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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這種時刻有哪個郎中還敢出來看病?你胡亂跑來跑去的,再把你自己搭進去了。我還記得,牆角櫃子裡有個應急的小藥箱,去拿來就好!”

“好!”

蘇離兮和昶蕞翻箱倒櫃,找出一個簡易的小木箱子,裡麵隻有尋常使用的一些藥粉和棉布,幸好有一瓶治療創傷止血的藥。

蘇離兮小小翼翼揭開李灃年手上的破布條,一圈一圈地解開,血跡越來越紅。

“啊!……”她倒吸一口冷氣兒,驚愕地看著那凝固著血液的殘手,心裡酸痛不已,少了兩個手指,最重要的食指和中指都不見,像是被什麼利器快速削掉了。

蘇離兮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無聲無息的落在那臟亂的布條上,他殘疾了,李灃年殘疾了。這可不是一雙尋常的手,這是天熙宮廷第一樂師的手,這是一雙價值連城的手!

中指和食指是演奏古琴時的重中之重!

對一個樂師來說,‘手’就是他們的生命,是他們最珍惜愛護的生命。要苦練多少年,曆經無數個寒冬酷暑,忍常人不

tang能忍受之苦,才能修煉出那一手絕妙的琴技?李灃年以後還如何撥動琴弦,那些美妙絕倫的琴音要成為世間絕響了嗎?

李灃年的目光緩緩挪動在自己的殘手上,神態凝滯不動,仿若也呆住了……

他淒慘地笑道:“適才跑的太快了,自己的手指頭也來不及撿回來。”匆忙之中,他隻是撕掉衣袍的一角,簡單包紮了一下,弄得滿身都是血。

一名樂師失去‘手’,正如同一名優秀的舞蹈演員失去雙%e8%85%bf,失去藝術生命的一輩子如同行屍走肉,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蘇離兮突然回想起:那一年梨花漫天飛舞的初夏,他們在水韻坊中第一次相識,李灃年喝得醉醺醺的,周身散發著清逸散漫的氣質。

宮廷第一樂師李灃年,一邊兒豪邁的飲酒,一邊兒放蕩不羈地彈奏古琴,大聲地暢笑著:“酒醒、琴來、舞起……”

他%e5%90%9f猱嫻熟的指法不動聲色彈奏出輕緩急重,一個個琴音飛出細膩含蓄,他最特彆的是一雙手,十指細白修長,保養的極為細致,竟比女子的還要漂亮幾分。

“灃年……”蘇離兮轉身捂住自己的嘴巴,失聲痛哭起來。都是她的錯,若不是為了留下來保護她,他早就離開京都城到達安全地方了。

她的肩膀壓抑地顫唞著,內心的愧疚無以言述!

李灃年擠出一個淒涼的笑意:“嗬嗬,我最近剛巧正在研究如何用左手單獨彈奏琴律呢,這下子有機會好好練習了。”

聞言,蘇離兮的肩膀顫唞地愈加厲害,昶蕞紅著眼睛傷心不已!

李灃年的臉上,逐漸恢複了往日那瀟灑不羈的神態,嗬嗬笑道:“不就是少了兩根兒手指頭嗎?我正巧嫌它們礙事呢,八根指頭也能彈琴,等我創下一個天下奇跡來。蘇離兮你說是不是?”

“是、是……”蘇離兮將他的殘手捂住自己的手裡,哽咽難言:“是的!”他說得十分輕巧,很多高難度得技巧豈能是一隻殘缺之手可以掌控的,他反過來還在安慰她呢!

“你等著瞧好吧,蘇離兮。”李灃年滿不在乎地笑道:“練習個幾年,我…我李灃年還是天熙第一樂師!”

雖然這般說著,他的眼眸中卻是難以掩飾的痛苦之色,自欺欺人的話真是難以出口。

蘇離兮含著瑩瑩的淚水笑著,那笑容淒美而傷感:“好!我等這你練好了,你彈琴,我跳舞,咱們再次合作……”

“好啊,咱們兩個合作,繼續打敗那些前來挑戰的各國舞者,稱霸天下。蘇離兮,你可知?你與那西茲國胡姬賽舞之時,那一支【孔雀舞】驚豔天下,我…我亦是看呆了,差點忘記彈奏。嗬嗬!”李灃年不好意思的乾笑幾聲。

房間內一陣兒沉默!

他憔悴地躺在床上,雙眸失神,喃喃自語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宮舞伎,我是天下第一的樂師……”

可惜,她從來都沒有多看過他一眼兒。最初時,她美麗的眼眸中都塞滿了安水屹。後來,她的眼裡和心裡裝滿了楊熠。有一種愛,永遠都隻能深深地埋藏在心裡,無法說出口!

昶蕞燒好了熱水,兩個人將李灃年的傷口作了清洗和包紮。所幸他的腳隻是扭到了,昶蕞幫著按摩了一陣子。隻要好好臥床休息幾天,不要到處亂跑就能夠恢複了。

蘇離兮遺憾地想到,若是在現在社會,先進的醫療技術可以再續斷指。可惜,這裡是醫療條件簡陋的時空,也就是幻想一番罷了。

那一小布袋用樂師的珍貴之手換來的糙米,被昶蕞煮成了一小鍋稀稀的米粥。蘇離兮喂著李灃年喝了小半碗,他便疲憊地沉沉昏睡過去了。而後,她們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也默默無語的吃了一小碗。

蘇離兮覺得難以下咽,這淡淡的清水米粥之中似乎隱隱含著血腥味道,這是李灃年用兩根手指頭換來的呀!

昶蕞擔憂地看著她:“離兮姐,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你一定要吃下去,這些糧食我們浪費不起!”

蘇離兮勉強一笑:“是,我心裡明白!”

再難,也要活下去!

她雙手顫顫巍巍地捧著米粥,含著淚水,大口大口的吞咽下去……

☆、第三百零五章 糧荒

這個變了天的寒冬,京城內嚴重缺糧。

周邊幾個郡的儲量大倉庫,被幾大家族貴閥的各路軍隊所控製,尋常人靠近格殺勿論。大批大批的糧食突然都不見了,據說是被各方軍隊勢力搜刮一空。士兵們隻有吃飽了肚子才能有氣力賣命打仗,才能有力量繼續爭奪天下。至於老百姓們的死活,無人去操心!

可憐的老百姓們,飽受軍閥混戰之苦,失去%e4%ba%b2人和住所,又要忍受饑荒和寒冷。無奈之下,很多人冒死落草為寇,拉結起隊伍占山為王。被逼急的男人們搶奪官衙、富戶、商旅、店鋪,見人就搶、見人就殺。

稍微有些家底的富戶們整日裡如臨大敵,組織家族中的精壯勞力提起兵器,看門守院。他們緊閉大門,輕易不會外出,自給自足盼望早日熬過這亂世之年。

更多安於天命的窮苦之人,隻能出門尋找食物果腹,城裡的樹皮和草根都被人挖完了。最悲慘的事情也發生了,有些凍死在路邊的乞丐屍體,被饑民們分刮吃掉了。為了活命,為了填飽肚子,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街市上,賣兒賣女的窮苦人們,比比皆是!一個青春妙齡的女孩子,隻要小半袋米糧就可以換走。

樂行…反…

李灃年這些天昏昏沉沉的,手上的傷口發炎了,他躺在床上一直發著低燒,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缺醫少藥的誰也沒有辦法。蘇離兮坐在床邊,將一塊濕布帕子取下來,在水盆中揉搓清洗幾下,再次疊成小方塊兒貼放在他的額頭上。

她看著他那發紅的臉頰,神色愈加憂慮,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那小藥箱中的傷藥早就用完了,現在全靠他自己來抵抗著,可惜填不飽肚子,嚴重缺乏營養。^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昶蕞端著一碗清淡的米湯走進來,憂愁地言道:“離兮姐,咱們隻剩下這一點點糙米了。”

原本隻能吃三天的糙米,被她們節省再節省,湊合著吃了五天,實在是拖延不下去了。

蘇離兮沉默一會兒,言道:“灃年也需要用藥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昶蕞,你去找兩套男子的衣袍出來,我們兩個人去城郊挖野菜吧,如果能夠挖到一些草藥,也可以給灃年應應急!”

冬季的野菜不多,蘇離兮還記得,她小時候跟著娘%e4%ba%b2兒去城牆邊角處挖過野青蒿。野青蒿是一種經年常綠,經冬不凋的野菜。雖然被嚴寒凍得鐵青發黑,但仍然很頑強地活著。它們躲在避風的地方,努力向有陽光之處伸展著葉子。這些廉價的野菜就是上天對窮苦人們的恩賜,專門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昶蕞點點頭:“嗯,我早就想出去找食物了。我去找衣袍,離兮姐,你將米湯給李大哥喂了吧!”

“好!”蘇離兮小心翼翼地喂著李灃年吃米湯,他迷迷糊糊地吃下去後又睡著了,她為了蓋好了破棉被子。

不多時,昶蕞找來兩套男子的衣袍,兩個人相互妝扮一番,將自己打扮成尋常男子的模樣。先用鍋灰將清麗的容顏塗抹一番,弄得整個人灰頭灰臉,再用粗布遮擋住臉頰和頭發,反鎖了門窗就外出了。

剛一出門,蘇離兮便打了個冷顫。外邊的風很大,帶著陣陣刺骨冰冷的寒氣,吹得人搖搖擺擺,站不穩身子。路上被人丟棄的破銅爛鐵也被風吹得‘叮叮咣咣’亂響,愈加顯得淒涼冷清。

昨夜下了雪,地上積累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蘇離兮和昶蕞逆風而行,縮著脖子向城郊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她們的布鞋子就濕透,從頭到腳的徹骨寒涼。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們,路上的人都匆匆忙忙趕著路,為了生存奔波著。

待在房間裡好些天了,蘇離兮第一次出了門。隻覺得,頭頂上的天空白慘慘的刺眼,京城中的情況遠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很多。到處彌漫著衰敗和頹廢之氣。她看到路邊兒躺著昏迷過去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甚至有老人和小孩。她心酸著不敢多看,自顧不暇的她哪有能力去救助旁人。

不時,會有身穿青銅鎧甲、氣勢洶洶的兵士們提著刀槍走過,路上的行人們紛紛躲閃著。亂世之中,想殺你就殺,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道路實在是不好走,泥巴和白雪混合在一起,臟兮兮的泥濘,一不小心就會滑上一跤。她們走得很慢,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城郊之處。

蘇離兮放眼望去,茫茫的雪地中到處都是低頭翻挖土地的人,他們穿著破衣爛衫,手中拿著小鋤頭,到處尋找著野菜。在廣大的天地間,就像是一群群渺小的螻蟻,勤奮忙碌著。

“啊?……”昶蕞眨巴一下眼睛,驚訝地言道:“這麼多人呀?”她從小雖然苦練武功,生活上過得並不貧窮。楊熠在物資上從來沒有虧待過昶氏家族,甚至將帝王寶庫的大半財物用來供養昶氏軍隊。

蘇離兮也是暗暗吃驚,看來與她有一樣想法的人很多:“不管他們,他們找他們的,我們找自己的。”

“嗯!”

她們兩個人將臉頰上的布條遮擋好,彎腰低頭尋找起來。沒有人會懷疑她們,很多人都用破布兒圍住自己的腦袋和五官,像

tang是用來保暖擋風的,隻露出兩個眼睛來。不管你曾經是名門小姐還是大家閨秀,如今為了填飽肚子都要出來挖野菜。

蘇離兮沿著城牆根兒走,低頭一路仔細的尋找著,不放過任意一個角落。遠處,城門處的幾十個守兵冷冷站立著,無動於衷。他們自然能看見這些窮苦百姓們,每日裡從早到晚都有人在附近挖野菜,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