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過去,半開玩笑地問他:“他和你說什麼了?”

展昭定了定心神,仍是淡淡道:“沒什麼。”

見她半信半疑的皺起眉,他隻好又補充,“……不過是吩咐了一些不要緊的事。”

對此,念一未多想,慢悠悠地點點頭。

“那我就先回房了,明日還要早起。”

“嗯。”

“告辭。”她欠了欠身,向山石洞口走去。

小路上樹影重疊,微風拂過,即是一片沙沙的動響。

展昭仍在原地站著,一徑出神,待她走得沒影了,這才邁開步子。

*

翌日。

來買莊子的人死了大半,如今剩下的買主也就隻範青雲一個了。莊中死了這麼些人,他多少覺得晦氣,言語裡透出幾分不想要的意思。

柳夫人自是著急,現在鬨了這種事,往後也不好出售,於是便由著他把價格一壓再壓,最後不到六百兩就拿下了。

白玉堂磕著瓜子兒看範青雲滿麵春風的模樣,不禁奇道:“這宅子你不是一開始還嫌它鬨鬼,不想要麼?怎麼這會兒倒買了。”

“誒……白兄弟有所不知。”範青雲瞧著那忙裡忙外搬東西的家丁,湊到他身邊低低道,“咱們做買賣,得有做買賣的手段。”

“什麼手段?”

他搓著手笑道:“其實,當日鬨鬼是我出的主意。”

白玉堂一口瓜子差點噎著,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你……你果真是個奸商!”

“誒,過獎過獎。”範青雲頗為滿意道,“人不都說無奸不商麼?”

“你就不怕你宅子死過人,人家到時候不認賬麼?”

“至於死人的事兒,其實也好辦。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我到時候把府上下人全換了,那邊要宅子的也不知道啊。”屆時他便是報個一千兩的價,其中還能淨賺四百兩,更彆說這莊子他就是開口兩千對方也不會懷疑。

“你放心,老大哥我定會好好請你們吃上一頓的。”

“誒,免了,這飯我吃得可不安心。”白玉堂抬手擺了擺,忽然問道,“說起來……你今兒可看到展昭了沒有?”

“展兄弟?”範青雲搖搖頭,“不曾。”

“奇怪,念一也沒瞧見……”他兀自嘀咕,“他們兩人,什麼時候一塊兒行動了。”

西北院落中,兩間廂房,其中一間已空空無人,另一間內則是頻頻傳出咳嗽聲。

念一和展昭便在門外。

小廝站在門邊替她引路:

“姑娘裡邊兒請。”

病床上的楊逸有氣無力地咳著,頭發不覺間早已全白,麵容蒼老,形容消瘦,神色裡呈現將死之態。

“什、什麼人啊……”

小廝垂首回答:“老爺,是時姑娘,她說有要事要見您。”

楊逸無法翻身,隻艱難的抬起眼皮來,床邊是個年輕的女子,身旁還站著個武生打扮的少年人。他腦子不清晰,甚至不記得他們二人的身份。

“你們……你們是?”

“楊老先生。”念一暗吸口氣,緩緩在床邊坐下,“我來看看您,不知您身子如何了?”

“啊……看我啊……”他明顯說話吃力,“謝謝……謝謝你啊……”

見他嘴%e5%94%87乾裂,念一起身想去給他倒茶水,不料展昭不知幾時已滿上了一杯,遞在她手上。念一回頭朝他感激的笑了笑。

“老先生喝口水吧。”

楊逸隻是搖頭,把她杯子推開。

“不、不……不渴……”

念一倒也不強求,將茶杯擱在床頭,隨意問道:“您這是什麼病?怎麼這樣嚴重。”

“啊……這病啊……是老毛病了。”他咳嗽了兩聲,“早些年一個人上雪山去,遇到雪崩……困……困了整整一日……回來之後,就落下病根了。”

僅僅是說這幾句話,楊逸就連喘了好幾口氣。

念一故作好奇:“您上雪山去作甚麼?”

不知是不是神情恍惚,他倒也說了下去:“我啊……我……去找屍體啊……”

屍體!

她微微一驚。

“誰的屍體?”

“我們……我們小姐……還有我們夫人的……不能讓她們在外頭這麼睡著,多冷啊……”

說著說著,楊逸突然激動起來,捂著臉麵哭了起來,“可是、可是……我沒找到啊……那汾水上的高原……茫茫的大雪……什麼也沒有,屍骨無存……”

念一喉中一滾,緊接著就問,“你為什麼找到她們?”

“她們……都是我害死的……”他哭得越發厲害了,後半句隻是嗚嗚嗚的哽咽。

念一不自覺站了起來:“你怎麼害死她們的?你為何要害死他們?顧老爺對你不薄,顧家上下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爺……老爺……阿五對不起你啊……”他一句也沒聽進去,隻不停的哭泣,像個孩子一般嗚咽,滿麵淚痕。

“老爺!”小廝忙上前來撫著他%e8%83%b8口,擔憂道,“老爺您沒事兒吧?”

念一眼中霧氣朦朧,心口一陣陣的發痛:“你到底有什麼好哭的?死的又不是你!”

“念一!”覺察到她情緒略顯失常,展昭伸手在她肩上握了握,將她摁回原位,皺著眉搖頭。

“不要逼他……”

念一低頭輕輕抹眼淚,避開他視線,哽聲道:

“我知道,我不逼他……我沒有逼他……”

☆、第23章 【寬恕】

屋中開始混亂起來,儘管完全搞不清楚當下的狀況,但那小廝也心知不能再讓念一繼續呆下去,於是安撫過楊逸之後便轉頭下了逐客令。

“時姑娘,你看……我們老爺都這樣了。”他麵色為難,“您還是走吧。”

瞧他神誌不清,光顧著哭也問不出什麼來,雖然覺得遺憾,念一也無可奈何,隻能頷了頷首,欠身告辭。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之時,病榻上的楊逸忽然止了哭聲,呼吸濁重。

“我也是被逼無奈……”

眾人皆不同程度的驚了一驚,乍然抬頭看去,但見楊逸雙目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兩眼一眨未眨,說話倒比之前順暢了許多。

“那年,我父%e4%ba%b2過世,母%e4%ba%b2重病,看醫用藥花去不少錢兩。在顧家做事這些年積攢的錢財全給用光了,還欠了一大筆債。”

他的情緒莫名穩定下來,眸中一片滄桑之色。

“老爺對我有恩,我知道,可我若是被流放,家中老母%e4%ba%b2該怎麼辦?若無人照料,她連床都下不了,最終必定會被活活餓死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跑了?”念一轉過身來,輕聲問,“你跑你的,又為何要出賣你的主子?”

“我也不想……”他捂著雙目,哽聲道,“其實都是沈家少爺的意思。”

沈!

她心口微微一緊,訥訥看著他:“沈家少爺?哪一個沈家少爺?!”

楊逸咽了口唾沫,艱難的喘了喘氣。

“是同我們家大小姐定過%e4%ba%b2的,禮部侍郎家的大公子。”

是他,想不到,會是他……〓思〓兔〓網〓

念一腳下頓時一軟,踉蹌兩步,展昭見狀忙伸手扶住。

半晌,念一隻搖了搖頭。

“沒事,我沒事……”

看見她眼底深濃的悲哀,展昭亦不知怎樣開口,遲疑了一瞬,改而握住她的手。

掌心常年來的冰冷,和他手上的暖意截然相反,念一沉默了良久,才艱難地啟%e5%94%87問道:

“沈家大公子……不是和你們家小姐私交甚好麼?為什麼要叫你害她?”

“此間恩怨,我並也不知曉。”楊逸歎了口氣,“要說,這沈家公子對我們大小姐是很好的,自小一處玩,一處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當日他找到我的時候,另許我大筆錢財,我也很驚訝,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人心難測,她怎麼也想不到,當初在背後落井下石的,竟是自己打算要相伴一生的人。

心裡的寒意漸漸泛上來,莫名的喘不上氣,像是被人推進水裡,掙紮,沉浮。

楊逸張了張嘴,眸中蕭索,“可惜,沈家公子雖保住了我的性命,給了我錢財,我的娘卻還是病死了。

我想這應該是報應,一定是報應,連老天爺也覺得我做錯了。不義之財,如何救得了人命。

於是我就開始後悔,後悔當時出賣了大小姐和夫人,後悔沒有隨他們一同被流放海島。

自那以後,我到處打聽消息,得知小姐和夫人已被押去了西北邊疆,當夜我便啟程上路。想著興許給差役一些錢兩,小姐和夫人說準不定可以回來,隻是……”

他沒有說下去,也沒人再問。

誰都知道她最後是什麼下場。

念一站在原地,雙目無神,%e8%83%b8腔內,暗蒙的空虛蛇信子一般蔓延開來,唯有手心還能感受到一寸的溫暖。

她緊緊的握著,一直握得連青筋也凸了起來,不住顫唞。

發現周圍無人說話,楊逸這才偏過頭去看她。窗戶朝東而開,淡淡的日光灑進來,照在她臉上,朦朦朧朧。

“時姑娘……不知怎麼的,我越看你越覺得很眼熟,我們……在此前可曾見過?”

念一指尖收緊,麵上卻冷靜地問道:“是麼?”

“是……很像,很像從前我見過的一個人……”楊逸眯著眼睛看她,仔仔細細的看,認認真真的看,腦中恍惚有個人影閃爍。

她仍舊淡淡道:“像誰?”

天空雲層散開,陽光驟然變亮,模糊的視線在這一刻清晰起來,楊逸呆呆道:“像大小姐……像……真的很像!”

柔和的光芒中,眼前此人的眉目神情和多年前,在園中信手拈花的那人完全重疊。

埋藏在深處的某些記憶砰然觸動,他忽然激動地從床上坐起,

“大小姐!大小姐真的是你啊!”

話未說完,緊接著又哆哆嗦嗦地下床。

“老、老爺!”見他麵露癲狂,雙目充血,小廝嚇得不輕,忙跑過去扶他。不想,楊逸卻一把將他推開,對著念一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撲通一聲。

“大小姐!”

她怔怔地後退一步,卻咬咬牙,冷聲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家大小姐。”

楊逸哭中帶著悲腔,定定望著她,似乎已經認定,一時間老淚縱橫,“大小姐,你原諒我吧!大小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