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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風雲 一片月 4212 字 1個月前

道:“看來前日裡昌平侯夫人進宮教了不少,是有點長進。罷了,明日午膳便讓尚膳監彆拾掇了,朕去承乾宮用。”

“遵旨。”流風候了片刻,見皇帝沒多餘話語,揮手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宦官去尚膳監傳話,自己站在皇帝身邊侍候。不多時便見江月從屋子裡出來,“皇上,晚膳預備好了,皇上是要在院子裡用膳還是回去用膳?”

皇帝合上書,道:“進去吧,不然搬進搬出的,怪麻煩。”皇帝隨手將書遞給江月,站起來抬腳往宮裡去了,流風忙跟著打簾,江月捧了書先進書房將書放好,又淨了手去伺候。

景陽宮中膳食向來簡單,小廚房裡常做的也隻是幾道家常菜。今日皇帝在,劉幽不過是吩咐多加了兩道小吃,一道水晶冰粉,一道桂花酒釀,都是酸甜口的。

“行了,流風,帶著人都下去吧,朕跟瑾辰說說話,不必站著伺候了。”皇帝不知想起什麼,麵色柔和起來,揮揮手便遣散了奴才。流風知道這是有體己話要說,帶了人靜悄悄退了出去。

“朕記得八歲那年夏天,胡鬨帶你偷偷溜出先生家裡,結果在街上迷了路,好不狼狽。”皇帝笑意愈發柔和,“有個擺攤賣酒釀的大娘見咱們倆孩子給日頭曬的可憐,便強拉了咱們去喝了碗桂花酒釀,酸酸甜甜,涼涼的,當真好吃得緊。”

“嗯,可不是麼?”劉幽想起兒時的事,也不禁笑了起來,“隻是後來被罰的真慘。”

罰了抄書,可是足足抄了月餘才抄完。也是因著皇帝被罰的多,劉幽幫著抄,才慢慢開始學了皇帝的字體。之後這麼些年,每每皇帝被罰抄,其中總是有一部分是劉幽幫著一起抄的。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你一言我一語,都是些兒時的舊事,今次的事情彼此都沒提及。不知是誰提起了江南之行,便又聊起一路見聞。不知不覺便是月上柳梢,皇帝方叫了流風進來收拾,伺候洗漱。景陽宮中人都暗喜不已,皇帝今日臨幸景陽宮,況且又與皇後聊了這麼久,可不像是不假辭色的樣子。便有些不長眼色的想湊進去,也給流嵐訓了出去。

杜信長身為內官監太監,另有住處,今日恰好不在景陽宮,所有事情都由流嵐說了算。宮人雖知道流嵐去了職,但是皇後平日裡辦事多讓他去,倒沒人敢明著不從的。

劉幽洗了澡回到內室,皇帝已經身著中衣,倚著枕頭睡著了。他睡在床裡,並不符合禮製。天氣還有些熱的緣故,搭著的被子被挪了開來,錘在%e8%85%bf間。劉幽輕步挪去,吹熄了兩旁的嵌玉琉璃燈,整個房裡便隻剩下楓木圓桌上一盞素紗燈,朦朦朧朧。

輕手放下紗帳,劉幽才%e8%84%b1去了外袍。她身量未足,體態纖細。平躺在外側,扭過頭來看著睡熟的皇帝。這兩月皇帝聲音開始喑啞,不會再給人聽成女聲。身子骨似乎比去年強了不少,沒再犯寒疾。昏暗的火燭下,長長的睫毛映出一片陰影,它的主人正在好夢。劉幽搖搖頭,伸手給皇帝拉好雲被,才踏實睡去。

十月方才過去,皇帝便下了道諭旨。在內官十二監後,成立禦馬監,掌禦馬及諸進貢並典牧所關收馬騾事宜,統領平京四營軍印。

皇帝身邊的流風出任禦馬監太監,一躍成為正五品內官。也是皇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封的內官。

平京四營本就是皇帝玩鬨設立的軍隊,何況季常身在外處,軍印自然很快送進皇宮,交給了流風。

朝廷上也未曾掀起太大波浪。一來,皇帝在這些事上胡作非為,已然讓群臣麻痹。何況禦馬監並不插手大昭的四路大軍,隻是管管進貢的禦馬。二來,汪博勳提議張廣主動還政於皇帝。這讓荊張廣近日來日思夜想,略微煩悶。三來,曆經三朝的翼國公劉光義三日前舊傷發作臥床不起,太醫院派去的太醫一直沒出國公府,朝臣們都在等待這位舉足輕重的國公爺具體的消息,對皇帝遊戲之舉,實在沒有多少興趣深究。

劉幽知道消息時候,正在書房裡默書。但卻不由得心下一緊,手中筆落在紙上,一抹濃黑迅速暈開。江月忙上前撿起毛筆擱置好,對劉幽道:“娘娘寬心,國公爺一生戎馬,舊傷難免。況且家裡人一直沒來消息,肯定不嚴重。”

“嗯。”劉幽斂了心神,對江月道:“讓流嵐帶著腰牌出宮,去國公府問問。讓從側門進,免得給不必要人看到。”

“是,奴婢這就去說。”江月告了退,劉幽一人坐在椅子上,將墨染了的紙疊起來,好看的眉毛攏起來,讓不知何時打簾進來的皇帝愣了神。流風方從翼國公府上回來,跟皇帝說完情況。皇帝不敢耽擱,讓他先去景和宮中稟告太後,自己放心不下,趕到景陽宮。

此時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皇帝斂了心神,走上前,放緩聲音道:“瑾辰,想什麼呢?”

劉幽這才看到皇帝不知何時進來的,正要行禮,皇帝已經彎下腰,將疊起來的那副字打開,點頭道:“這飛白已經不輸先生幾分,可是瑾辰妹妹自小修身養性,國公爺教導不為外物所動,今次為了俗事破了例。”皇帝一笑,道:“幸虧是朕看到了,不然國公看到,看不罰你。”他說著,重新疊起來,收進懷裡。

“皇上說笑了,這字寫壞了。”劉幽明白他這是安慰自己,但看他寶貝一般收起來,便道:“皇上若是喜歡,再寫就是。”

“那哪能夠,”皇帝見她神色好了些,拉她起來,道:“朕知道你不放心,換了衣服,朕帶你悄悄出去。還有,朕已經派人悄悄去幽雲郡告訴劉將軍了,你彆瞎操心。”

劉幽點頭,心知自己安排也無非如此。可擅自帶她出宮,這。她心下憂慮,皇帝已經解釋道:“沒事,朕送你回去就回來。這幾日朕便在景陽宮中,量旁人也沒膽子敢來找不痛快。”

總算是憂心更重,劉幽點點頭,自去換下衣服,打扮成小宦官的樣子。這時候流風也從景和宮回來,一切也都安排妥當。皇帝大張旗鼓地去往翼國公府問候,任誰都沒瞧出來,跟在他身邊的隨從裡藏著當今皇後。

☆、將隕

皇帝待了多半時辰也就離開回宮了,劉幽這才靠近自己的爺爺,看著他消瘦的臉龐垂淚。劉光義方才便看到劉幽,沒想到皇帝膽子這般大,竟然敢這樣帶這孩子回來。“你進宮這麼久,離了爺爺身邊,愈發沒規矩了。怎能這般胡鬨?”

劉幽身上的衣服還未換過,此時再無外人,便坐在劉光義身側,道:“跟太後都是說過了的,瑾辰實在不放心,爺爺身邊又沒個知心的人,瑾辰便自作主張出宮了。”

劉光義歎口氣,道:“這個節骨眼,真是胡鬨啊。”他坐起身,%e8%83%b8口的衣襟落下,裡麵紗布纏繞,依稀可見血色。劉幽忙搭手撐住,卻明顯感覺到劉光義身子輕減許多,又不禁眼圈一紅。

“這傷當日我就知道好不了,幸而回來後,胡太醫%e4%ba%b2子診治許久,才拖延下來。”劉光義早就看開了生死,對自己最疼的孫女道:“我不讓他們嚼%e8%88%8c根子告訴你,也是怕你在宮中擔憂。”

“爺爺說得這是什麼話,”劉幽想起方才自己偷偷問胡宗鯤的話,“爺爺就這麼瞞著瑾辰,難道非得……”然而那不吉利的話,劉幽終究舍不得說出口。

翼國公府素來持家甚嚴,此時皇後悄悄回府,也隻有管家跟翼國公兩人知道。劉伯韜的妾侍並府中一應丫鬟小廝家將均不知曉。然而儘管劉幽每日裡打起精神強作鎮定,哄著劉光義,這位三朝虎將還是慢慢衰老,不知不覺間已經滿頭白發。

劉幽回去的第四日,皇帝帶著“皇後”隨同劉太後一同來到翼國公府上。幾日不見,劉幽原本的瓜子臉更加瘦削,眼睛顯得更大了些。杏兒心疼得緊,但人太多,她如今也知道有些事不能不分場合亂說。

明麵上賜下的各類人參靈芝不計其數,流風正幫著管家入庫。劉光義臥室裡,此時隻有皇帝,劉太後,劉光義,劉幽四人。劉太後坐在床邊,正低聲與劉光義說著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敏兒,如今我已經不中用了。好在幽雲軍中早已布置妥當,有這般兒郎們,不管內裡鬨成什麼,匈奴斷是不懼的。”劉光義說了兩句,氣喘起來,歇了片刻才道:“這些年咱們不得不忍,好在朝中還有張兄護持,大亂之後大治還得靠他的。”

“伯父,您彆說了。”劉太後按耐不住,終究垂下淚,泣道:“這些事您不必操勞,皇帝大了,不是不知道。”

劉光義轉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皇帝,看他個頭開始拔高,眉清目秀的樣子跟劉太後像極了,隻一雙眸子跟先帝一模一樣。“皇上,幽雲軍裡是有幾個刺頭,但都是對事不對人的漢子,一心為國。若是將來他們有什麼不尊的地方,”

“國公放心,朕知道的。”皇帝忙打住他的話,誠心道:“都是為了大昭,朕也是想過,萬一不成,朕這皇帝做不做都不要緊,國不可不國。”

“還有瑾辰這孩子,”劉光義臉色潮紅起來,皇帝見狀不對,高聲喊道:“傳禦醫!”他話閉,門外候著的胡宗鯤一推門闖了進來,也顧不得禮節,給劉光義搭脈片刻,取出銀針,拉開劉光義身上的中衣便針灸起來。

劉幽已經哭紅了雙眼,雙%e8%85%bf發軟,幸虧皇帝一把抱住了才沒有跌倒。

劉光義撅了過去,此刻呼吸急促。胡宗鯤禁皺著眉頭,右手扶著銀針攆動。過了半個時辰,劉光義呼吸才平穩下來,臉頰潮紅漸漸退了。

胡宗鯤擦了擦冷汗,才轉身對候著的三個人道:“翼國公方才一時急火攻心,好在發現及時。”

“爺爺還能撐多久?”劉幽這話問出來,幾個人都有些訝異,皇帝本打算出言安慰,但看她小臉蒼白,想要說的話竟說不出口。

胡宗鯤想了片刻,“臣不離身,或可保全三日。”這話,也是胡宗鯤往滿了說的。其實能不能保全三日,他也沒多大把握。

沒想到劉幽咬著牙,對胡宗鯤道:“那就勞累胡太醫,莫要讓爺爺受太多苦了。”

誰也沒想到劉幽會說這話,皇帝在她身後不自覺紅了眼圈,劉幽在胡宗鯤訝然之後,鄭重點了點頭,又掙開皇帝,行了禮道謝。

胡宗鯤去下銀針,出門吩咐了跟著他的一個小太監怎麼熬藥,怎麼準備,也顧不得自己一身狼狽,便在外間坐下守著。劉太後勸了兩句劉幽,這孩子隻是坐在劉光義床前,誰也不曾理會。劉太後低聲與皇帝說了兩句,自己先回宮中安排。

走出翼國公府的時候,劉太後對身邊的朱自芳道:“擬旨,要幽雲大將軍劉伯韜火速回京。幽雲軍中事務由馬季河暫代。”

“是。”朱自芳心下一淩,知道這旨意意味著什麼。但他不敢多言,扶著劉太後上馬車,離開時候看了眼翼國公府朱漆金匾,知道一個時代即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