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1 / 1)

訥地點頭,磷火一閃,便鑽進了耳飾之內。

眼下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她打起簾子從車中探出頭,暗夜裡,四周山巒起伏,更深露重,愈發顯得氣氛沉冷。

隔了一陣,鬼笑戛然而止。

因為初來乍到,擔心對方還會給個下馬威,念一隻好坐在車門邊守著,離辰時還有一兩個時辰,這是一日裡氣候最冷的時候。

她靠著馬車,餘光忽見亭子裡的火即將燒完,而展昭就抱劍倚在欄杆上,火光將他麵容暈上一層淡淡的橙黃。

想了想,念一打起簾子鑽進車內,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件鬥篷。

展昭素來睡得淺,耳邊不時留意柴禾劈啪的聲音,驀地他在這些雜音裡聽到一絲不和諧的動靜,正要睜開眼,身上卻忽然一暖。

“噓——”念一伸出食指來覆在%e5%94%87上,示意旁邊還在美夢中的白玉堂。

展昭揉著眉心稍作清醒,待得頷首時,卻見天色竟如此早,於是朝她做了個口型。

——你不睡?

念一搖搖頭,俯身添柴。

見狀,展昭忙準備起來,不承想,她卻一把將他摁了回去,也學著他做口型。

——你睡吧,我睡不著。

“……”

說著還格外仔細地替他把鬥篷蓋嚴實。

展昭無奈地笑笑,隻得看著她又坐回火邊。

即將三月天了,雖然天冷,草木中卻也隱隱約約能聽到蟲鳴。他閉目一瞬,又悄悄睜開。

念一安靜地抱著膝蓋蹲坐在火堆旁,滿是暖意的火光把她渾身都照得格外溫暖,不知為何,這一幕收入眼底,隻覺得心中莫名的寧靜。

%e5%94%87邊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微笑,他合上雙目,沉沉睡去。

☆、第26章 【棺槨】

清晨,天還沒亮,遠遠地聽到開城門的聲音,過路人尚在熟睡,念一一行已收拾東西準備進城了。

早間霧氣蒙蒙,兩旁的山林皆被染成淡白色,馬車走了不久就看見籠罩在晨霧中的太原。由於時候尚早,進城出城的人不多,白玉堂甩著韁繩正要從城門口過去,忽然瞧見了什麼,他嘴裡嘖了一聲,勒住馬。

車子停了下來,念一覺得奇怪,正要探頭,展昭已從外麵打起簾子。

“出什麼事了?”

他看了一眼外麵,低聲道:“有人扶棺,我們且先避開一陣。”

念一頷了頷首,乾脆從車裡下來。

抬頭瞧時,果真見得城內有送葬的隊伍出來,白色的壽衣刺目顯眼,奠紙四下亂飛,其間隱隱傳來啜泣聲。

念一的視線隨著那棺槨移動,薄霧之中,棺材的一端坐著個小女娃娃,身上穿著大紅厚實地襖裙,十分鮮豔,兩隻腳晃來晃去。

可惜隻能看到她背影,看不清麵容。

“念一。”眼看人已走遠,展昭回身來喚她。

“嗯……”她心不在焉的應答,跟著也轉頭準備上車,此時一旁圍觀的路人搓著手輕歎。

“這柳兒也是死得可惜啊,才二九的年紀,哎……怎麼這般想不開,還沒嫁人呢。”

聽到他說話,念一不由問道:“棺材裡的是位姑娘?”

“是啊……你們外地來的吧?”見她眼生,那路人也就多說了幾句,“這死的城裡繡莊裡的一個繡娘,前不久自己在房裡上吊自縊的。”

原來是自縊,難怪沒看到魂魄。念一心中暗忖。

“可她老祖母就是不信,偏說孫女是被人害死的,吵著嚷著不肯下葬,定要等知府大人回來,這不,剛把屍首送去義莊了。”

她奇道:“知府大人?”

“是啊,可惜咱們知府前些天受命往前河間府查那私采銅礦的案子去了,隻怕還要等幾日才能回來。”

聽完,站在馬車旁撫摸馬匹的白玉堂卻是不以為意地冷笑出聲:“知府?你們倒是信得過他,連屍首都舍不得葬,可彆最後是被賣了還給人數錢傻樂。”

“外鄉人,你懂什麼。”這回說話的,倒不是方才的路人,而是準備進城的一個老漢。

“咱們城裡的知府老爺,那才真真是青天大老爺,恁地個明白人,又斷案如神,從來公事公辦,絕不百姓收一米一錢,你不知道可彆胡亂說話。”

“哦?”白玉堂笑了一聲,仍舊沒放在心上,“什麼青天大老爺,這麼厲害?”

那老漢手伸出來,豎起拇指,“正是那包拯,包大人。”

展昭若有所思:“包拯?”

念一在旁問道:“可是從前在陝西做過轉運使的那位?”

“對,對,就是他!”

說起他倒是有所耳聞。有日在鬼域酒肆中曾聽兩個鬼差提到,此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森羅殿一殿之主曾有意要傳位給他,也不知是真是假。

進了城中,或許是天早人少的緣故,街道上顯得冷冷清清的,路邊孤零零擺著幾個早食攤子,也還沒支起來。

三人尋了個客棧暫且落腳,舟車勞頓,雖然此處已離五台山不遠了,但念一還是打算先休息一段時間,畢竟展昭二人是陪她而來,總不能讓他們太過辛苦。

不到正午,吃過飯,白玉堂拎著劍回房休息,展昭和念一便在城內打聽五台山的位置。

太原城他二人此前都沒來過,走了一陣才在附近看到個馬商正在卸貨。

“你們要去五台山?”馬商是個年過五旬的老者,聽說他們準備出城,便搖搖頭,“眼下去五台山可不好走,北城門封門了,得從南城門出去,繞過幾座山才行。”

“這麼麻煩?”等同於是要先繞一個大圈子才能到太原城的北門,念一不禁歎氣,“好端端的,為何會閉門?”

馬商將草料從車裡搬下來,擦擦脖子上的汗。

“城門口的告示你們沒看見?”聞言,念一和展昭麵麵相覷。

“這幾天城裡亂得很,咱們大人又不在,三天兩頭的就有娃娃和女人走失,要麼死了要麼失蹤。”馬商坐在草料邊喝水,指著她道,“好多都是像你這麼大年紀的,鬨得人心惶惶,姑娘你可得當心點。”

“好……我會留意的。”轉念想了想,她還是問道,“那不知,這城門幾時能開?”

“說不好啊。”馬商琢磨了一陣,“大約等我們大人回來了,查清緣由,這城門就能開吧。”

又是那位包大人……

眼看是沒有彆的辦法了,念一隻得同展昭往回走。

“其實,算著也要到清明了。”見她發愁,展昭遂開口安慰道,“多等幾日也無妨。”

“嗯……你有要拜祭的人?”

他微微一笑,並沒作答,忽而問道:“你呢?你準備怎麼過?”畢竟這說起來也算是她的節日。

念一笑起來,回頭看他,“清明那日,我得出門去。”

“出門?”

“等那一天,即便在白日也滿城都是鬼,我總不能在屋裡待著,若被彆的鬼發現了,也是會被拉到街上去的。”她解釋,“總而言之,到時候很熱鬨,那場麵不比人間的燈會差。”

客棧房中,白玉堂一覺睡醒,抬眼盯著房梁,忽然喃喃道:

“清明要到了……”

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奇怪,越來越覺得念一很像一個人。”

到底像誰呢……

午後,街上行人漸漸增多,日頭一出來,念一忙取下傘,抖了抖撐上。抬眸正對著一戶人家,從門內望去,裡麵全是白綢白花,滿目縞素。

門邊呆呆地坐著個老婦人,頭發近乎全白,雙目無神的瞧街上來往的人流,忽然間,瞅見撐傘的念一,她愣了一瞬,臉上欣喜若狂,蹭的一下便站了起來。■思■兔■在■線■閱■讀■

“柳兒,你回來了!”

聽得聲音,她念一還沒轉頭,忽然兩手就被人抓住,她吃了一驚,隻見那老婦人抱著她,上上下下地看。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我就知道……他們都是騙我的。”老婦人拉住她,抹去眼淚,“好孩子,吃過飯了嗎?我給你做飯去。”

“這……”

念一尚在發怔,一旁開門出來潑殘水的鄰裡老漢見狀,慢悠悠解釋道:

“沒事兒,她是把你當她孫女兒了。”

“她孫女是?”

“你不知道麼?”老漢示意屋內的慘白,“她孫女就是上吊死的那個繡女啊,早上那棺槨不是才送出城麼?”

原來是她。

“胡說八道。”老婦人聽完就啐了他一口,摟著念一不肯放手,“我孫女沒死,這不好好的麼!”

老漢無奈,“老太婆,你自個兒瞧瞧清楚,這是不是你孫女。”

她聞言,拉起念一來,上下打量。

後者抱歉地一笑:“老婆婆,我的確不是……”

“是!怎麼不是!”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語氣果斷,“你這眉眼,隻能是我孫女啊不然還會是誰?”她喜笑顏開,“走走走,進屋裡來。”

“我……”

念一掙不開她,正要去看展昭,那老婦人的目光亦隨她往後,瞧得展昭站在一旁,琢磨了片刻,又堆起笑來。

“這位就是你常說的那個書生公子?”

此時,連展昭也不禁一怔。

“我早聽柳兒提起過你,來來,一塊兒進來吧。”老婦人熱情地迎著他二人,“快來啊,怎麼不走?”

知道她是對孫兒過度思念,念一一時又不忍拒絕,隻得被她連拖帶拽地擁進屋中。

那邊拿著木盆兒的老漢看得此景直搖頭,歎道:“瘋了瘋了,全都瘋了。”

走進院門,滿地都是黃表紙,那老婦人生怕他們會不高興,急匆匆拿了掃帚掃開。

“我來吧。”展昭自她手裡接過來,低頭要掃,老婦忙搖頭,“這怎麼使得,你可是客人。”她乾脆伸手奪過掃帚扔在地上,拉著他二人到屋中坐下。

“我們去給你們倒茶!”

見她興衝衝地拐進廚房中忙碌,展昭又是無奈又是同情,望著身後大大的一個奠字,輕歎了一聲。

“她也不容易,想必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將你認錯。”

念一不置可否,偏頭看到滿屋的淒涼,忽然淡笑道:“不過,這名字倒也沒叫錯,從前……也有人叫我柳兒。”

“柳兒?”他遲疑片刻,試探性地問道,“你從前的名字是……”

“叫明柳。”

“柳兒。”話音正落,廚房裡,老婦端著茶點打起簾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