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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青絲高高而束,帶著些許清香的味道縈繞在她鼻尖,倒有些癢癢的。

瞧著快到客棧了,念一才輕輕道:“展大哥,放我下來吧。”

展昭依言駐足停下,小心翼翼鬆開她。

這種附身在屍體上的事到底消耗體力,因此她極少做,偶爾來一回已覺得吃不消。

見她雖是兩腳落地,麵容卻十分憔悴,走得匆忙也未及帶上傘,太陽直直照著,展昭抬手便替她擋了擋。

“現在感覺如何?”

念一摁著眉心搖頭,半晌吐出個字來:“餓。”

“好。”他頷首道,“那就去吃飯。”

儘管不到用飯的時間,他們三人卻也叫了滿滿一桌子的菜。白玉堂尚且飽著無心享用,一口漫不經心喝著酒,一眼如看怪物一樣盯著念一吃下第三碗飯。

“不至於吧,早上不是才吃過麼,有這麼餓?”

說話之際,她已給自己盛了碗湯,三兩口便飲儘,念一這才放下碗筷來,長長舒出一口氣。

“夠不夠?”展昭見盤中飯菜已空,又問她,“要不要再叫點?”

“還不夠?”白玉堂嗑著瓜子,麵色驚訝,“她這都吃了三個人的份了……平時怎麼不見你吃這麼多?”

“不用了。”念一搖搖頭,“我吃飽了。”

光照著她臉色異常的不好,白的嚇人,展昭未及多想便伸手覆上她額頭……

“又不是風寒,你探這個有什麼用……”念一不禁衝他笑笑,卻也沒把他的手掙開,“沒事,老毛病而已,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展昭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那好,我扶你上去。”

走上樓梯時,餘光瞥見白玉堂並未留意,展昭方才低低在她耳畔道:

“是做這個留下的後遺症麼?”

念一輕點頭:“算是。”

看她承認,展昭搖頭歎氣:“你太衝動了,就算找不到證據也不必如此。萬一被人當做妖怪該怎麼是好?”

“我沒想太多。”念一此時琢磨,也覺得這舉動不妥,隻好笑道,“下次不會了。”

展昭:“……”總算是知道為什麼時音老是會朝她無可奈何的歎氣,這丫頭的性子倔起來真是十頭牛也拽不回。

他暗歎道:“那你好好休息,若有事再叫我。”

“嗯。”

關上門拉上簾子,念一實在是累得精疲力儘,倒頭就睡著了。

這一睡,便是四個時辰,等她醒過來,窗外夜幕降臨,天色大黑,竟已到晚上。

念一掀開被子活動著筋骨,不經意瞅見一旁籃子裡靜靜躺著的那件蒼青色袍子。她慢悠悠走過去,俯身把袍子展開來瞧。

昨日才從繡莊取回來,衣擺之處的繡紋果真細致,就是這衫子還得再改改才好……

她偏頭琢磨著展昭的身形,正取來剪子要剪,耳邊忽起了一陣大風,呼嘯而至,砰的一下便把窗戶吹開。

念一猛地抬起頭,心中隱約有不祥的預感,她忙放下衣裳,奔至窗邊往下看。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煙塵滾滾,那不遠處是個三丈來高的龐然大物,通身呈半透明,依稀能看見它腹中吞噬的鳥獸和活人。它頭上頂著一張三四歲女娃娃的臉,笨拙的身子正緩緩朝此地挪動。

“糟了。”念一咬咬牙,“怎麼長這麼大……”

她披上外衫,匆匆下樓往外跑,踏上街道,迎麵就看得那巨大的鬼嬰四處在尋找吃的。但凡是有些道行的厲鬼,尋常人的肉眼也能看到,倘若再讓它這麼走下去,隻怕滿城都會發現這裡有隻奇形怪狀的野鬼。

看來,這佛光寺中的和尚法力也不怎麼樣,她還曾希望他們的法事能起到一些作用……

“哇,這是什麼——”

隨後出來的白玉堂和展昭二人仰首打量對麵的東西,眸中驚愕不已。

“還用問?”念一微顰起眉,“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會吃人的鬼。”

“這麼大?”白玉堂反應過來,往她和展昭肩上一拍,“等等,我去拿狗血來。”

“沒用的。”她握緊拳頭,滿背生出冷汗來,“一碗狗血不過杯水車薪,看它如今的模樣,隻怕全城的狗都放了血也不一定有效。”

“那能怎麼辦……哎,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白玉堂一個轉身,往廚房裡跑。

興許是聽到這邊有動靜,鬼嬰吃力地轉過身來,雙目定定望著念一,隨即張開大口,厲聲咆哮。

聲音激起的風波平地而起,險些將她吹走,幸而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麵前的風太大,連路也看不清,念一從展昭懷裡掙開,湊到他耳邊大聲:“我去把它身子定住,待會你見機行事。”

他勉強頷首:“自己小心!”

風吹得她就地打了個滾,正巧此時白玉堂拎著兩碗狗血從三樓露台迎頭澆下去,那鬼嬰身上立時便如同潑了滾燙的湯油一般,白煙四起,呲呲出聲。

趁此空當,念一忙摸出五枚袖箭,看準它腳邊位置,噌噌擲出,正巧圍成一個圓。她單膝而跪,兩手食指和拇指摁在地上,隻見一道火牆倏然升起,迫得這鬼嬰半點也動彈不了。

“展大哥,快點!”

念一補充道,“這火對你不起作用,隻管砍就是了!”

長劍離鞘,黑暗中劍光耀眼,展昭一身藍衣化作一片藍影,淩空從它肩胛之處劈去,劍鋒過處,濺出一片火花。

不承想,饒的是他已使出渾身力氣,也不過隻斬了這鬼一半身子。

傷口破開的地方不斷有死屍和魂魄流出來,陰暗的濕氣刺鼻難聞,念一忙跑上前來捂住他口鼻往後退。

“閉氣!”

原地裡,失了半邊身體的鬼嬰啕號大哭,叫聲刺耳,念一顧不得耳朵疼痛,偏頭去問展昭:

“你還砍得動麼?”

他握劍的右手微微輕顫,念一伸手把他胳膊扶住,皺著眉麵色擔憂。

“沒事。”

“展昭——”露台上站著的白玉堂揚手朝他揮了揮,“快把劍扔上來。”

展昭立時會意,手持劍柄反身一握,向樓上飛擲而去,白玉堂不過抬手便穩穩當當接住,絲毫沒有片刻拖延,一個旋身,劍尖直指鬼嬰百會%e7%a9%b4,從頭穿尾,一劍刺了下去。

鋪天蓋地的瘴氣襲來,白玉堂急忙捂住嘴,連連後退,一直退到念一身邊,憋著氣問她: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彆說話!”

三人不敢出氣,足足等了半盞茶時間,霧氣才算散開了些許。

白玉堂倚著客棧前的石燈柱大口大口喘氣,眼見前麵的確沒有了動靜,念一這才鬆開捂住展昭口鼻的手。

自鬼嬰體內湧出的屍首和魂魄已然散去,街道上隻剩下一灘鮮血和一個死胎。

白玉堂咽了口唾沫潤潤嗓子,用劍拄著作拐,謹慎地探頭去瞧,那胎兒歪著頭,七孔皆是血,連瞳孔也沒有,月光落下來格外詭異恐怖。

他打了個寒顫趕緊收回視線。

“真是晦氣,居然是個孩子。”

念一靜靜地望著前方,半晌才道:“應該是柳月的孩子。”

“不會吧……就是他?”白玉堂抬劍去指,她即刻喝道:“彆拿劍指。”

他微愣一瞬,忙把劍挪開。

“那眼下怎麼辦?這娃娃的屍首可要處理掉?”

“不要去碰它,陰氣太重了。”念一神情嚴肅地搖頭,“等到明日一早太陽出來,它自己就會消失的,不用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呃,那就好……”隻看一眼就覺得胃裡難受,若真是要處理,誰受得了。

想起方才所見,白玉堂仍舊心有餘悸。

“你們沒受傷吧?”念一往他二人身上溜了一圈,眼見都不曾看到血跡,這才放心,“既然沒事,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也是。”白玉堂搓搓手,愈發覺得周圍鬼氣森森,“再一會兒就要到子時了,這娃娃在大街上擺著,一會兒準得把那打更的嚇死。”

“打更的夜裡不走這邊,不會看到的。”

三人一麵說一麵轉過身將往客棧裡走。

原地裡,那隻一動不動的鬼嬰食指忽然顫了顫,不遠之處便一塊摔碎的瓷器碎片被它抬起,在空中晃晃悠悠,驀地一停,對準了客棧大門的方向,繼而如閃電一般飛去。

劃破空氣的嘶聲,三人皆有聽到,展昭食指覆上劍鞘,正要拔劍之時,眼前忽然一花。

念一幾乎沒有多想,腳步一轉便擋在他跟前。

“嗤”的一聲,左臂上刺痛錐心一般傳來,肌膚被撕裂的劇痛又陌生又熟悉。

這一塊碎片,他原本隻是抬劍的功夫就能擋下來,展昭著實沒料到她會替自己挨這一下。而在念一看來,她自知自己便是受傷也不會覺得疼痛,便是受傷也絕對不會流……

溫熱的液體從指縫間淌出,濃濃的腥味。

念一抖著手在眼前攤開,幾乎不可思議地看著展昭。

“我……我流血了?”

知道是這小鬼作祟,白玉堂忙又上前狠狠對著屍體戳了兩三回,這才跑回來。

“想不到它竟沒死透?怎麼樣,你傷得如何?沒事吧?”

展昭垂眸盯著她胳膊上的傷處,眉頭深皺,目光移向她,神情複雜難言。

“胡鬨,你替我擋這一下乾什麼?!”

白玉堂亦是無奈:“就是,何必替他操這個心,他就是手廢了,也不至於接不下這點暗器。”

“可、可我……”念一語氣微顫,“可我怎麼會流血……”

“傻丫頭。”白玉堂自是不知,在旁聽得發笑,“你受傷了自然會流血,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我……”

“彆可是了。”傷處還在往外滲血,展昭扶住她,儘管也有不解,但此刻亦想不了那麼多,“我先帶你去止血。”

點上燈,打了熱水,取了傷藥,展昭儘可能輕柔地將她傷口旁邊的衣衫撕開。

這一道口子很長,也很新鮮,皮肉開合之處並不像上次看到她被劍傷過的痕跡那邊,這的確是實實在在的血……

“嚴重麼?”見他一直眉頭緊皺,念一忍不住發問。

“沒有傷到骨頭,不過有兩塊極小的碎片還嵌在裡麵。”

念一頭皮發麻,咽了口唾沫,“然後?”

展昭略帶無奈和同情地抬眼和她對視:“然後得取出來。”

聽得他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