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好孩子,陪哀家走走。”
張均枼笑意嫣然,順勢扶住周太後右臂,放慢腳步同她一起散心。
“皇後,方才說到了哪兒了,繼續說。”
王皇後亦拐著周太後手臂,無比溫柔的講道:“李朝使團今兒來得可是遲了許久,還借口說早晨出了會同館便收到密報,這才給耽擱了。”
“密報有什麼事竟比入朝覲見還重要”
“聽說,是他們李朝的順淑長公主在咱們大明走丟了。”
“他們李朝的公主不在李朝呆著,跑到咱們這兒來做什麼,一個姑娘家的,真是荒唐。”
王皇後訕笑,“可不是,臣妾當時也是這麼說的,那個使臣說,他們的公主為了逃婚,才跑到大明來,和隨行的都人從山東入關,本想好好兒遊玩,誰知才到太原,便被馬賊給綁了,至今還沒有下落。”
張均枼聽罷心頭閃過一絲怔忡,自山東入關,在太原遭馬賊綁架,聽起來竟那麼耳熟,左鈺不也是從山東入關,到太原時被人劫走的嗎!
腦海中忽然第一次練習走步時的情景,左鈺那麼熟悉宮規禮儀,原來並非巧合,她是李朝的公主!
果然,左鈺的來頭不小。
李朝的使團已尋到宮裡,如此想來,左鈺不日便要離宮回李朝了!
張均枼想至此突然止步,佯裝不適,周太後亦是停步,凝著張均枼的目光中充滿了關切之意,“怎麼了”
“忽然一陣眩暈,不知是怎麼了”,張均枼這聲極其微弱,卻又收回手,走到周太後跟前躬身道:“民女方才失禮了,望太後娘娘責罰。”
“誒”,周太後上前扶起她,“既是身子不適,便回去歇息歇息吧,哀家這兒有皇後陪著。”
張均枼抬眼衝王皇後施禮,卻見她與她乜了眼,似乎很是反感,便識趣的福身,“民女告退。”
張均枼匆匆忙忙的告退,便是為了見左鈺,怎知回來見到的卻是一間毫無生氣的空屋子。
左鈺的床榻已收拾得乾乾淨淨,唯有梳妝台前安放著一盅冰糖燉雪梨,茶盅下壓著一張毫無折痕的紙,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漢字。
姐姐,我走了,對不起,騙了你那麼久,不過姐姐很聰明,猜到了我的身份,冰糖雪梨,姐姐最愛吃的。秀智。
☆、第卅四章 凝眉相視語
張均枼感歎,原本初來時五個人和和睦睦住著的屋子,如今竟隻剩她一人,望著那四張冰冷的床榻,便免不了一陣惆悵。
回想初次見到她們,攸寧的熱情與活潑,淑尤的高傲與不羈,左鈺的羞澀與膽怯,有卉的冷漠與寡淡,這一切,都仿佛曆曆在目,即便有些人,她並不喜愛。
那日進宮的五十位淑女,而今仍完好無傷的,不過寥寥數幾。
今日已是正月初五,明日便是終選,而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雖已收下了萬貴妃的玉玨,認可了周太後的庇護,可那又如何,她張均枼這輩子終究是要為自己而活!
從安喜宮出來的這一路,張均枼總覺得有人跟著她,如今萬貴妃已在拉攏她,這宮裡,除了萬貴妃,還有誰要殺她。
張均枼止步,緩緩回身望去,卻見身後空空蕩蕩的一片宮牆,唯有北風蕭瑟的劃過。
可方才分明是有人跟著她的,張均枼於是躲到宮牆後,片刻之後,果真見一個身穿墨色飛魚服的人影在眼前晃動,那人是在尋她。
張均枼這便拔下頭上的簪子,趁勢走去想要扼住他喉頭,好逼他說出是誰指派,豈知簪子方觸及那人脖頸時,手腕便已被他緊緊握住,且自己的脖子上,也已架上了一把繡春刀。
那人抬眼間眉心緊皺,緊盯著張均枼毫不憐香惜玉,張均枼亦滿目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持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是牟斌,他是牟斌!
牟斌見是張均枼,才將繡春刀收回,握著張均枼手腕的手亦是漸漸鬆開,可張均枼卻不經意間將簪子刺進了一分,怔忡間凝著牟斌垂下的眼簾,他是在等死麼
張均枼到底還是不忍,收回簪子雙手垂下丟棄於腳下,默然離去。
牟斌望著張均枼遠去的背影,不禁長籲,轉身撫了撫脖頸,已有血流下了,不過好在並無大礙。
“屬下”,牟斌立於亭中雙手抱拳,微微躬身,吞吞吐吐的稟道:“%e4%ba%b2眼見她進了安喜宮,隻怕……”
牟斌言語至此忽然停住,抬眼見朱佑樘端坐在古琴前麵色凝重,便不再多言。
朱佑樘眼簾微垂,未見牟斌,終於開口道:“脖子怎麼了”
牟斌聞言忽然跪地,“屬下辦事不力,讓張淑女發現了行蹤。”
朱佑樘心中一震,抬頭望著牟斌,良久才問道:“她說了什麼”牟斌低語,“什麼也沒說。”
話音未落,朱佑樘忽然兩手撫於琴上,沉聲道:“她來了”,而後便凝神撫琴。
牟斌回首見張均枼即將至此,方才快步離去。
張均枼到此聞得朱佑樘所奏之曲是為《鳳求凰》,又見周邊之景,不禁觸目。
明月高掛,夜正過半,菩提在旁,大雪零落,一曲《鳳求凰》縈繞耳畔。
不正是“月明夜半菩提下,六出好聽鳳求凰”麼!
張均枼佇立在亭中始終未語,直至朱佑樘奏罷,她才笑言:“民女不知原來殿下在音律上,也頗有造詣。”
朱佑樘聞言抬眼,望著張均枼,她到底還是知道了。
“那是自然”,朱佑樘站起身朝她走去,滿麵笑意溫潤如玉,“本宮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今年已及冠,位居東宮,隻缺一個美人在懷。”
朱佑樘言語間略有輕佻之意,張均枼未與他對視,%e5%94%87角扯出一抹冷笑,“天下美人數不勝數,殿下日後坐擁江山,她們便都是您的,您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庸脂俗米分,無才無德,不堪為後,天下佳麗無數,本宮隻要你一人。”
張均枼終於抬臉與他相視,決然道:“若是我不願呢!”
“你把心封得死死的,我如何進得去。”
朱佑樘自袖中取出一支鳳頭玉笄,插在張均枼鬢間,柔聲道:“那日你說你丟了一支玉笄,我便去司飾司%e4%ba%b2手為你雕了一支,除夕夜邀你來此吃酒,本是想將這支玉笄送給你,誰想你爽約未至,我便一直帶在身上。”
“那日隨南絮姑姑出宮采辦,路上有事耽擱了”,張均枼麵色依舊,絲毫不見昔日明媚笑容。
“枼兒”,朱佑樘伸手輕觸她臉頰,卻被她福身躲過,“雪大了,民女告退。”
翌日一早,淑女們便被都人喚醒,今日是終選,必是要做足了準備,才可前往仁壽宮,免得在太後麵前失了禮數。
張均枼坐在妝台前手握玉笄久久沒有動作,笄頭鳳凰展翅,笄身所刻龍紋,玉笄雖小,做得確是精致無比,不得不說,朱佑樘還是下足了功夫。
龍鳳呈祥,喻為帝後,朱佑樘此意便是認定她了。
她終於還是將玉笄戴上了。
喻道長說過,凡事皆應順應天理,她的姻緣早在十年前便已定下,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如此,她何不順其自然的走下去。
她張均枼何等傲然之人,如今竟也低頭認命。
從她十年前舍命救下那個被人追殺到走投無路的男孩起,她這一生,便注定不再平凡。⊙思⊙兔⊙在⊙線⊙閱⊙讀⊙
或許母%e4%ba%b2說的是對的,她是夢月入懷而生,這輩子,便要如月亮一般普照人間。
車上樹,牛上房,騎龍抱鳳是娘娘,這說的,不就是她張均枼麼!
此去仁壽宮終選,並未見朱佑樘,唯見周太後與王皇後紅光滿麵,笑意綿綿。
張均枼與眾淑女一齊垂目而立,周太後不曾看過旁人,見眾淑女至此,便直奔她走來,和善可%e4%ba%b2的站在她身前。
“為後者,勢必德才兼備,方能執掌六宮。張均枼,哀家問你,若要整頓後.宮奢靡之風,你當如何”
“儉則家富,奢則家貧,國亦如此,凡為女子,不可因循。一生之計,惟在於勤;一年之計,惟在於春;一日之計,惟在於寅。《內訓》所言,戒奢者,必先於節儉也,夫澹素養性,奢靡伐德,人率知之,而取舍不決焉,何也,誌不能帥氣,理不足禦情,是以覆敗者多矣。”
周太後聞言不禁喜上眉梢,對張均枼竟是讚賞有加,連連叫好,王皇後見勢迎合,取來乜湄手中的木托捧至她身側,亦讚道:“母後,有如此女子,必能母儀天下。”
“好孩子”,周太後拿過木托上的金冊,“受賞吧。”
張均枼跪地捧起金冊,朗聲道:“謝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第卅五章 歸裡待嫁期
正月初十午後,人們隻見張府大門前燈籠高掛,紅綾飄拂,張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皆隨張家老太太如鬆般站在府前,多是翹首望向城東。
百姓隻聽聞張家二老爺的長女被選為太子妃了,不想原來是真的,便紛紛為之高興,這張家家大業大,世代皆有人入朝為官,如今又出了個太子妃,自然令人羨慕。
不過片刻,便有幾輛馬車依次駛來,張均枼便是從為首的那輛馬車上被人攙扶下來的。
張家老太太一見張均枼下來,便領著一眾人等跪地而拜,“老身(草民、民婦),恭迎太子妃鳳駕榮歸。”
張均枼見他們如此,不免心酸,忙上前扶起老太太,“主母這是做什麼,可折煞枼兒了,快起來,都起來。”
老太太抬眼笑容寬慰,張均枼掃視了眼四周,百姓仍伏地未起,便蹙眉道:“都起來吧,大家都是鄰裡,不必如此拘泥於禮數。”
適才從後麵幾輛馬車上下來的兩人彼時已走至張均枼身後,老太太招呼道:“兩位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快些隨老身進去坐坐吧。”
“欸,”這兩人連日來也著實疲累,得張家主母如此盛情,自然不能拒絕。
“父%e4%ba%b2,”張均枼望著張巒目中皆是期待,怎知張巒僅是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便又跟著老太太進了府。
張均枼倒不曾失落,父%e4%ba%b2終究是不喜她,她也已習慣了。
“我讓你給她跪了嗎!”婦人低聲訓斥,女孩委屈答道:“是主母說要跪的。”
伴隨著女孩模糊不清的言辭的,是一聲沉悶的摑掌聲,婦人又道:“你小聲點兒!”
而後便聞另一女子輕蔑一笑,“哼,傻子。”
張均枼自然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