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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息時 4066 字 1個月前

認得你。

張均枼似大夢初醒,還未睜眼便聽聞不遠處有幾人談話。

一人問“她若是記起了當如何”。

另一人答“天意如此,她本就是後星”。

張均枼雙目微啟,偏頭見屋門大敞,門外如鬆般站著兩個人,一人身著月白華袍,一人身著墨色道袍。

“果真無可挽回了麼?”

身著道袍的中年男人未答,側身望著她,目中似有深意,言道:“她醒了。”

那華服男子亦回首,麵露喜色,一雙鳳目笑起來無比好看,他喚她“枼兒”。

他走來迫不及待的伸出雙手,露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扶起她笑道:“你總算醒了。”

“談大哥”張均枼本不記得他是誰,可她就是一眼便認出了他,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會如此。

“枼兒還記得我”談一鳳喜上眉梢,凝著她目光深邃不已,言語叫她琢磨不透。

“我為何不記得你,你是我青梅竹馬的談郎啊。”

談一鳳並未作答,隻將她緊緊擁住,顫著身子道:“我們回家。”

喻道純自張均枼醒來便未曾言語,直至張均枼隨談一鳳從他身旁走過,他也始終閉口,不言隻字片語。

直待他們二人繾綣離去,他方才輕歎一聲,望著談一鳳的身影,自語道:“何苦折磨自己。”

喻道純與談一鳳的父%e4%ba%b2乃是世交好友,他見自己的侄兒如此執迷不悔,總免不了遺憾,如此少年郎,不惜紅塵,卻甘願做一個無心之人,為的隻是一個注定與他有緣無分的女人。

他是出家人,本該救濟世人,普度眾生。

此回他的的確確是救了一個人,可他卻也害了一個人。

人若無心,便無七情六欲,可談一鳳偏偏是個例外,是因他執念太深嗎……

馬車徐徐駛出白雲觀,張均枼自袖中取出那支鳳頭玉笄,細細打量了一番,見談一鳳折回身,便將玉笄伸過去,淺淺笑意融了人心,“幫我戴上。”

談一鳳回過神,凝著玉笄,卻是怔怔,抬眼略似央求,“這玉笄舊了,回城我送支新的給你。”

“我不要新的,我隻要這個,”張均枼總是這麼的執著。

“為什麼?”

“這是心愛之人送的,怎都不算舊,”她笑意不減,反倒是愈加深了。

談一鳳眉心緊攏,愣了許久,才接過玉笄,溫潤一笑:“好。”

他為她戴上了那支玉笄,她垂首嬌羞,笑靨如花,低語道:“談大哥的手真是愈發巧了,能做出這樣精致的玉笄來。”

聞言他未語,坐回身望著她,笑容僵硬。

張均枼亦是笑眼看著他。

他攬她入懷,感念歲月靜好,隻願她此生再不會記得從前,如此她便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人總是自私的,他將自己的心給她,便是盼她能一直想著他。

就像現在這樣,眼中是他,心裡還是他。

微風輕輕拂過臉頰,留下一絲涼意,簾子隨風而起,夕陽灑進來,張均枼側首望去窗外,人煙稀少。

忽聞馬蹄聲陣陣,隻見一個身著墨色常服的年輕男子策馬揚鞭,疾馳而過。

她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可再回神,那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一路的枯枝敗葉緩緩飄落。

方才那個人,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朱佑樘趕到白雲觀時,太陽已完全沒入雲霞之中,遠望西邊那片天,那一抹晚霞,殷紅似血,美得妖嬈。

“施主找誰”來人是個年紀約摸十四五歲的小道士。

“我找,喻道長。”

“師父已進房打坐了,近幾日不會見客,施主請回吧。”

朱佑樘又道:“煩勞你進去知會一聲,我有要事需請教他。”

“師父打坐,旁人驚擾不得,施主若有事需請教師父,便過幾日再來吧。”

朱佑樘這急躁的性子,怎耐得住言語再三,不等小道士說罷,便冷不防將他推至一邊,兀自推門進了屋去。

進屋卻見喻道純盤%e8%85%bf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朕有一事請教你。”

喻道純睜眼,並未起身接駕,反而是冷笑一聲,語道:“少年天子,果真意氣風發。”

“枼兒現在何處”

“貧道不知,”喻道純豈會告訴他,並非天機不可泄露,隻是他不喜朱佑樘傲氣淩神。

想當初周太皇太後見了他還是禮讓三分,而今朱佑樘雖為帝王,卻也是後輩,理當敬他。

朱佑樘自知失了禮數,不免羞愧,退至門外躬身與喻道純行了一禮。

喻道純果然開口,隻是他每出言便不如人意。

他說,她死了。

朱佑樘聞言,尚未直起的身子已徹底僵住,他不敢信,卻又不得不信。

十一年前她救了他,十一年後他卻辜了她。

十一年前他錯過了她,十一年後,他同是錯過了她。

十一年前他以為她死了,十一年後她真的死了。

☆、第八章 久彆將重逢

時入深冬,大雪初融,絳雪軒梅香撲鼻,和著濃重的酒氣,叫人生了醉意。

孤燈一盞,燭光微弱,照在朱佑樘蒼白的臉頰上,愈顯他麵容憔悴。

去年的今日,同是雪後之夜,他在殿前菩提樹下舞劍,她被人設計至此,北風凜冽,嚴寒刺骨,他滿腹狐疑,她膽戰心驚。

他初見她,心疑她是萬氏眼線,一心想置她於死地。

她初見他,聰慧已知陷阱暗伏,張皇轉身欲要逃%e8%84%b1。

那日他不曾憐香惜玉得她劈頭蓋臉的一個巴掌。

而今他亦不曾憐香惜玉,得來的卻是她的死訊。

世事果真無常,他還未來得及愛她。

烈酒雖暖他脾臟,卻也亂他心神。

他驀然抬眼,仿若見張均枼端著藥膳款款走來,她那滿含笑意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枼兒……”他有多久不曾如此溫柔的喚她。

她似乎未聞,兀自走來放下木托,垂眼望著他,柔聲輕語道:“飲酒傷身,陛下還是少喝為好。”

他熱淚盈眶,滴滴落於杯盞之中,她滿目憐惜,芊芊玉指輕觸他臉頰,拭了他滿臉的淚,他伸手欲將她抓住,她卻如雲煙一般轉瞬消失。

當日南絮問他可曾後悔過,他滿目皆淚,試問他如何不悔。

悔不當初,又是何苦。

翌日夕陽西下,寒風方才停歇,京城的雪,也已融了大半,朱佑樘攜牟斌出宮至京中生意最是興隆的茗品茶樓,雖言是暗訪民情,實則卻是請了一位得道高人在此引靈。

他本是想請這位得道高人進宮施法,可那高人卻直言道紫禁城是不詳之地,而這茗品茶樓,原來是塊風水寶地,在此作法,最為適宜。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偏偏朱佑樘也沒有責他汙言穢語,反而是依了他說的。

“要施法引靈,此事自然可行,隻是,”道士故作高深,欲言又止。

“隻是什麼,陳道長且說,”朱佑樘微微攏著眉頭。

“需折減你十年壽命。”

朱佑樘頗是一愣,“好。”

牟斌站在他身後,聽得他如此,不免有些怔忡,卻也未敢多言,他這般衷心之人,自然是主子說什麼,他便依什麼。

陳道長聞他所言,不再耽擱時候,直接取出一炷香燃起來,這香的味道很不尋常。陳道長口中念叨了些咒語,不久卻是口吐鮮血,驚得朱佑樘滿目質疑。

“陰間尋不到她的靈,她必是沒死,”陳道長倏地站起身。

“道長!”朱佑樘亦是站起身。

陳道長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跡,轉身便要出廂房,朱佑樘又喚了他一聲,他卻已步至門外,急匆匆的下了樓梯。

牟斌走至廂房門前,看著他慌慌張張離去的樣子,回身冷笑一聲,“主子,屬下見這陳純一也未必如百姓說的那麼神乎其神。”

彼時張均枼與談一鳳也已至茗品茶樓前,張均枼這一副尋尋覓覓的神色叫談一鳳頗感驚怕。

“方才分明就是在這兒的,”張均枼怔怔立於此,四處張望。

適才她與談一鳳正在離這兒不遠的庵廟裡求姻緣,世人常言菩提樹下求姻緣,必能應驗,她本不信,可談一鳳非要在那顆掛滿了木牌的菩提樹上也掛上他們二人的。

她也隻好應了他,可就在談一鳳已掛上自己的木牌時,她卻陡然覺得一陣不適。

談一鳳停住正掛著她那塊木牌的手,站在扶梯上問她怎麼了,她不曾理睬他,反而是一聲不吭的往庵外跑去,談一鳳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不顧張均枼的木牌已掉落在地,便跳下扶梯追了去。

“枼兒,你到底怎麼了?”談一鳳繞至她身前,握緊她的手凝著她。

張均枼並未躲避,一直掃視著四周,“方才似乎有人喚我。”

談一鳳猛然一驚,果不其然,前頭便是皇城的方向,怕不是朱佑樘尋了什麼世外高人要將枼兒的靈喚去。

他執起她的手,極是認真的對她說道:“枼兒,你方才一直與我在一起,何人會喚你,你怕是聽錯了吧。”

“也許吧,”張均枼禁不住有幾分失落,掙%e8%84%b1他的手,越過他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談一鳳這才暗暗長舒了一口氣,轉身便也跟了上去。

陳純一這會兒從茗品茶樓急急忙忙的出來,往反方向走去卻忽然停住步子,本能的回頭,注視著張均枼的背影,頗是高深莫測的打量了一眼,隨後才離去。

“枼兒,你想去哪兒玩,我明日下了早朝便帶你去,”談一鳳看來似乎已安定了許多。

“我想去……”張均枼止步,想了許久,“我想去的地方,我也不知在哪兒,我隻知道,那個地方有一棵菩提,有一座亭子,亭子裡還有一把古琴,還有……還有一個……”

談一鳳聽至此已知她說的是絳雪軒,便愈發不安,卻見張均枼抱著頭似乎頭痛難忍,便急切的喚了她,“枼兒!”

張均枼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身著墨色衣服的男子坐在那菩提樹庇蔭下的亭子彈著古琴,卻隻記得那一瞬,她還未看清那男子的臉。

她努力想要記起,奈何隻有頭疼的份兒。

“枼兒,”談一鳳抓住她手腕強行拉下,“莫再想了。”

張均枼稍稍鎮定了些,“談大哥,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