的除夕宴,有龍鳳胎拉著長平侯夫妻倆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歡聲笑語一片,褚映玉的安靜是應該的。
但今年情況不同,褚惜玉姐弟倆坐在那裡,都悶不吭聲,使得花廳裡的氣氛變得詭異,絲毫沒有除夕熱鬨的氣氛。
長平侯看著沉著臉不說話的妻子,又看看安靜沉默的長女,目光轉向同樣不說話的龍鳳胎,忍不住歎氣。
他隻好主動開口,先是關心長女,“映玉,你最近過得如何?”
褚映玉道:“多謝父親關心,還好。”
“這樣
啊?那就好!”長平侯關切地說,“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使人去找常嬤嬤和張總管。”
孟蓉生病無法管事,長平侯又不擅長這些,隻能讓張總管和常嬤嬤多盯著。
褚映玉又點頭。
長平侯感覺到她的冷淡,有些尷尬,輕咳一聲,轉頭看向龍鳳胎,也關心他們的生活。
褚惜玉低著頭,看著怯生生的,說了句好。
褚瑾玉一臉陰沉,開口就暴露本性,氣恘恘地說:“爹,那些下人最近伺候得都不儘心,他們一個兩個的,都以為咱們府裡出了個皇子妃,就想去找人家奔前程,也不看看這皇子妃是從誰手裡搶過來的!”
“瑾玉!你胡說什麼?”長平侯怒聲喝斥,這話說得實在難聽,不敬長姐。
褚瑾玉梗著脖子,絲毫不退縮,“我又沒說錯!”
在他心裡,七皇子妃應該是二姐褚惜玉才對,現在變成了長姐褚映玉,分明就是她用什麼卑鄙手段搶過來的。
長平侯氣得不行,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他自詡是君子,孩子做錯了事,以說教為主,極少會動家法,隻是這會兒他氣得厲害,終於覺得孩子還是打少了。
當即他便讓人去拿鞭子來!
孟蓉原本冷眼看著,聽聞他要動家法,總算開口:“這大過年的,孩子就算有錯,也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懲罰。”
長平侯氣道:“可你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麼話?這是他能說的嗎?”
孟蓉嘴巴動了動,看了一眼安靜地坐在那兒喝茶的褚映玉,繼續道:“瑾玉說得不對,好好教他便是。”
長平侯還是氣得厲害,對梗著脖子的小兒子道:“你再胡說八道,便不用在這裡待著,回你的院子繼續禁足!”
禁足的威脅還是巨大的,褚瑾玉氣得漲紅臉,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顯然這將近一個月的禁足,給了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褚瑾玉的禁足命令是孟蓉下的。
當時他在國子監和同窗打架,孟蓉正在病中,得知這事大怒,讓人將他禁足。
其實這也是變相地保護他,省得他魯莽衝動沒腦子,跑去找褚映玉的麻煩,屆時吃虧的肯定是他,也怕如今底氣更足的褚映玉會像上次那樣,再用利器傷了他。
孟蓉不敢小瞧現在的褚映玉。
可惜褚瑾玉並沒有體會到母親的用心良苦,臉上的神色憤恨又不甘,嘴巴雖閉著,但那雙眼睛一直憤怒地瞪著褚映玉。
褚映玉轉頭看他,說道:“你的眼睛若是不想要,我幫你挖出來!”
褚瑾玉瞪大眼,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敢……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潑來的茶弄得大叫出聲。
那茶水已經不怎麼燙了,但被人對著臉潑茶的恥辱勝過其他,褚瑾玉尖叫一聲,氣得站起身,就要撲過來打她。
不過他在半途就摔了下去。
褚映玉冷眼看著他摔得像隻撲
騰的公雞,發現他的一條腿不好使,頓時明悟,看來褚瑾玉上次受傷時,還傷到腿,這一個月被禁足也有養傷的意思。
褚瑾玉摔倒時,連帶著椅子也跟著歪倒,那椅子正好砸到他受傷的腿,可謂是傷上加傷,不禁尖叫一聲。
“瑾玉!”
“快去叫大夫!”
“……”
長平侯和孟蓉大驚失色,怕他的腿有個什麼好歹,趕緊叫人去請大夫。
花廳裡亂糟糟的,這還沒開飯,就少了三人,隻剩下褚映玉姐妹倆在這裡。
褚映玉朝候在一旁的丫鬟尋芳道:“幾時能傳膳?”
尋芳呆呆地看著她,反應慢了半拍,遲疑地道:“大小姐,侯爺和夫人、世子都不在……”
“我餓了。”褚映玉不耐煩地打斷她,“先傳膳罷,今兒是除夕,總不能因為褚瑾玉鬨騰,就讓我餓肚子吧?”
尋芳不敢反駁她,又不好這時候去請示侯爺和夫人,隻得先讓人去傳膳。
隻是她心裡多少有些驚異,大小姐是府裡規矩最好的,可現在看她說的話、做的事,哪裡像是有規矩的?難不成真像夫人說的那樣,她得了聖人賜婚,便猖狂起來?
等下人將膳食端上來,褚映玉並未等長平侯夫妻倆和褚瑾玉過來,也沒招呼一旁的褚惜玉,開始用膳。
她吃得並不多,用了半盅湯,又夾了幾筷子菜後就放下筷子,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拭了拭嘴。
將帕子放到銀盤上,褚映玉抬頭,對上褚惜玉直愣愣的目光。
見她抬眼看過來,褚惜玉回過神,欲言又止,“長姐……”
褚映玉靜靜地看著她,並未作聲。
見她好半天都不說話,褚映玉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寄春接過丫鬟遞來的鬥篷,為她披上。
“長姐!”褚惜玉看她居然準備離開了,頓時一急,眼眶驀地紅了,“你、你就這麼走了?”
褚映玉轉頭看她,“有事?”
“可是爹和娘、瑾弟還沒用膳……”褚惜玉呐呐地說,“長姐,今兒是除夕,咱們應該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褚映玉打量她,有些驚奇地說:“你覺得剛才那種情況,這團圓飯還能繼續吃下去?”
褚惜玉噎住,雙眼泛紅,似是要哭出來一般,哽咽地說:“長姐,你變了好多……”
褚映玉沒想和她演什麼姐妹情深,轉身就走。
“長姐!”褚惜玉追在她身後,伸手去拉她的衣袖,眼淚終於掉下來,“長姐,我如今落到這個下場,怨不得誰,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其實聖人給你和七皇子賜婚也挺好的,至少七皇子不至於淪為笑柄,這次是我欠他的,我對不起他,以後有長姐替我照顧他……”
褚映玉原本不欲理她的,可聽到這些話,便有些忍不住。
啪的一聲,她拍開褚惜玉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冷聲道:“褚惜玉,彆太將你自己當回事!”
褚惜玉被她的舉動嚇住,不敢再作聲,小心翼翼地咬著唇,紅著眼看她。
看她這副模樣,褚映玉突然有些煩躁,故意道:“相信你應該聽說了,太後當年為七皇子相中的人是我,隻是祖母先一步為我和瑜表哥定下婚約,隻能作罷,直到幾年前,方才選中了你。”
褚惜玉臉皮一僵,自己的臉皮仿佛被人活生生地扒下來,丟在地上使勁地踐踏,她的臉色青紅交錯。
太後那席話,宛若一個耳刮子當眾朝她扇來,讓她淪為所有人的笑柄。
這段時間,褚惜玉閉門不出,甚至慶幸自己被母親禁足在家,不必麵對外頭的那些嘲笑的目光。
她所有的優越感,悉數被擊碎。
特彆是在長姐褚映玉麵前的那些優越感,變得七零八落。
褚映玉看到她臉上的變化,發現心裡波瀾不興,沒有絲毫的得意和痛快,就像在看一個不相乾的人。
原來人死過一次後,很多原本以為重要的、在意的事,會變得無關緊要。
第38章
冬日天黑得早,褚映玉回到秋藜院時,天色已經徹底地暗下來。↑思↑兔↑網↑
秋藜院裡燈火通明,室內燒著地龍,香爐裡燃著沉木香,一室暖意融融,驅散外頭的寒冷。
秦嬤嬤已讓人燒好熱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褚映玉洗漱完,躺在榻上,丫鬟用添了香料的薰籠為她烘乾頭發,同時拿來護發的香膏抹在發上,保養頭發。
頭發乾得差不多時,便聽說長平侯來了。
褚映玉坐起身,神色有些倦怠,若是其他人,這時候過來,她定然是不見的。但來的是長輩,沒辦法不見。
“罷了,為我更衣。”
褚映玉穿戴整齊,出去見長平侯。
她出來時,便見長平侯坐在外間,手裡端著一盞茶,怔怔地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褚映玉上前,喚了一聲父親。
長平侯猛地回過神,見到長女出現,朝她笑了笑,溫聲說道:“方才聽惜玉說你沒吃多少東西就回去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褚映玉道,“女兒素來食量不大。”
“是嗎,如此便好。”
長平侯這話隻是隨意地問一聲,褚映玉也回答得不走心,並不覺得他來這裡,隻是為了關心她先前有沒有吃好。
她甚至做好他是來問罪的心理準備。
先不說剛才她潑了褚瑾玉一臉茶水,後來擅自讓人傳膳,並先於父母動筷子,後來還直接走了,這樁樁件件加起來,都不合規矩,極為不孝。
長平侯先關心她的身體幾句,果然轉到先前的事,卻不是問罪。
“瑾玉和同窗打架,傷到了腿,這些時日都在屋子裡養傷,大夫說傷筋動骨一百日,他原是要好好養上個把月才能下地走動,未想剛才受傷的地方又被椅子砸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好……”
說到這裡,他就滿臉擔心和愁緒。
褚映玉坐在那裡,麵無表情,無動於衷。
看到她冷淡的反應,長平侯不禁有些尷尬,說道:“映玉,瑾玉年紀小,行事衝動,卻無壞心的。他是你的同胞弟弟,你們是血脈相連的嫡親姐弟,不管如何,希望你包容他一一……”
褚映玉抬眸看他,“父親,十五歲已經不小了。”她開口道,“七皇子十五歲時,就去北疆上陣殺敵,禦胡人於關外,立下汗馬功勞。”
難不成他褚瑾玉比皇子還要金貴。
長平侯頓時漲紅了臉,呐呐不能言。
他當然不敢說自己兒子比皇帝的兒子還要金貴,要是傳出去,旁人怎麼看他?聖人怎麼看他?
長平侯被堵得尷尬又憋悶,好半晌忍不住說:“映玉,你怎會變成這般……”
他實在不明白,以往乖巧柔順的女兒,咋就變得這麼難纏呢?不僅敢拿利器傷害自家兄弟,對他這當父親的說話也如此不客氣。
哪有點姑娘家的樣子?
褚映玉反應平平,“哦
,大概是因為女兒惡心得不想忍了吧。”
“什麼?”長平侯愕然,懷疑自己聽錯了。
“褚瑾玉說話那麼難聽,都直接當眾羞辱我,難不成女兒還要附和他,覺得他說得對?”褚映玉清淩淩的眼睛看著他,“父親,你希望女兒依然繼續忍讓下去,活該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