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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風雲 一片月 4207 字 1個月前

隊還遠著。機不可失,張廣連湊過來想說什麼的隨從都顧不得,從懷裡抽出軟劍,兩下割斷繩索,縱上張暄馬車的馬匹,喝道:“走!”

張暄就這般從失去平衡的馬車裡跌出來,他一向敬若神明的祖父卻飛快離開,馬蹄聲疾。

城門中最出來的人留下了一個看管張暄,剩下的人追著張廣疾馳而去。這些人身手不凡,都帶了袖箭,對著張廣激射而去。張廣此行隻帶了不到十個人,身下自然穿著軟甲護衛。他根本不在乎軍中那些不頂用的袖箭,隻是伏低身子,辨明方向,隻要和接應的人彙合,天下便將是他的人。

可這次他失算了。楊融督造的袖箭,射程雖然更短,但力量卻強大幾倍。饒是張廣身上的軟甲,也抵擋不住。夜色掩映下失去準頭,亂射一通後,張廣後背還是中了幾箭,劇痛入骨,有些微麻意。

進入林子,張廣才鬆口氣,隻怕箭上喂毒,得趕緊處理。到了事先預備好的接應點,張廣直覺不對,勒馬轉身就要逃走,他剛往東奔去三丈,坐騎便被絆馬索絆倒,人也栽下馬背。跟著的隨從這時候也隻有兩人,哪裡架得住禦馬監的人一擁而上。

“國公慢走,咱家恭候多時。”本該在謹身殿伺候的流風從兩名校尉後策馬出來,對被押過來的張廣笑道:“皇上說今夜起有場好戲,若無國公在側,戲癮過不足。特命咱家請國公進宮看戲。”

張廣吐出口中鮮血,多年謀劃,毀於一旦,瞪著流風,一言不發。

“帶回。”流風也不多折辱,帶著禦馬監五個小隊,從小路回京,自永寧門入城,便派人進宮遞消息。這次擒獲張廣,玄之又玄。好在汪博勳這顆釘子,在最關鍵時候給出消息,又遇到顧雲這個腦子還算靈光的人。流風本就在東南方向徘徊,順手抄了接應張廣的人,看到響箭便在此等候。

看來老天也是幫著皇上的。流風眯著眼睛,跟在特製的馬車旁,往午門方向走。皇帝當初草創禦馬監,本意如何,身為統領的流風是最清楚不過的。廣羅天下人,仿大誰何,內外侯官,不良人,設立禦馬監。表麵上是玩樂之舉,平日裡禦馬監的校尉俱都是一副漫不經心市井流氓的樣子,暗地刺探情報,監視荊黨才是他們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

勤政殿此夜燈火通明,殿外被禦林軍把手著,整個大殿寂靜無聲。一個年輕人跪坐在殿中,神情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而皇帝卻坐在龍椅下的台階上,一身白衣,束發玉冠,看著那個年輕人,久久後歎口氣。

“你侍讀多年,不論出身,張丞相對你品學均讚不絕口。朕讓你接了禮部侍郎,也非全因你的家世。”皇帝看他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下可惜,思量後,決定還是給他一個機會。“張廣已經被擒,朕給你機會。若你能勸得他此刻放手,交出清倭軍兵權,將這些年貪墨所得一並歸還,交出荊黨所有名單。那麼朕以大昭起誓,將送你們張氏一族遠離平京,流放瓊州,不殺一人。”

自古謀反,哪有不株連九族的。張暄不由得抬起頭,眼裡升出一抹希望。皇帝站起身,道:“君無戲言,好好勸勸吧。”

皇帝帶著展守中往景和宮去,趁著這功夫,展守中將方才遞上來的消息在腦中濾了一遍,道:“皇上,守備司如您吩咐,全部暫交禦馬監小隊。荀芳是被八隊的朝安硬抓的,其餘人依照計劃,該放的都悄無聲息放出城,該抓的,也一個都沒跑得了。”

“嗯,抓便抓了,明日也帶到城牆,讓咱們這為禮部尚書好好論論禮。”皇帝不由笑了,朝安出身幽雲軍,曾經也是禦前侍衛,幽雲軍要給劉幽出氣,他隻會縱容,又怎會怪罪。“陸安娘那邊如何?”

“安娘接了消息後寸步不離守著皇後娘娘,此時應該也一同陪著往太後那裡去了。”展守中回道:“元妃娘娘那裡也派了人護衛,請皇上放心。”

這時候已經到景和宮前了,皇帝點點頭,道:“守中,宮中就交由你了。待會兒將元妃也接到母後這裡。蓮妃那兒,派隊侍衛,封鎖宮門,不得擅自出入。”

“微臣遵旨。”

劉太後正坐在暖閣的塌上,依舊平日閒淡的樣子。皇帝進來後,和母%e4%ba%b2麵對而坐,%e4%ba%b2手為劉太後斟茶。

“母後,張廣已經落網。但想來如今平京城外二十裡,已經全是清倭軍的天下。”皇帝猶豫片刻,又道:“母後,還是請您離宮暫避。兒臣預計最多半月,就可平定荊黨。但戰場無情,恐傷及母%e4%ba%b2。”

“安奴,”劉太後微笑著打斷兒子,“母後兒時也是在幽州城見過世麵的,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我離開。你隻管放心做事,李家的男兒不能畏首畏尾。”

皇帝心中一暖,白衣襯托下顯得他模樣俊俏得緊,“有母%e4%ba%b2為安奴守著家,安奴再無後怕。”

說到這裡,暖閣的簾子打開,劉幽款款進來,對著劉太後皇帝禮畢,挨著劉太後坐在繡墩上。

“瑾辰,昨日朕已經派人去孝陵傳訊。前幾日江侍讀送來的信中,言道那裡一切安靜,守軍毫無異動。拉攏嚴寬這步棋雖然沒能儘全功,但好歹少了兩萬叛軍。”皇帝簡單說了說情形,道:“朕已派人去廣平巷接了先生,待會兒先生進宮後,就托付給瑾辰你了。”

話不必多,皇帝看了看人生中對於他來說相伴最久的兩個人,站起來,道:“母後,兒子去了。”

那一身白衣在火燭光影下離開,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十八歲的少年。

“安奴的容貌隻有那雙眼睛酷似先帝,可骨子裡的溫柔,何他父%e4%ba%b2如出一轍。”劉太後看了看自己的侄女,見她神色如常,“瑾辰,哀家知道你從不願意糾纏在宮中,可形勢比人強,皇帝再怎麼,肩上的擔子不鬆,就由不得他自己的性子。你們打小認識,可彆因此身份有了隔閡。”

“瑾辰知道。”劉太後存的意思劉幽怎麼不明白?可宮外的生活思念多年,如今再忍耐幾載,便唾手可得。她怎麼舍得?

重新回到前朝,皇帝先去了華蓋殿。雖說許了張暄一個承諾,皇帝卻知道勸降張廣是根本不可能的。果不其然,這祖孫倆看著是起過爭執,張暄臉頰潮紅,青筋都起來了,站著麵對自己的爺爺,怒目圓睜。

“我最後悔的便是教養出來你這麼個懦弱的家夥,”張廣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但雙手雙腳還是被鐵索鎖住,"當初一起打天下,劉光義那個老匹夫來降,他便將咱們這些跟著他起兵的老人拋之腦後。都是一起封國公,憑什麼他劉光義世襲罔替,而我卻是普普通通?彆忘了奉天望海可是我張廣一兵一卒打下的!”

“爺爺,劉國公一生戎馬,以儘克匈奴為己任,屢立戰功。自靖邊年間鎮守幽雲後,邊關平穩多年。在我朝更設計擊殺阿巴青甲,打的匈奴退居瀚海不敢南下半寸。劉國公的榮耀天下皆知,德行更得人心敬仰。而您與劉國公並肩作戰三十載,本就是大好男兒,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咱們不如人的,自己光明正大掙回來便是臉麵榮耀。可您行竊國之舉,那是自掘墳墓。皇上寬仁,願意給您機會。您不可再一意孤行了啊!”張暄絲毫不讓,讓方才進來的皇帝也刮目。

“成王敗寇,暄兒不必多言。”張廣看到皇帝進來,不願在他麵前爭吵,冷笑道:“我一時心軟,沒用立時取你性命的□□,卻給你留了機會裝癡愚紈絝,被你騙了去。你倒比你那短命的父%e4%ba%b2好運!”

皇帝快步走過去,“你什麼意思?父皇不是病逝的麼?”┇思┇兔┇在┇線┇閱┇讀┇

“他自己身體孱弱,根本不是坐龍椅的料,得到不該是自己的位置,老天爺要收了他!”張廣罵道:“拿走自己兄長的皇位,卻將乾兒圈養宮中,請一堆隻知道之乎者也的夫子教他,讓他忘記自己本該是皇帝麼?”

“哼,父皇芳名自有後人評說,你一個謀逆寡情之人說的話,除了安慰自己,誰又聽你。”皇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怕一時衝動當下殺了此人,誤去大事。“張暄是你孫兒,不好說你做下的醃雜事,朕來與你說道說道。”

“不錯,你也是戰功顯赫,不然以□□英明,怎會與你國公爵位?平定滇南,堅決抗倭,朕都是記在心裡。可你不該假借清倭之名,大肆屠殺沿海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更不該殺民充作倭人領功邀賞。再看看你荊黨所作所為,排除異己,迫害能臣清臣,科舉舞弊大肆打壓士子。父皇在時念你功勞,不願因此降罪,你卻不知收斂,得寸進尺。不為你所用之人,便殺去了事。”

“心%e8%83%b8如此狹窄,手段這般卑劣,就是你戰功顯赫,這天下,你怎配坐?”皇帝斜斜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到了現在的地步,張廣本就一心求死。沒想到這少年皇帝竟能忍耐至此,沒受他所激立下殺手。

“爺爺,還是罷手吧!”方才皇帝與張廣的話,讓張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時候彆的話卻再難說出口,說完,他搖搖晃晃往殿外走,也知道以張廣剛愎自用的性子,是如何都不打算罷手的。

“張大人,皇上吩咐過,請您待在偏殿,不得擅離。請吧。”門外的流風引著路,將吃食飲水送進去後,吩咐人鎖住大門,好生看管。皇帝還是看重張暄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流風還是吩咐侍衛不要為難這位侍郎大人。

得了消息的大臣此時都到了勤政殿,六部裡隻有兵部工部還算齊全,其餘四部隻有刑部還有位侍郎佟良佐。皇帝進來後看了看人,臉色和緩許多。他也不坐龍椅,照舊坐了台階,擺擺手道:“都彆跪了,大半夜的,跪來跪去,哪有那功夫?”

“張廣謀逆,這事想必丞相已經告訴諸位。十萬清倭軍,如今便有八萬,離平京城二十裡。京中守備司兩千兵士,禦林軍兩萬,平京四營八千餘人。敵多我少,敵攻我守。”皇帝看了看這時候還在等大臣們,心裡不動容是不可能的。就這不到二十人,從荊黨把持朝政後,還能一直守著本心,難能可貴。

“皇上,四營昨晚已經拔營準備,微臣方才已經傳令移軍,駐紮永寧門,算算時間,再有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季常方才進宮,已經將長公主和女兒送進後宮,他是放寬心,隻想著上陣殺敵的。

皇帝才點點頭,便看到流風引著一人進來,不由得開懷笑出聲。大臣們回頭去看,是一個國字臉的男人,留著寸許長的胡須,身上穿著玄色棉袍,有幾縷頭發從書生帽沿裡漏出,顯得有些潦倒。

“到底還是給你這小子弄進宮了,”莊簡不改本色,對一眾朝臣道:“莊簡見過諸位,夜深難辨,就不一一招呼了。”

“先生,非常時期非常之事,您即然來了,便安坐吧。”皇帝笑著拍拍自己身邊,莊簡卻先對張昌鬆行了弟子禮,“老先生彆來無恙,靖邊四年一彆至今,明溪常憶當年與您泛舟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