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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輕笑道,“不過,我雖然做不到相信你,但要讓我同意讓你幫我療傷,卻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為什麼這麼執著,要救我?”雨化田問道,“我對你無恩,細算起來說不定還有仇。而且你不是一直不滿意我要做的事,一直想要阻止我麼?就讓我傷重而死,對你來說不是正好麼?何況,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就算見死不救,也不會有人指責你的。”

木頭一愣,然後啞然失笑,“我記得我第一次救你的時候,還是在龍門客棧地下的暗道裡。而你非但沒有感謝我的救命之恩,還用客棧裡無辜夥計的性命威脅我。那個時候你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他轉身走回桌旁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我那個時候說是‘單純的善意’,你不相信。現在若我還是一樣的回答,想來你還是不會信的。”

雨化田淡淡笑了笑,沒有否認。

木頭看著雨化田,沒有直接回答雨化田的問題,反而問道,“千期萬劫,婆娑儘渡。謝氏一門除了醫術,一向以這門‘渡劫手’的武功名傳武林。你可知,這門武功的奇特之處?”

雨化田挑眉,“願聞其詳。”

“其實謝氏一門之所以能夠保留醫聖的名號百年不倒,與這渡劫手的功夫也有著莫大的關聯……”

渡劫手作為傳承百年的醫聖謝家的家傳絕學,除了是一門極好的內功心法外,其最神奇之處就在於這門內功可以用來幫人疏通阻塞的筋脈,調節紊亂的真氣。畢竟,再好的醫生,若是遇上藥石罔救的病人,也隻能徒歎奈何。偏偏江湖中人,行事隻憑一時痛快,往往拚鬥之後,落下個筋脈受損內息散亂的更是常有之事。

若要救治這樣的內傷,草藥所能起的作用隻能算聊勝於無,非得要另一人以同源的內力幫其調節渡氣才能化解。可世上的武功千千萬萬,每個人所練的武功,正邪陰陽,各有不同。要在自身深受重傷,亟待救治之時,尋到一個內力與自己相仿或更甚,同時願意相助,並且內力還要同源之人,條件不可謂不苛刻。

因為這苛刻的條件,千百年來有多少武林好手因為傷重不治而年紀輕輕就丟了性命,他們本都是各門各派的未來與期望,過早地夭亡令人嗟歎。可若要他們愛惜性命,遠離紛爭,又大大地違背了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追求。何況,年輕的子弟正在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即便是有師長的嚴命,他們又哪裡會聽得見?

直到百年前一名謝姓的年輕人的出現,才打破了這個僵局。

那年輕人是以一名江湖走方郎中的身份現身武林的,雖然年紀輕輕但醫術甚好,對待病患總是彬彬有禮,不嫌貧,不愛富,不倨傲,不卑微。你幾乎可以將一切溫柔%e4%ba%b2切的字眼用在他身上。

而最令一眾武林名宿刮目相看的,則是他一身神奇的內力。對,就是神奇。因為那年輕人的一身內家功夫竟然無根無源,非正非邪非陰非陽。這也就意味了,它可正可邪可陰可陽。更加難得的是,這樣的武功竟是出現在一個醫術高明,立誌懸壺濟世的醫者身上。簡直就像是上天派給這紛爭不斷的江湖的救星。

這名年輕人就是開創了謝家在江湖百年來備受尊敬,無可動搖地位的先輩。而那神奇的武功,因為那位先輩並沒有說出武功的名字,江湖中人便將其稱之為能夠渡儘千劫的渡劫手,也成為百年來謝氏名傳武林的一門家傳絕學。

不過這渡劫手之所以會成為謝氏家傳絕學,倒並不是因為這位先輩吝惜武功,不肯傳給外人。相反,當年確實有武林人士曾上門求學。那位先輩也十分慷慨的拿出了渡劫手的秘籍,隻是眾人在看過秘籍之後,卻都不約而同的紛紛放棄了修煉這一門武功。

其中原因,渡劫手的修煉之困難還在其次,主要的因由還是在於,這門武功要求所練之人不曾修煉過其他的武功。當然,若是自己廢去全身武功,從頭開始也不是不行。

隻是,武學一道,來之不易。誰的武功不是自己日夜苦練,點滴積累而成?真要放棄,有幾個人當真舍得。何況,看那秘籍中所記載的渡劫手的修煉難度,即便他們真的廢了武功從頭開始,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練成。若到頭來兩頭成空,恐怕誰也接受不了。

種種緣由,使得百年後這神奇的渡劫手已經成為謝氏的獨門武功,更是謝氏的一個重要標誌。

木頭頓了頓,道,“你可知道為何謝氏有這樣一門厲害的家傳武功,卻百年來始終不曾介入過江湖的爭鬥,而隻是以世外醫者的身份,博得在武林中的一席之地?”

“為何?”雨化田問。

“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木頭道,“因為百年來能夠真正學會渡劫手的謝氏子弟實在是寥寥無幾。細算起來,除去當年開創謝氏基業的那位先輩,就隻有三個人。”

而這一輩中,就隻有他一人成功地將渡劫手練至了頂層。連他的父%e4%ba%b2謝安亭也隻將其練到了第五層。可是,若他知道成就這門武功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那他寧願自己永遠也不要將其練成。

“我當初會選擇和東廠萬玉樓合作,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想起舊事,木頭笑得有些苦澀,“我那時滿心都是仇恨,一心想要報仇。可是武功不能大成,我就無法憑借光明正大的比鬥殺了謝安亭。而下毒暗殺這樣的卑劣行徑又為我自己所不願。”

他握著茶杯,杯中的茶水還是燙的,隔著細瓷的杯子烙在他的掌心裡,微垂了雙目,“當然,勾結東廠,陷害自己的父%e4%ba%b2,也算不得什麼正大光明的手段。可是在確切得知外祖一家滅族的原因後,我一刻也無法再在謝府待下去,一刻也不能再忍受陪謝安亭玩父慈子孝的把戲。而且,那個時候我想,當年謝安亭陷害了我的母族換取了今日的地位,那我以血換血,奪去謝安亭本不配擁有的一切,也算是是恰如其分吧?”

“哈。”木頭忽然極為自厭的笑了笑,“是不是很蠢?自以為是的報了仇,連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直到謝家滿門抄斬的旨意下來,我還在沾沾自喜。”他一口飲儘杯中的茶水,滾燙的茶水一路燙過%e8%88%8c頭牙花嗓子,可是痛意卻顯得鈍鈍的,好像有什麼壓著,讓他連借著疼痛宣泄一番的機會都找不到。

“後來,就是他們……他們都死了以後……”木頭有些艱難的帶過了這一段,道,“我回去之後,心如死灰,有些瞬間我甚至想到了死……然後,我發現我長久以來停滯不前的渡劫手內功卻突然有了突破。哈哈哈——”木頭有些瘋癲的狂笑起來,“在我眼看著所有愛護我,關心我的人都因為我的私怨而被無故牽累至死之後,我的武功竟然有了突破!”

“要是我早一點練成,哪怕隻早一點點,我就不會去找萬玉樓!我就會正大光明的殺了謝安亭!我就不會連累那麼多無辜的人慘死!……”木頭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並且越來越激動。

雨化田卻還隻是默然的看著他,“所以?”

“所以?”木頭重複他的話,反問,“你還沒有明白麼?為什麼我之前一直練不成渡劫手頂層的功夫,為什麼百年來隻有那麼寥寥的幾個人可以練成?——這就是渡劫手這門武功的真諦。”

木頭深深地呼吸,平複之前激動的情緒。“千期萬劫,婆娑儘渡。渡的不隻是彆人的劫,也是自己的劫。這本來就是一門救人的武功,我之前滿心殺念,自然一直練不成。而後悔悟一切想要補償時,才真正將心境與內功的要旨融為了一體。”

隻可惜,在我終於練成之時,以前所犯的錯卻終究已來不及補償。

“這就是我一定要救你的原因,即使明知道你是一個極富野心,很有可能會掀起腥風血雨的人,明知道現在救了你一個人,或許會造成更多的人的死亡,我還是不能不出手救你。”木頭道,“隻因為,我已經再也無法看著任何人——死在我的麵前。”

他抬頭,直視著雨化田的眼睛,“這個理由,你接受麼?”

雨化田道,“我接受。”

木頭喜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現在不行。”雨化田搖頭再一次拒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為什麼?”木頭急道,“你現在的內傷已經重到不能再重了,多拖延一分就愈危險一份。還是——你仍然不能相信我?”

“我確實還不相信你,”雨化田抬手,阻止木頭開口,“不過我既然同意你的診治辦法就不會食言。隻不過現在還不行,我還有些布置沒有做好。”

還有一些布置,一旦接受了謝麟的診治辦法,他至少會有三四天不能有任何行動,所以在此之前,他要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

二十五

張越和繼學勇已經在原府主廳的屋簷上趴了大半宿。北地風大,烏黑的瓦片上總是積著厚厚的泥灰,被雨一淋更加顯得黏黏膩膩的。繼學勇一張臉皺的直把那麵上的刀疤也扭成了蚯蚓的樣子,不住的低聲抱怨,“我說老五,我們到底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你看看,天都快亮了……”他的手指不小心摳進屋瓦的縫隙間,抽出來的時候一手的黑泥,“這,這都是些什麼東西?真惡心……”

張越看也不看他,兀自緊盯著下麵廳裡的眾人。

不大的廳堂裡燈火輝煌,濟濟一堂,清流中但凡重要一點的人物都在這裡。夜深不寐,聚於一室,自然不是為了%e5%90%9f詩賞月,聯絡感情。他們在密談。

此時距離萬貞兒暴斃已經過去了十日,距離雨化田和木頭之前的那一次交談也已經過去了七日。這十日間,萬貞兒的突然暴斃,朱見深的雷霆之怒,乃至靈濟宮的一夜成灰,都是能夠震動朝野的大事。但除了這些,還有一件事更加牽動著在座的一眾官員的心。那就是南疆的戰局。

說起這期間南疆的戰局,可謂是一波三折。

數日以來,兩廣的叛軍因為猝起發難,打了明軍一個措手不及,勢如破竹的直打到長江以南。然後各地的援軍終於趕到,搶在叛軍渡江之前截住了他們的攻勢。十日間兩軍交峰了多達七次,各種小股的遊鬥和相互騷擾突襲更是不計其數。

朝廷的平亂軍從開始的敗多勝少逐漸的控製住了戰局,叛軍的銳氣被磋磨之後,形勢開始向平亂軍這邊傾斜。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慶賀,當夜十數個高手深夜潛入了平亂大軍的軍營中刺殺軍中大將。雖然這十數名武林高手無一生離,但卻成功的以命換命,殺掉了禦賜%e4%ba%b2封征南將軍趙英單,同時燒毀了平亂軍大營中的一處極重要的糧草倉庫。

兩軍對峙,己方的大將竟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被刺身亡,這件事對明軍的士氣影響極大。叛軍乘勢反攻,又扳回了稍許劣勢。而平亂軍在短暫的混亂後,由原趙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