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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嫌棄奴婢挑的人不好麼?雖然比不上娘娘身邊的靈巧,但手腳倒還不十分粗笨,放著做些粗活也還過得去。”

“是麼?”萬貞兒不置可否的笑笑,道,“那便帶上來讓本宮瞧瞧吧。”

從方才起便侯在殿門外的一溜宮女便挨個兒進來,常小文走在中間,手裡捧著描金的百鳥朝鳳盤,盤上是一樽琥珀杯。常小文進殿的時候,尋機給風裡刀遞了個眼色,腳下倒是走的嫋娜,倒真像個平淡無奇的小宮女。

風裡刀見著她的眼色,知道她已將東西準備好了,心卻一下子提了起來。

終於來了。

常小文走到萬貞兒麵前跪下,雙手平平的高舉,將金盤中的酒樽托到萬貞兒跟前,萬貞兒卻沒有立刻去拿。她斜著眼睛漫不經心的看了常小文一眼,道,“長得倒還過得去,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冬兒。”常小文低頭隨口扯了個名字。萬貞兒久久不拿酒樽,她便隻能一直保持著雙手高舉的姿勢,不過好在習武之人,這點刁難她還未放在心上。

還是風裡刀沉不住氣,道,“娘娘,這是剛送來的今春的新釀,特意奉上來給娘娘嘗嘗鮮的。”

萬貞兒神情不善的瞥了風裡刀一眼,伸手接過了酒樽,清冷道,“你既說你對本宮忠心耿耿,本宮這便給你一個表忠心的機會。”

風裡刀趕著應道,“娘娘吩咐,奴婢一定儘心竭力。”

萬貞兒麵上卻沒什麼表情,待風裡刀附耳過來後道,“殺了她。”

風裡刀一愣,“哪一個?”

萬貞兒眼風一掃,正指向跪在正中的常小文。風裡刀按下心中的驚悸,恭順的答應,“知道。”

得到風裡刀毫不猶豫的回答,萬貞兒終於露出一點笑意。精致的酒樽緩緩湊近%e5%94%87邊,輕抿。

風裡刀直直的看著她,目光幾乎可以說是熾熱了。

殿中燃的沉水香愈發的濃鬱起來,寶貝兒窩在一旁宮女的懷裡不安分的直撲騰。殿外的天際忽然起了風,驟起的涼意使高枝上的夏蟬也停了鳴叫。一切都沉沉的,浸染著說不出的壓抑而不安的氣息。

便在此時,樂師們奏的曲子卻一個急轉,調子驟然激越起來,“錚!”

萬貞兒忽然一下站起,霍然轉頭看著風裡刀,似乎是想要說什麼,手卻死死的捂著心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但她的眼神卻淩厲的刺向風裡刀。

風裡刀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然後,仿佛帶著某種寓意的,萬貞兒的身影倒了下去。

※※※

二十二

笙歌的樂聲還未停歇,在宮女們因為驚愕而愣住的時刻,樂師們並未立刻察覺這令人驚恐的變化。但是很快的,在下一個高亢的短音之後,大殿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宮人們紛紛圍攏過來,起初他們並未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為突然的變化而不由自主的驚恐。——娘娘怎麼了?是他們做錯了什麼惹到了娘娘?還是娘娘又想出了什麼新奇的法子懲治他們?

風裡刀的神情也帶著三分驚愕,不過他的驚愕是因為——太輕易了,萬貞兒……死了?

常小文的眼中卻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哈哈,也沒有多難麼?真是,虧她之前還被風裡刀帶的生了緊張的心思。皇宮大內,也不過如此。

宮人們的寂靜隻有極短的片刻,然後不知道是誰先說了一句,“娘娘死了!”

娘娘死了!

巨大的恐懼頃刻蔓延過整個大殿,整座安喜宮,甚至整個紫禁城。

片刻前還圍在殿中的宮人一哄而散,他們爭相奔走著,口中還不住的喊著“娘娘死了,貴妃娘娘死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去哪裡,他們隻知道貴妃娘娘死了,他們都活不了!他們也不知道叫喊能改變什麼,隻是下意識的,仿佛喊出來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瞬間殿中就隻剩下了三個人,風裡刀和常小文對了一個眼色,常小文放聲的大笑起來,“萬貞兒死了,走吧!”

常小文混在慌亂的宮女中間跑出了安喜宮的大門。

風裡刀並未和她一起,這是她們之前就計劃好的。——萬貞兒一死,宮中必定大亂。她們若要逃離,這是最好的時候。但是,風裡刀和常小文卻不能一起走。因為一個常小文混在宮女中毫不起眼,而一個“雨化田”卻是到哪都必定引人注目的。何況,他此時身上還穿著那件晃眼的銀白飛魚袍。

雖是分開逃離,他們也並非毫無準備。風裡刀會先找隱秘的地方換上太監的衣服,再從西六宮中重華宮後的小道走西角樓離開。而常小文則直接混在宮女中,離開萬貞兒的安喜宮後,會有原戈安排的人接應。她拿了證明身份的腰牌,正大光明的出宮門。

常小文一路極為順利,托那幾個被嚇得亂喊亂叫的宮女的福,萬貞兒的死訊瞬間傳遍了整個後宮,所過之處全部一片混亂。

說來她也覺得訝異,一個貴妃的死訊,竟然能令偌大的紫禁城混亂至此!

她很快就到了預定的所在,那是一處荒廢的久了的園子。其中還有個很大的池子,大概原本是種了荷花的,但現在水已將近半枯,滿池的荷葉枯了一半,還有一半和叢生的雜草混在一起,入目便是撲麵而來的衰頹氣息。

進了園子後常小文便沒有再看見半個人,這個荒廢的園子仿佛是被整個富麗堂皇的宮城遺棄了一般,彌漫著和遠處的喧鬨慌亂極不相稱的寂靜。

常小文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言的不安感,原戈說的那個會在此處等她的小太監還不見蹤影。

又等了片刻,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常小文咬咬牙,決定不再等待。隻不過是出宮的腰牌,即便不靠原戈,她自己一樣可以拿到!

忽然,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一道尖銳的鳴響劃破寂靜,白羽的長箭帶著微藍的寒芒追向她的背心!

“咄!咄!咄!”千鈞一發的時刻,常小文貼地一個側滾,險而又險的避開那必殺的一箭。長箭帶著不可遏製的力道釘在青磚地上,整個箭頭都沒入其中,潔白的尾羽在裂痕遍布的磚塊上微微顫動。

常小文腳下不停,又接連的躲開緊隨其後的幾支長箭,終於到了一棵樹後,贏得了片刻的喘熄。但暗處偷襲的箭手並未因為暫時失去常小文的身影而有半點遲疑,泛著瘮人寒光的長箭依舊一刻不停的射出,滿耳都是利箭破空的嘯響!

怎麼會?這裡竟然有埋伏!

常小文心中驚疑不定。——她們的計劃被人提前察覺了?不,若是如此,想殺萬貞兒就不會這麼輕易。那是她離開安喜宮的時候,被人盯了哨?可現在這架勢分明是早有精兵埋伏在此守株待兔……

咄!咄!咄!

該死!常小文儘量把自己的整個身體掩在樹後,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如雨飛來的利箭還是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是什麼人!偷偷摸摸的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的就不要躲在暗處放冷箭!”常小文大喝道。

並沒有人應聲,不過卻當真有人從暗處走了出來,但卻不是一個人。

一隊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齊齊從隱身出走了出來,呈合圍之勢,將常小文連同她借以掩蔽的大樹一同包圍。危急時刻,常小文表現出了多年來刀頭%e8%88%94血的生活所練就的冷靜,她飛快的掃視一周,立刻便發現了整個包圍圈中最薄弱的環節!

沒有絲毫的猶豫,常小文瞬間腳下發力,縱身飛撲向東北角,那裡生長著一叢茂盛的薔薇。□□月的天氣,薔薇花期已過,但綠葉仍舊蔥茂,很是蓬勃的樣子。沉默的箭手們的合圍在此處因為花樹的阻隔而不如其他方位嚴密。

常小文要抓住的就是這一點疏漏!

人在麵臨生死考驗的時刻,潛力是巨大的,何況常小文的武功本來就極好。這一躍她發揮出來十成的能力,在她落地之前兩側的敵人不可能來得及截住她。然而,就在常小文身形躍至最高處開始往下落的時刻,她本來滿懷自信的雙眼驟然瞳孔緊縮。

就在薔薇花樹後,竟然還藏了一個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是一個禁衛軍服飾的武官,長相平平,毫不出奇。但常小文在看清他的麵容的時刻%e8%84%b1口驚呼,“是你!”

※※※

“竟然……是你……”常小文離開後,風裡刀卻沒能夠按照原定的計劃去約定的地方改裝。這自然不是因為他不想走,他是被人拉住的。

萬貞兒拉住了他。

“……你……是你……為什麼……”昔日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此刻狼狽的趴在地上,華麗的地毯襯得她蒼白的麵色愈發慘然。她的眼睛怒瞪著,滿目都是不敢置信的光芒,而戴著長長的金護甲的手中死死的攥著風裡刀的衣角。

風裡刀滿麵駭然,“你、你、你怎麼還沒死?!”

萬貞兒的神誌顯然已經幾近渙散,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但卻還撐著最後一口氣,不住的問,“……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本宮,本宮……不好……”

然而被詢問的那個人完全沒有心思聽她說話,風裡刀隻是使勁的拉扯著衣袍邊角,想要儘快離開這裡。

不多時,這裡就會圍滿了人吧,到那個時候就走不掉了。他必須,必須立刻離開!

但將死之人心中的執念是那樣的大,萬貞兒連話都已不能說的完全了,可手中攥著的力道卻前所未有的大。

“嗤啦!”終於,刺耳的裂帛之聲響起,精致的錦袍也不能承受這樣大的拉扯,撕裂開來。不遠處已有紛遝的腳步聲傳來,片刻便到了殿門口。風裡刀明白現在他已經不能再從大門離開,情急之下,腳步一轉閃身進了內殿。

剛藏進內殿,便聽到外麵紛亂的腳步聲不斷。風裡刀腳下還未站穩,忽然有一股剛勁掌風向他劈來!

他一個側身險險的避開,眼角瞥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合身向他撲來。那身影動作極快,他還未反應過來,便隻覺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

安喜宮中因為萬貞兒的死而鬨得人仰馬翻的時候,和它隻隔了兩座宮室的撫辰殿後的耳房裡氣氛也是緊張壓抑的。房前有一個小太監正在不停的徘徊,似乎是在等待什麼。而耳房四周的各處隱秘角落則分彆埋伏了不等的人手。

“怎麼還沒有來?”說話的是一名頭領模樣的侍衛,他眉頭緊皺,問,“那一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稟大人,已經得手。”

“前頭宮中呢?”

“禁衛軍已將整個安喜宮包圍了,聖上也得到了通報,就快要到安喜宮了。”

“這麼快?”那頭領沉%e5%90%9f,片刻後霍然抬頭,“事情有變,撤!”

“是。”頭領身旁的一名侍衛撮%e5%94%87一聲輕嘯,那本來等在門口的小太監抬頭向他們這邊望了一眼,匆匆離去。先前隱在各處的侍衛也紛紛悄無聲息的離開。

風吹樹動,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