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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五的錯!”

他跪著往前挪,一直挪到她腳下,伸手揪住她裙擺。

“大小姐,阿五再也不敢了,你千萬莫要告訴老爺……”

念一喉中一下抽緊,什麼也說不出來,心口酸澀無比。

白霧蒙蒙的眼前仿佛看到那時,春日裡滿園花開,那個比她還年幼的少年在身後捧著一大捧的杏花,笑容乾淨。

“大小姐,這些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摘!”

她望了眼他懷裡的花,嗔怪道:“你傻啊。”

沒由來地挨訓,後者摸不著頭腦。

“我……我怎麼又傻了……”

“叫你采花,你就摘這一種?”她拎起來抖了兩下,又放回去。

“哦……”阿五撓撓頭,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話越聽越奇怪,“大小姐,您不能說采花,您得說摘花,這采花都是……都是不好的人才乾的,叫人聽去誤會了怎麼辦?”

顧明柳順手折了枝桃花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不在意道:

“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才多大啊。”她抬手不輕不重地對著他腦門兒敲了一記,“沒個正經的,是不是背著我,還和咱們家哪個丫頭……”

“沒有沒有!天地良心啊!”他驚得急忙擺手,懷裡的花登時撒了一地。

顧明柳揚起一邊眉毛來瞧他,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好哇,反應這麼大,絕對是有。”她把頭一扭,拍拍手就走。

“我告訴爹爹去。”

“大小姐,彆啊!”見她來真的,阿五嚇得直跺腳,卻又不敢碰她,不住懇求,“大小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吧,不能告訴老爺啊!”

□□上,她走得輕快,一身單薄的輕紗裙擺迎風而起,像是山花彌漫。

突然她停住腳,朝身後扔了一物。

“接著——”

東西向他飛來,阿五趕緊手忙腳亂地接住,低頭看時,手中竟是個錢袋。

“這……”

前方傳來說話聲。

“聽說你娘病了,拿著用吧。”

她轉過身來,麵朝他倒退著走,笑容明媚。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爹爹的。”

春風拂過,滿天杏花如雪。

一轉眼,五十年過去了。

那個曾經年幼青澀的少年如今頭鬢斑白,清瘦的身子枯槁一般立在她麵前,行將就木。

“大小姐!是我對不起你!”楊逸布滿褶皺的臉上滿是淚水,“你原諒我吧,大小姐!”

衣袖被他死死揪著,念一想甩開,又使不出力氣,隻聽得耳邊聲嘶力竭的哭聲。

“求求你,大小姐!”

“大小姐,我給你磕頭了……”

……

他對著她一頭磕了下去,然後,再也沒有起來。

窗外,還是正月的天氣,並無陽光,也無杏花,萬裡晴空,蒼蒼涼涼。

*

楊逸房中還亂成一團,一路出了院子,念一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到山石洞口,她才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捂著臉。

往事就像傷疤,而真相便是將這些傷疤一道一道的揭開,看她眼下這樣,展昭真擔心她會撐不下去。

旁邊有人遞來手帕,念一胡亂抹了一下臉,搖搖頭。

“我不用……”

寒氣無處可去,她轉過頭,有些茫然地問道:

“我會不會太殘忍了?如果我說原諒他,他是不是……能走得安心一些。”

展昭並未回答,反而問她:“你會安心麼?”

“我?……我也不知道。”

“那就彆想太多,由著本心去做就是了,做過的事,也永遠不要去後悔。”

正如楊逸一樣,後悔一輩子,又有什麼用?

他收回手,上前輕輕在她肩上拍了拍。

“眼下,你還打算查下去麼?”

“查。”念一定了定心神,語氣果斷,“還要查。”

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遠方那麼長的路要走,怎麼能就在這裡放棄。

聽罷,展昭未再多言,隻若有所思地頷首。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念一閉上眼睛沉思許久,方才睜開,“我要去找他。”

沒有說明這個他所指何人,展昭心裡已早有預料,臉上並不顯詫異。

“他還活著?”

“我不知道,得讓時音幫我問一問。”

他輕聲問:“那他若是死了呢?”

“那就找他的貼身管事,貼身小廝,貼身書童,妻子、兒子、女兒、孫女,隻要在世。”念一一字一頓,“我都要去挨個地問。”

西邊院子人來人往,想必是因為楊逸的事,不欲經過那裡,念一兩人隻得繞道走。

從山石邊往回行時,迎麵就撞上白玉堂。

“誒,你們倆哪兒去了?”他狐疑地打量過後,眼尖看到念一不對勁,“你哭過?”

“我……”她不知怎麼解釋,隻好去看展昭。

這一看,還沒等他開口,白玉堂驟然恍悟,手一伸就把念一掩在自己身後,義正言辭道:

“你居然欺負人家?!”

展昭隻覺頭疼。

“我幾時有欺負她?”

“你沒欺負她,她如何會哭?”白玉堂扼腕痛惜,“展昭,虧得我把你當朋友,你竟做出這種事來!”

他彆過臉,摁著額頭直歎氣。

“早知道你沒安什麼好心,我就該時時刻刻看著你的。人家一個弱女子,你居然還……”

眼見對方不依不饒的架勢,展昭無可奈何地繞過他,偏頭朝念一道:

“走吧。”

後者格外聽話地點點頭,“好。”

眼看念一老實成這樣,白玉堂轉過身,左右覺得不是個滋味,隻得施展輕功追上去。

因為尚無目的,他們三人便準備下山先去黔州城安頓幾日,等過了上元節再作打算。

範青雲要留在莊上處理瑣事,索性就大方地把馬車借給念一使,臨走時還特地給他幾人塞了不少銀兩,算是儘地主之誼。

車馬沿著原路朝城中駛去,輪子咯吱咯吱地碾著地上的青草,耳畔不時吹過料峭春風。

“念一,要進城了。”

白玉堂把玩著手裡的馬鞭,隨口喚她,展目從城門內望進去,瞧了一陣,他笑道:

“燈籠都掛上了,真熱鬨。”

聞言,念一將簾子打起來,不等細看就感到日頭刺目,她忙把頭縮回去。

“怎麼?”白玉堂見她舉止奇怪,“不好看?”

“大白天,有什麼可看的。”展昭不著痕跡地淡淡道,“既是花燈,晚上看才最好。”

☆、第24章 【花燈】

【花燈】

“說的也是。”好在白玉堂並未多想,猶自歡快地甩著馬鞭,“等到了夜裡,美酒美食美人,真是怎麼都玩不夠。”

馬車內,念一靠著軟枕,茫茫然地出著神。⊙思⊙兔⊙網⊙

她已有多久沒過過上元節了?記憶中,隻有清明、中元和寒衣,鬼域也隻在那幾日會有幾分人氣,人間的燈節該是什麼模樣……

下午快到傍晚時才入城,三人尋了家客棧住下,各自休息。

手上的傷還在,拆下布條,口子白森森的。念一皺眉搖頭,昨日事出突然,她還沒和時音提這事,想來提了他那時還會更生氣。

“哇,外麵全是燈!”兩隻小鬼打起簾子趴在窗邊往外望,“念一念一,你快來看。”

她依言走過去,一麵將手上的傷纏好,一麵低頭去看街市。

街道上滿是人流,燈火通明,懸掛的花燈挨挨擠擠,從上往下幾乎瞧不見縫隙,舉目是繡戶珠簾,雕車競駐,好不熱鬨。

她神色越發溫柔,看了一陣又把簾子放下來。

“念一?你不看了?”小鬼見她坐回椅子上喝茶,不禁奇怪,“不打算出去麼?”

念一搖搖頭,“還是不去了。”

“為什麼啊?”

她捧著茶杯,若有所思道:“人多的地方,我少去為好。”

用過晚飯,白玉堂提著劍就朝外走,正要下樓時忽然想起什麼,回身就對著隔壁的一扇門一個勁兒的敲。

“念一,念一?”

他“咦”了一聲,“難道不在?”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正巧此時對麵客房住著的展昭也推門出來。

“有事麼?”

她屋中依舊是黑壓壓的,白玉堂見她隻半開著門,不由道:“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出門?”

“出門?”

“你不是說要看花燈的麼?”他把手裡的劍隨意把玩了一道,轉頭來對她笑道,“這會兒剛好也消了食,路上遇到什麼特色小吃咱們還能嘗一嘗。”

“我就不去了。”念一有些抱歉地朝他施了施禮,“你們自便吧。”

“不去了?好好兒的,怎麼就不去了?”

“我……”她信口胡謅,“我身子不舒服。”

“白天不還活奔亂跳的?”白玉堂深覺懷疑,“難道是山上風大,染了風寒?”

“白兄。”正待念一不知怎麼回答之際,展昭已走到她身旁,“時姑娘既是不舒服,讓她好好休息才是,花燈可看可不看,不必強求。”

“你知道什麼。”白玉堂揚起一邊眉毛來,不以為意,“正是不舒服,才應該去看大夫。”

說完,他一手拉住念一,“走,我帶你去看大夫。”

“呃,這……”

不等她開口,人已經被白玉堂拽著下了樓,儘管念一回頭朝展昭投去求助的目光,後者卻也無可奈何,隻跟在他二人身後,搖頭輕輕歎氣。

踏上街,展目都是歡笑的人群,熙熙攘攘,金翠耀目,綺羅飄香。觀燈的,買賣的,賞月的,到處行歌滿路。

這麼繁華的場景,記憶裡,好似勝過東京,又好似不如東京。念一尚在發怔,白玉堂已帶著她從人流中穿了好幾圈。

“如何?還說病著,是不是出來走一趟,什麼病都沒了?”

“我……”念一局促地看著周圍的人,然後果斷地轉身道,“我還是回去吧。”

“誒誒——來都來了。”白玉堂一把拎她回來,“哪有這時候說走的?”

“可我……”

她想推辭,展昭卻不知幾時已到身邊,漫不經心道:“他說的也是,既然來了,逛逛再走吧。”

見他開口,念一也不再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