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說謊?”
聞言,展昭卻含笑搖頭:“不一定,我看說謊的不是他們倆。”
她轉頭不解:“那會是誰?”
案桌後,包拯仍隻是捋著胡須,眸中卻隱隱帶著幾分笑意。
“看樣子,這是有人從中作梗了。”
“大人。”在他旁邊還坐著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身形清瘦,手持墨筆,見得堂下情形,遂湊上前來問道,“可要傳那位管事和門客?”
包拯淡笑擺手,“不必傳,他們就在人群之中。”
“來人,把周朗和王管事帶上來。”
圍觀的百姓正納悶,隻見堂上兩個差役大步上前,伸手一撈就把前麵看熱鬨的兩個人給逮了進去。
撲通一聲,這周朗和王管事就被捕快摁著跪在地上。
“王管事。”包拯問道,“當日這丫頭留給你的話,你可有帶給蕭齊?”
那王管事嚇得臉色慘白,忙搖頭,“不、不曾……蕭公子隨我家老爺出府去了,那日碰巧遇上周公子,老朽事忙,就托他把話帶到。”
“原來如此。”包拯也不多說,揚起驚堂木就是一拍,厲聲喝道:
“周朗,你可知罪!”
冷不丁被這麼喊,周朗渾身一顫,哆嗦道:“大、大人何出此言,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包拯冷眼哼道:“事到如今還敢狡辯。”
“蕭齊因受指揮使抬愛,你懷恨在心,見他要給夫人送上大禮,便假意好心替他傳話,結果竟你私自將那份繡品據為己有!”
“大人!”周朗對著他就磕頭下去,“小人冤枉……”
“還喊冤!”包拯喝止他,“那副繡品如今正擺在城中金雲首飾鋪內,那東家說這恰恰是從你手頭買去的,你還敢狡辯?”
聽得此言,周朗撐著地的手微微收緊,眼珠子一轉,忽然低頭認罪道:
“是,小人承認,這繡品……的確是小人拿走的。可……可那繡娘總不至於因為這個就想不通上吊吧?隻怕是她自己心中有鬼,與我有什麼關係!”
“周朗!”在旁的蕭齊見他承認,不由氣惱,“枉我幫你當知己兄弟,你居然這般騙我,還說什麼柳姑娘有病在身,不能繡完,原來……原來是你……”
悲從中來,一時不能自己,蕭齊起身就要朝那周朗撲去,包拯見狀,皺眉命令左右。
“放肆,還不把他拿下!”
兩旁差役手忙腳亂抓住他,愣是把他又摁回原位去。
念一靜靜看著,喃喃自語:“他能生這麼大的氣,應當對柳姑娘也是用情極深……”
待得周遭平息下來,包拯麵沉如水,這才道:
“好你個周朗,還不認罪。你說不知她因何而死?本府告訴你,這柳月腹中尚且懷有一子!”
他這話一出,滿堂皆是嘩然,周朗仿佛晴天裡一個霹靂,半晌說不出話來。
包拯眸中帶寒,字字如鐵,“你貪了那份繡品,又見柳月花容月貌,心生歹意。繡莊裡的丫頭來傳話,留了口信給王管事,將時間改成三日後。而蕭齊不在,王管事遂把話告知於你,你便將計就計,想來那日前去與柳月赴約之人,就是你吧!”
念一和展昭聽得一怔。
長福巷子一帶人煙稀少,那晚天黑,許是看不清,說不準正是此人騙奸了姑娘。而柳月一直當那晚是蕭齊,所以察覺自己懷有身孕後便偷偷離家準備把孩子生下來,不想許是偶然知曉當天來的不是蕭齊,於是……羞憤自儘了。
若非如此,那時她也不會說是自己對不起蕭齊……
“展大哥!”念一似是想到什麼,伸手拉了拉他衣擺,低低道,“柳姑娘腹中的那個胎兒,說不定就是……”
“大人這些不過都是猜測!”
公堂上,那周朗呆了許久,猛然出聲,似是打算來個拒不認罪,“您也沒有證據,怎麼能斷定,那晚去的就是我?難不成有人看見麼?”
包拯尚未開口,蕭齊已是氣得滿麵通紅,“改了時日你卻不告訴我,不是你去的還能有誰?!”
“當日王管事又非私下找我,李大人府上那麼多人,保不準被誰聽去了。”周朗挺直背脊,朗聲道,“大人辦案向來講理,眼下無憑無據,隻單單說柳月腹中有個孩子,莫非就是我的了?誰能作證?”
包拯亦是被他問得一愣:“你!……”
“大人若想嚴刑拷打,那也是屈打成招!”周朗神色得意,似乎料定了他不會動夾棍。
場外圍觀人群裡議論聲紛紛不絕。
白玉堂頗為不悅地擰起眉峰,“哼,這小子是想耍賴啊?看來,遇到昏官不好,遇到好官也不好。他話說在前頭,這姓包的就算給他施刑也難以服眾。”
念一低低道:“卑鄙。”
她忽然微揚起眉來,兩手扳著骨頭“哢哢”作響,眸中露出一絲笑意,“他說沒證據,那我就做一個證據出來。”
瞥得念一這般表情,展昭料到接下來她許是要做什麼。
“展大哥。”果然,她深吸了口氣,“看好我的身子。”
“你……”
來不及喚她,隻覺平地裡一道疾風略過,念一便搖搖晃晃地要倒下,展昭忙伸手摟住,指尖去探她鼻下,果真沒有氣息。
他不住搖頭:“這丫頭……”
“怎麼了?”回頭見念一雙目緊閉,白玉堂不禁奇道,“她這是……”
展昭隻得簡單解釋:“昨晚沒睡好,困。”
“噢……”
此時此刻,包拯正同身邊的主簿低首商議,那公堂一旁擺放柳月屍首的木架子之上卻忽有些動靜。
“哎呀!”在場有個眼尖的發現異常,指著那屍首就道,“屍體動了,你們快看,屍體動了!”
展昭循聲望去,原本靜靜躺在遠處的屍體竟抬起一隻胳膊抬起將蓋在身上的白布掀開,慢悠悠地坐了起來。
“有、有鬼啊!”
“真是的鬼!”
圍觀百姓嚇得極有默契的往後退了一步,瞬間就隻白玉堂和展昭二人站在前麵。
幸而柳月的屍身此前是在義莊冰窖之內放著,並未腐爛,否則就算是附身,她回去也得反胃好幾日。
柳月自地上緩緩站起身,回頭就怒目瞪著一邊兒已然麵如土色的周朗。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步步向前,波瀾不驚地輕聲問他:“你說我是人還是鬼?”
“你你你……”
那周朗嚇得直往後挪,可又偏偏%e8%85%bf軟得連站也無法站起來。
“你方才不是說要證據麼?”柳月淡笑道,“我不就是證據?”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當然已經死了。”她麵不改色,回身就朝包拯跪下。
“大人,民女柳月,因有冤未平,無法投胎轉世。今聞得大人升堂審案,但真凶巧言狡辯,矢口否認,實在難消怒意,故而鬥膽借屍還魂,還請大人為民女討回公道!”
說著,她便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叩首。
那堂上包拯和公孫主簿亦是驚得發呆,隔了半晌公孫策率先反應過來,回頭輕咳提醒道:
“大人。”
包拯回過神來,“先生有何見解?”
公孫策對他使了個眼神,“既然柳姑娘已經現身,那也算是人證物證聚在,可以定罪了。”
後者會意,頷了頷首。
“既是如此……”他驚堂木一拍,響徹大堂,“周朗,你可知罪!”
周朗尚嚇得發抖,幾乎口不能言。
“周朗?!”⊿思⊿兔⊿網⊿
半晌沒聽到聲音,柳月抬起頭來,皺眉看他:“大人在問你話呢。”
“是、是是是……”周朗被她看得一個哆嗦,忙不住磕頭,“認罪,認罪,小人認罪。”
“好。”包拯自簽筒裡抽出一塊,扔擲在地,“罪人周朗,騙奸良家女子,倒賣他人財物,依我大宋律例,合依□□論斬,介於你之前藐視公堂,現先杖責八十。”言罷便喝教一旁衙役,眾捕快遂架了周朗摁在地上,揚起堂棍,啪啪啪打起來。
柳月看在眼中,心中痛快不已,目光又瞥到場外的展昭,不禁衝他笑了笑。
尚抱著念一身子的展昭,看到望向自己眸中帶笑的柳月,知道是她所為,擔心之餘也忍不住莞爾一笑,暗歎著搖了搖頭。
雖說這是個好辦法,但著實是……太冒險了。
念一剛收回視線,手腕驀地被人一把扣緊。
“月兒,月兒!”
還未等她回頭,整個人就被那蕭齊一把摟在懷中。
“真的是你麼?你當真回來了?”
☆、第35章 【傷口】
都說活人是怕鬼的,念一竟不知還有這等知道是鬼卻不怕鬼的人,就算這是彆人的身體,被他這樣抱著也實在是不自在。
她伸手推了幾下卻沒推開,隻聽得蕭齊在耳邊哭得聲嘶力竭,淚水順著她臉頰滑落而下。念一手足無措,亦不知曉如何應付才好,索性一閉眼,神魂出竅。
“月兒?月兒……”隱約發覺懷中的屍首綿軟無力,蕭齊忙扳過來一看,果然柳月已是雙目緊閉。
“真是一出好戲。”白玉堂似笑非笑地轉頭朝展昭道,“這姑娘可又死了一回。”
展昭卻無暇搭理他,扶住念一輕輕搖了搖,半晌也未見她睜眼。按理說她從那邊離開,應該很快便能回來才是……
“念一還沒醒?”
見他神色有些不對勁,白玉堂方才出聲關切。
“還沒……”
“許是睡得沉,念一、念一?”喚了許久她也還是睡著,白玉堂無法,隻得道,“哎,一個姑娘家,守什麼夜。算了,先背她回去吧?”
不能告訴他實情,展昭左右想不出彆的法子來,也隻能應下。
昏暗中,身子起起伏伏,像是浸在水裡浮沉。
腦袋被日光刺得發疼,念一緩緩睜開眼,視線裡是街市兩旁隨風搖擺的燈籠,暖陽高照,鳥雀鳴啼。
她似乎是被什麼人背著,寬厚的背脊透著柔和的體溫,一轉頭,便見到那身蔚藍如天的衣衫。
“醒啦?”
白玉堂跟在一側,側目見到她,不由笑道:
“你也真能挑時候睡覺,方才那麼精彩的一幕,可惜你錯過了。”
“是麼……”
陽光太烈了,她抬不起眼皮,索性往展昭發間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