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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息時 4045 字 1個月前

未語,抬眸隻見眉黛端著木托自殿外進來,又轉身進了東暖閣。

不過片刻之後,東暖閣內忽然傳來一陣聲響,怕是眉黛打翻了朱佑樘的湯藥。

想她張均枼彼時正在氣頭上,聞聲自然是要趕過去訓斥,哪知方才起身走了兩步,便見眉黛被攆出來,耳邊是眉黛疾呼“陛下”,亦聽聞朱佑樘斥道“出去”,隨即便見暖閣的門被緊緊合上。

她隻知朱佑樘昏迷不醒,哪知他已醒來,何況他那一身單薄衣衫,方才出來吹了風,怕是於病體不利。

“這是怎麼了?”張均枼急急忙忙詢問。

眉黛方才被攆出來,正巧站穩了身子,聽聞張均枼如此詢問,竟是不敢言答。

張均枼耐煩不住這急性子,略顯慍怒道:“你說呀!”

眉黛這才低頭道:“奴婢方才進去送藥,看見陛下已醒,坐在妝台前照鏡子,奴婢看見他的臉……他的臉……”

患天花之人臉上起先都會出紅疹子,後來,那紅疹子會變成黃豆模樣,逐漸遍布全身,那模樣著實怖人。

這眉黛想是突然瞧見朱佑樘的模樣,由此受驚打翻了湯藥,朱佑樘也知自己嚇人,便將她趕了出來。

張均枼心中急切,追問道:“臉怎麼了!”

眉黛竟嚇得哭出來,搖頭嗚咽道:“奴婢說不出來……”

張均枼連忙轉身,拍門喚道:“陛下!陛下……你快開門哪,讓臣妾進去,陛下!”

“陛下!”

聽張均枼這一聲聲疾喚,朱佑樘倒也想開門讓她進來,隻是他這怖人模樣,又豈能叫她瞧見。

“陛下!你開門哪!讓臣妾看看你……”張均枼說著,心裡頭愈發焦急,加之壞了孩子本身便有些多愁善感,說話間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朱佑樘起先背靠著門死死抵著,而今聽聞張均枼哽咽呼喚,也是心如刀割,依舊抵著門,順著門框緩慢滑坐在地上。

“陛下……”張均枼亦是幾近絕望,緩緩蹲下`身子,卻是一時體力不支癱倒在地,南絮與眉黛見她如此,極是驚惶,連忙近前欲將她扶起,口中亦是喚道:“娘娘!”

哪知張均枼不肯起身,有氣無力的倚在門上,依舊喃喃道:“陛下……你快開門哪……讓臣妾看看你……”

聽聞張均枼如此哭喊,朱佑樘終是於心不忍,卻仍不願開門,隻無奈道:“枼兒,你不要進來,我怕嚇著你……”

張均枼聽他如此說,察覺他已心軟,便偏過身子,哭道:“臣妾不怕……無論陛下變成什麼樣子,臣妾都不怕……”

朱佑樘聞言,隔了許久方才開門,卻見張均枼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那模樣叫他甚是揪心。

張均枼亦見他坐在地上,隻是見著他的臉,雖說吃了一驚,卻又是滿心的絞痛,唯獨顫著手撫上他的臉頰,心疼道:“陛下……”

朱佑樘凝著她,並未言語,張均枼竟哭出聲來,隨即俯身靠著他,陡然將他緊緊擁住。(未完待續。)

☆、第卌五章 帝留書辭彆

朱佑樘自臘月二十一患了天花,到如今正月初六,已有十六天之久。照劉文泰所說,初患天花之人隻要熬過七日亦或十日左右,必定能存活,而朱佑樘理應痊愈,可病情卻似乎愈發嚴重,叫張均枼不得不憂心忡忡。

劉文泰還說過,倘若半個月仍不見好轉,多半是沒救了……

可張均枼總不願相信,她說,隻要朱佑樘還有一口氣在,她便不會放棄他。

是啊,他是她的天,她又豈會放棄他!

眉黛進了暖閣,不經意瞥見朱佑樘的臉,嚇得慌張,顫著手低聲道:“娘娘……藥來了。”

方才眉黛受驚打翻了湯藥,這會兒朱佑樘被扶回了床榻上,張均枼自然得吩咐她前去將剩下的藥端來。

眉黛到底是膽小之人,說起來這朱佑樘若是看得適應了,便也不再那麼嚇人,可這眉黛始終記得那會兒朱佑樘突然轉過頭來看她時的那一瞬間,是以這會兒見了他,便仍是心驚膽戰。

張均枼聽聞眉黛言語間吞吞吐吐,又見她那臉色慘白的驚懼模樣,自然是極其忌諱,便剜了她一眼。

眉黛見張均枼這眼色,更是倉皇,連忙將頭低下,張均枼見她如此,略顯不安,當即便抬手接過木托上的湯藥,而後極是不悅道:“你下去!”

“是,”眉黛這聲應得倒是直截了當,說話間亦是迅速轉身,闊步往外頭走去,想來她是根本就不想進來。

待眉黛出去將門帶上,張均枼方才回首,望著朱佑樘。溫婉道:“陛下,喝藥了。”

朱佑樘尚且坐在床頭,眉黛方才瞧見他時那驚怕的模樣,他自然是看在眼裡,是以轉眸暗暗看了一眼張均枼,心裡頭卻是愈發自卑,不受抑製的便微微偏過臉去。似乎要躲著張均枼。

張均枼見他如此。自知他心裡頭想了什麼,可未免他難過,仍牽強一笑。道:“陛下。”

朱佑樘仿若未聞,依舊偏著頭,張均枼又喚了一聲,他方才回首。看了張均枼一眼之後,又黯然垂眸。他竟是不敢與她相視。單隻是低聲問道:“枼兒,我是不是很醜?”

張均枼自知他想聽的並非虛言,也知這個時候安慰他反而叫他愈加難堪,便假意調侃道:“醜是醜了點。可臣妾喜歡。”

朱佑樘又抬眸窺了她一眼,道:“可我配不上你。”

張均枼驚道:“陛下這是什麼話,咱們夫妻七年。哪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若說身份,陛下是天下之主。而臣妾不過是個市井女子,怕是更配不上陛下了。”

朱佑樘聞言不語,依舊低眉,始終不敢看張均枼,張均枼見勢編道:“陛下這模樣便叫醜了?那臣妾小時候臉上不知是長了什麼東西,醜得連母%e4%ba%b2都不願看,後來不還是好了。”

張均枼繼而笑道:“陛下隻要乖乖的吃了藥,總歸是會好起來的,到時候,依舊是臣妾的俊郎。”

朱佑樘竟被張均枼逗笑了,終於抬起頭,任由張均枼喂著他將藥喝完。

見朱佑樘已將藥喝完,張均枼這便側目瞧了眼南絮,示意她將這瓷碗與湯匙拿走,而後又望著朱佑樘,道:“天色不早了,陛下歇息吧。”

朱佑樘溫順點頭,這便乖乖躺下,張均枼為他掖好了被角,便也出了去。

張均枼臉上雖帶著欣喜,實則卻是灰心喪氣。劉文泰說,若是半個月了還不見好,那便是沒得救了。

這要張均枼該如何是好。

入夜,南絮本已在西暖閣將被褥鋪好,喚張均枼過去歇息時,張均枼卻是毫無困意,黯然道:“本宮睡不著,想出去走走。”

南絮總是貼心,微微頷首,笑著應道:“好。”

張均枼方才轉過身欲要朝門外走去,南絮便已取來鬥篷為她披上,雖未言語,可這舉止間極是嫻熟。

如今正值寒冬,雖說已過了年,可這正月裡的北京城,依舊是天寒地凍。

張均枼這一肚子的傷心事,無處傾訴,而今便隻能舉頭望著那一彎殘月,她本想對月訴情,卻終究礙於耳目,隻能將所有委屈與無奈藏在心裡。

“姑姑,你說,陛下的病會好麼?”張均枼說話間略帶蒼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南絮侍立在她身後,望著她形單影隻,想起以往朱佑樘總伴她左右,心裡頭亦如她那般愁悶,隻是仍悅然道:“會的,陛下洪福齊天,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會好起來。”

“可劉文泰說,若是半個月了還不見好,怕是沒得救了……”張均枼始終是擔心朱佑樘,說著說著目中便充盈了淚水。

南絮聽得一陣揪心,道:“娘娘,劉太醫從前也不曾醫治過患了天花之人,如今所言,也不過隻是道聽途說罷了,怕是不足為信。”

張均枼卻是愈聽愈傷心,哽咽道:“照兒還小,又深陷易儲風波,若是陛下就此撒手人寰,本宮該怎麼辦……”

“娘娘……”南絮欲言又止。

想這朱佑樘病得果真是不湊巧,張均枼即將臨盆,正是需得靜養身子的時候,他這一病,叫張均枼勞心又費神。偏偏他患的又是天花這不治之症,如今朝中情勢又緊急,內有朱祐杬狼子野心,處心積慮欲廢太子,又對皇位虎視眈眈,外有吐魯番挾持忠順王侵犯哈密衛,又有韃靼小王子出兵攻占寧夏。

這一連串的災禍接踵而至,已壓得張均枼幾度奔潰。

她又如何能做到平心靜氣的去麵對!

張均枼垂首捧腹,望著早已足月的肚子,淒然問道:“皇兒,你說,母後該怎麼辦?”

“你告訴母後,父皇會不會好起來?”

四下裡自然無人應答,可這皇兒似乎是聽懂了張均枼所問。竟輕輕踢了她的肚子,張均枼有所察覺,心中自是一陣欣喜,她連忙抬手,隨意拭了滿臉的淚痕,而後又將手放回肚子上去,垂眸問道:“皇兒。若是你父皇會好起來。你便踢一下,若是你父皇不會好,你便踢兩下。好不好?”

張均枼方才說罷,腹中那小皇兒緊跟著踢了兩下,張均枼哪裡肯信,直道:“這次不算!”

張均枼繼而又道:“若是父皇會好。你便踢兩下,若是父皇不會好。你便踢三下。”

話音未落,那小皇兒便踢了三下,張均枼連忙搖頭,不可置信道:“皇兒。你是不是記錯數了……”

張均枼一時情急,竟捶打著肚子,南絮見她如此。心中一陣驚怕,急忙走去拉住她。卻是怎麼拉都拉不住,隻見她潸然淚下,極是無奈道:“會好踢兩下,不會好踢三下,你是不是記錯了……你一定是記錯了……不算!這都不算!”

“娘娘!”南絮始終拉著她,她卻是不管不顧,依舊捶打著肚子,南絮連忙勸道:“娘娘,您彆這樣,陛下會好起來的!”

張均枼聞言終於停住手,隻是怔怔,似乎癡呆了一般,轉頭望著南絮,問道:“真的麼?陛下真的會好起來麼?”

南絮一麵點頭,一麵應道:“會的,陛下會好起來的。”

張均枼平靜下來,南絮見勢道:“娘娘,外頭涼,咱們回去歇息吧,明兒陛下好起來,若是看見娘娘臉色不好,怕是要心疼了。”

聽言張均枼渾渾噩噩的點頭,亦是恍恍惚惚的隨南絮進了殿,進了西暖閣。

這些話,總有些人不該聽到。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朱佑樘看在眼裡,所有不該讓他聽到的話,亦是儘數入了他耳中。

想他朱佑樘原本便懷疑自己所患並非舊疾,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