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1 / 1)

帝後為凰 息時 4014 字 1個月前

“遭了”,四喜眉心緊攏,都不及打聲招呼便慌慌張張的跑出去,直待她離了小廚房,張均枼才走去查看藥罐子,嗅的第二個藥罐子裡便是早晨那藥的味道,回首瞥了瞥身後,而後倒下餘下的藥渣,她也知醫術,這些藥渣自也認得。

藥渣中有幾枚指甲大小的黑球格外顯眼,張均枼取來筷子撥開堆在上頭的殘渣,撚起黑球仔細看了看,才瞪目驚道:“南天竹!”

是夜,絳雪軒外依舊漆黑一片,獨獨偏殿內燃了燭火,滿屋子的茶香。

往日若不到亥時,絳雪軒是萬不會升起燭火,今日這般異常,朱祐樘進來時竟也未有驚詫,隻是嗅到那股子西湖龍井的香氣,便稍顯安逸。

可早晨在坤寧門險些叫張均枼認出他,朱祐樘再見她時心裡頭總有幾分怯怯,“有事?”

張均枼見百戶回來,憂心頓時少了些許,站起身來兩手緊扣,略顯不安,眉心微攏,“嗯。”

朱祐樘心中依舊膽怯,生怕張均枼要詢問他早晨在坤寧門之事,便強作泰然,隨意端起茶盅抿了口,“何事,你說吧。”

“我想,去太醫院。”

方及張均枼言罷,朱祐樘便已滿目驚詫,“你要去太醫院!”

“我知道”,張均枼見他神色似乎有些許不情願,故而言語間也不似往日那般乾脆利落,反是略帶懇求之意,“你是錦衣衛百戶,你那日吩咐尚服局連夜為我趕製鬥篷,足可見你在宮中說話的分量,那想來你要進太醫院,也非難事吧。”

朱祐樘輕放下茶盅,“太醫院我倒是可以進去,不過這會兒已近亥時,隻怕太醫院已關門了”,朱祐樘自是萬般不願帶張均枼去太醫院的,太醫院上上下下院使雜役,可都是認得他的,到時人多口雜,誰若是說漏了嘴,憑張均枼這般聰慧,定要知了他的身份!

“我知如此有些失禮”,張均枼見他似乎有所動容,便使了欲迎還拒之計,“百戶大人若是不願,我自也不會強求,夜深了,我回去了。”

還未及張均枼轉身,朱祐樘便已按捺不住,“誒,我帶你去。”

張均枼聞言當即展露莞爾笑顏,“那就有勞百戶大人了。”

“你先與我說說,你去太醫院,要做什麼?”

“我…”張均枼本不願告之此事,可一見他的墨眸,心中便有所動,隻好將手中的南天竹攤開,“你可知這是什麼?”

朱祐樘未多言語,隻將南天竹撚起細細打量了一番,而後又放在鼻間輕嗅,“怎是一股子綠礬的味道?”

“這是南天竹,雖可入藥,卻有劇毒,多食必死”,張均枼說話間掠過南天竹,“今兒早晨在我的藥渣裡頭瞧見的,可南天竹根本…”

“那藥你喝了!”未等張均枼言罷,朱祐樘便急切打斷,麵色亦是凝重。

“這倒沒有,百戶大人,我此去太醫院是想查探這南天竹從何處來的,南天竹在北方也屬稀有之物,我聽聞,各宮若要從太醫院取藥,必定有所記載,想來隻要尋出源頭,下毒害我的那人便也可現形。”

朱祐樘躊躇不減,雖說天已至亥時,可太醫院定然有人值夜,而今實在是去不得。

“若你不願,那就罷了,我另想辦法便是。”

“怎會不願”,朱祐樘緊皺眉頭,凝著張均枼。

方進太醫院的大門,張愉便提著包藥材作勢要走出去,迎麵撞見朱祐樘與張均枼,當即躬著身子,施禮道:“百戶大人。”

朱祐樘見張愉如此,不禁欣喜,小愉子平日雖顯木訥,可到了緊要關頭還是機靈的,而後微微頷首,便越過他疾步走去內堂,張愉定了半會兒亦是出了太醫院。

張均枼回首見張愉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禁蹙眉,又多了幾分懷疑。

☆、第廿二章 淚眼付君心

而今雖已過亥時,可太醫院值夜的人卻也不少,想必是因張愉事先的通報,這會兒太醫院所有人都佯作毫不知情的模樣,安安靜靜的打理各自手頭上的事情,東宮雖一向仁慈,可畢竟也是儲君,近來皇上的身子骨可算不得健朗。

坐在桌案旁細讀醫書的男子約莫而立之年,神情專注似乎毫不懶散,乍看之下略微黝黑,細看才覺眉目俊朗,如此倒是添了幾分剛毅之氣。而後站在殿門口搗藥的副使忽然抬眼,一見進門的朱祐樘和張均枼便佯作訝然,放下手頭的事佇立一側行禮,“百戶大人。”

聞之殿中眾人亦故作詫異,紛紛朝朱祐樘躬身行禮,“百戶大人。”

“都不必多禮”,待得眾人回頭忙活自己的事,朱祐樘才四下裡尋望,“劉文泰!”

那佇立在桌案旁方拿起醫書的而立男子聞聲又放下手中的醫書,“大人。”

朱祐樘見得劉文泰,下意識的四下裡看了看,隨後沉聲道:“都下去吧。”

“是”,直至遣散了眾人,朱祐樘便皺起了眉,“這兩日你們太醫院可收了一張談允賢開的藥方?”

聽得百戶這樣問,張均枼的目光緊隨之落在劉文泰臉上,隻見劉文泰微攏眉心,作出一副思慮的神色,“前兩日鹹陽宮那邊兒派人來照著談允賢開的方子取了幾副藥,當時微臣隻是無意聽到,也未細心聽,隻記得來取藥的是個都人。”

“那都人可是十四五歲的模樣?”張均枼這聲問得略顯急切。

“這倒沒在意,不過高院判那兒該有記載”,劉文泰這便作勢朝藥櫃走去,“容微臣去看看。”

於是張均枼亦隨在劉文泰身後走至藥櫃前,朱祐樘亦是隨後,待劉文泰取來簿子,張均枼眉頭更是緊皺。

劉文泰翻開簿子,推至朱祐樘眼前,指著一處,“這是高院判附抄的,邱四喜,取藥的都人名喚邱四喜,原先那張藥方也該在她身上。”

“在她身上?”四喜騙她,那藥方分明就在她身上,張均枼拉過簿子,“綠礬四錢?”她的藥中何曾有過綠礬!

“怎麼了?”朱祐樘垂首凝著張均枼。

張均枼仿若未聞,兀自將簿子翻到前頭,目光亦是隨著落下的紙張定住,‘成化二十三年臘月十三日卯時三刻,安喜宮萬氏貴妃著禦馬監梁芳取南天竹六錢、龍葵四錢、洋參三錢’,果真是萬貴妃命人取的,如此想來,鹹陽宮定有萬貴妃的耳目!

想至此處,張均枼心中頓生寒意,雖知萬貴妃早已有心害她,可昨日鹹陽宮的都人內監因換了新司儀大肆調整,她本以為鹹陽宮不會再有人害她,可誰想萬貴妃的爪牙竟遍布了後.宮。

萬貴妃萬貴妃,處處都是萬貴妃,進宮多日,她從來無心太子妃之位,處處忍讓,可萬貴妃卻步步緊逼,心心念念要她殞命,她不過一個小小的淑女,到底如何才能躲過萬貴妃迫害,她無權無勢,難道隻能坐在鹹陽宮等死!

心想至此,她陡然扔下簿子,怔了怔忽而朝門外跑去,朱祐樘見勢不妙,慌忙追去,直追至承天門外,一把將她抱住。

“你怕了。”

張均枼就此靠在他肩頭,淚眼濕了他的衣襟,朱佑樘任由她如此哭鬨,“你記住,我會護你一生,無論我是生是死。”

“我不想死……”

“她萬氏若敢傷你,我定要她墮入地獄!”Θ思Θ兔Θ網Θ

翌日再至辰時,張均枼特意去小廚房瞧了瞧,即便是在門外偷偷看著,也能清楚見得熬藥之人是誰。

取藥的是四喜,熬藥的還四喜,這期間還有誰會經手,四喜閉口不提的舊主子,當真就是萬貴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待張均枼離去,有卉亦是從旁走出,走至小廚房門外朝裡頭看了眼,原來張均枼並未喝那藥,到底是狡詐,竟連自己的好姐妹都不信,方才之舉想必是已懷疑四喜了。

朱祐樘既知鹹陽宮仍有萬貴妃的耳目,自也不會閒著,在文華殿授課間特意借故離開,為的就是去一趟宮正司。

宮正司這些日子的變故也是接二連三,起先劉宮正遭革職,後又因無能乾之人接替,暫由乜湄主管,而今周太後出宮禮佛,乜湄亦是隨之前去,以致尚服局的阮尚宮一人身兼兩職,宮正司的兩位司正為爭宮正之位勾心鬥角,所主兩司亦是緊跟著摻和其中,而今宮正司已亂得一團糟。

“太子駕到——”張愉一聲高唱,驚得殿中原本幾近動手的兩位司正旋即停下手,可卻又你追我趕的跑到殿門口迎駕。

方走至殿門口,方司正趁勢伸腳絆倒方才站穩腳跟的於司正,一見於司正癱倒在地,便暗暗露出一番得意之色,又作嘲諷的模樣睨了眼,“喲,於司正這番是要給太子殿下行大禮呀?”

於司正佯作無事,挺直了腰板兒,也作得意之色,“還真叫方妹妹蒙對了,我這確是要給殿下行大禮”,說罷朱祐樘也已走進,正巧便行了一拜三叩之禮,“奴婢叩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方司正見狀麵露惱色,亦隨她之後行此大禮。

怎知方叩首,朱祐樘便開口道:“不必了,都起來吧。”

“謝殿下”,於司正乜了眼方司正,見方司正那番氣急敗壞的神情,自然麵露喜色。

“不知殿下今日來此,是為何事?”方司正見於司正開口,便故作不知情,先她言語,於司正見狀隻得應聲而笑,“殿下鮮少駕臨宮正司,今日來此,定是有重要之事要吩咐咱們,方姐姐這番可不是明知故問?”

“殿下自然是有重要之事要吩咐咱們,我又不似你那般木訥!”

於司正聞言怒目圓睜,“你…”

“好了!”朱祐樘本就對後.宮爭寵之事頗為厭惡,今日見得兩位司正如此惡言相向,更是憎恨,“本宮今日過來是要查幾個人,鹹陽宮歸你們誰分管?”

方司正聞知鹹陽宮,心下不禁暗生怒意,反是於司正,麵色悅然,垂首道:“回殿下,是奴婢。”

“好,本宮要查鹹陽宮所有都人和內監,你去把關於鹹陽宮的所有名錄都取來。”

“是。”

眼見著於司正進了偏殿,方司正凝著她的背影,長舒了口氣,目光高深莫測,似乎藏著什麼秘密一般。

“殿下”,於司正取來兩個簿子,“這是鹹陽宮自建成以來住過的所有主子名戶,這是在鹹陽宮伺候過的所有都人與內監的名字和戶籍。”

朱祐樘仿若未見上一個簿子一般,接過第二個簿子便翻至最新的一頁,這記的便是關於如今在鹹陽宮所有都人與內監的一切,諸如戶籍與入宮之年、在何處當過職此類。

入眼的第一個自然是殷南絮,第二個,是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