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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為人倒很和藹,開門見山的問,“你是雨兒的朋友?”

木頭想自己是跟著雨化田上山來的,也不便否認,便沒有說話。

老人便當他是默認了,又道,“你是謝家的孩子吧?好孩子,你叫什麼?”

木頭訝然,不過立刻又想到既然雨化田能認出他的出身,那麼作為江湖最神秘的渡言明樓主人會知道他是謝家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隻是疑惑,老人既然查到他是謝家子孫,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還是恭謹的持了弟子禮,答,“晚輩確實是謝氏族人,單名一個麟字。”

“謝麟?”老人似乎有些驚訝,“原來你就是謝麟。兩年前聽說謝家出事的時候,我正病著,到底也沒能幫上一把。原以為謝氏一門自此便要斷絕了,幸好,幸好……”

木頭問,“前輩聽過晚輩的名字?”

老人和藹的笑道,“聽明義提過幾次,好孩子,明義他很喜歡你呢,每次提到你都樂嗬嗬的。”

“原來前輩識得家祖,是晚輩眼拙了。”謝家滅門前最後一任掌權人,他的三叔公正是姓謝名凜字明義。

“果然是和明義一樣的性子,張口閉口的前輩晚輩,也怪不得他喜歡你。要是謝家沒出事的話,我想明義大概會把謝家下任家主的位置傳給你的吧。”

木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三叔公確實很疼愛他,隻是三叔公最珍視的謝家卻是毀在他的手裡。這樣的不肖子孫,若是三叔公知道,還會把謝家托付給他麼?

好在老人並沒有糾纏於這個話題,簡單的敘舊之後,老人便點明了叫他來的用意,“好孩子,我這次叫你來,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幫忙。”

“不敢,前輩請說。”

老人長長的歎了口氣,“你既是雨兒的朋友,應該知道雨兒要做的事吧。我希望你能想辦法在他越走越遠之前拉他一把。想辦法阻止他。”

木頭不解,“前輩既是家祖好友,晚輩也不敢隱瞞。晚輩與雨公子其實並非朋友,隻是晚輩此前曾因故應承過他一件事,所以才會與他一同上山。要說熟悉,也不過才認識了三月不到,前輩口中雨公子要做的事,晚輩其實並不清楚。”他頓了頓,還是問道,“不知前輩可否明言?”

“你不知道?”老人訝然,半晌後,頹然道,“我這兩日見你不像是他的屬下,他又把你帶去了白石穀墓地,還以為你們是朋友。他從沒有帶朋友回來過,我還以為你會有辦法阻止他……罷了,你便當我今日什麼也沒有說吧。”

終究是他心急了,老人的神色間有掩飾不住的黯然,雨兒這個孩子,他其實一向看得清楚。堅忍,固執,一往無前。這個世上何曾有什麼人能阻止他呢?

※※※

阿月推門進來的時候,木頭正在想老人最後說的那一段話。老人把他認作雨化田的朋友,要他阻止雨化田正在做的事,可是,是什麼呢?

還有……木頭抬頭問阿月,“聽說白石穀是一片墓地?”

“是啊,怎麼了?”

“那麼那些林立的白色石碑是墓碑?”

阿月點頭,“嗯。”

木頭問,“那為什麼那些墓碑都是空的?”

“什麼是空的?”阿月沒明白。

“那些墓碑上……並沒有篆刻亡者的姓名。它們都是空的。”木頭解釋道。

“篆刻亡者的姓名?”阿月卻似乎還是迷惑不解,“為什麼要在墓碑上刻字?那是公子家鄉的風俗麼?要在死者的墓碑上刻字?”

木頭看著一派天真的女子,再三掩飾還是流露出一絲驚訝,“自然是要刻的,不然百年之後誰還會記得黃土下埋得是什麼人呢?”

“為什麼要記得?”阿月儼然成了好奇寶寶,眨了眨眼睛,“主子說過不論一個人生前如何,死後都是一樣的。會化成水,化成土,來於天地,歸於天地。本來依主子的意思,是連石碑都沒有的,入了土也便罷了。後來白石穀裡收斂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大家總分不清哪片土裡埋過人,哪片土裡沒有,為了避免已經安息的人們再被打擾,才立了那些石碑做記號用的。”

“原是這樣。”木頭聽得暗暗稱奇,又忍不住喟歎,“世人總將生死之事看的極重,更有重死大於重生的,雨化田立的這個規矩,倒也當真奇特。”他喟歎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一事,“阿月,我記得那白石穀中似乎有一塊石碑與眾不同……”

“公子說的可是那塊比其他石碑都大些刻了狼頭的?”阿月隻想了一下,便猜到木頭說的是哪一塊。

木頭點頭。他之前便注意到了,那個狼頭他認得,是雨化田原先寨中的圖騰。這樣說來那個墓碑對應的應該是和雨化田有莫大關係的人吧。

阿月解釋道,“那也沒什麼,墓碑比較大是因為那是一個合葬墓,碑上的圖案是樓主命人篆刻的,瞧著倒是蠻好看的,不過阿月也不知道那個圖案是什麼意思。”她忽然壓低了聲音,“不過啊,主子好像很不喜歡那個圖案。阿月見過好幾次主子把那塊碑劈碎啦,隻是每次主子把石碑毀掉之後就會立刻命人再立一塊新的,然後樓主就會再命人在碑上刻上那個圖案,可主子下一次見到的時候十有八九就又會忍不住把碑毀掉。”

“這又是為何?”

“阿月也不曉得。”阿月搖頭。

木頭猜測,“難道那墓中埋得是雨化田的仇人?”

“不會啊……”阿月道,“墓裡麵葬的是主子的爹娘。”

木頭下巴都快驚得掉下來了,想起之前似乎聽雨化田提過,他的父%e4%ba%b2想要殺他。難道,因為這個所以雨化田懷恨在心,所以一次次的忍不住毀墓?

“那個……雨化田是不是很恨他的爹娘?”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了吧。

“也不能這麼說吧……”阿月偏頭想了想,“主子應該很愛自己的母%e4%ba%b2才對啊,阿月有一次聽樓主提過,主子的母%e4%ba%b2是為了救主子而死的呢。”她頓了頓,又道,“不過主子確實不喜歡自己父%e4%ba%b2,樓裡是不許提任何和主子父%e4%ba%b2有關的話題的。”

※※※

十九

“謝公子,”清亮的聲音響起,打斷屋內二人的交談,“主子請您去正廳。”

木頭轉眸看著門旁逆光站著的少女,淡淡一笑,“嗯。我知道了。”

兩日前雨化田便和他提過,今日他見那些“客人們”也來得差不多了,心裡計算著大約這個時候雨化田會派人來找他,是以一直等在房中。

隨在禾怡的身後走著,正廳離他的住所有些遠,他之前並沒有去過。一路風飄雲動,溫涼的帶著潮意的空氣籠在山巔,日頭穿透厚薄不定的雲層灑下斑駁的華彩,是尋常庭院巷陌裡難得一見的風光。

但木頭隻是走著,並未抬眼多看一分四圍高絕秀麗的景致。快要走近正廳時,意料之外的聽到廳堂裡傳來喧嘩聲。

“……二弟!休得胡言……”

“……大哥!我絕不會認錯的!三弟死時我%e4%ba%b2眼所見,這個人是朝廷的人!這張臉我絕不會認錯!……大哥,你彆攔我!我今天一定要為三弟報仇!……”

“二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

木頭頓住腳步。聽著裡麵已經有乒乒乓乓兵刃出鞘的聲音,疑惑的皺眉。怎麼回事?聽著怎麼好像打起來了?他隻停了一下,重新舉步。

禾怡並沒有發覺他瞬間的停頓,直直的將他引進門裡,揚著清淩淩的聲音說道,“主子,謝公子到了。”

門內本自劍拔弩張,禾怡清越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裡頭的眾人都下意識的被她引開了注意力,紛紛回頭來看。

雨化田麵上卻是全然的不動聲色,隻是溫然有禮的笑著,將手裡的什麼東西遞給一旁侍立的仆從。那仆從恭敬的捧著那東西走到持劍站立在廳中央的一名青衣男子身前。

雨化田道,“花飛漫天,雨落四海。浮岩山林二公子的漫天花雨,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今日倒是見識了。”

引以為傲的獨門暗器在猝然出手的情況下卻被對方輕描淡寫的接下,青衣男子臉色陣青陣白。木頭向那站立的青衣男子看去,隻見那男子握劍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雙目中更是噴薄著怒火,若不是他身旁還有一名年歲稍大些的男子攔著,隻怕立刻便要衝上去和雨化田拚命了。

木頭暗歎,雨化田氣人的功夫見長啊。

禾怡將他帶來後便不出聲的離開了,木頭自顧自的找了張空位坐下,心裡瞬息轉過數個念頭,便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該是雨化田請來的這一幫“客人”裡,有一些是舊相識呢。隻不過不是老友重逢,而是仇人見麵。

他打算靜觀其變。

眾人的注意力沒有在木頭身上停留太久,在木頭坐下端起案上的茶杯時,他們已經紛紛又回去看著廳中持劍而立的青衣男子。

雨化田一直神色從容,在侍從捧著剛剛接下的幾枚五瓣梅花銀鏢時,開口,“林二公子說在下是殺害令弟的凶手,不知可有什麼證據?”

青衣男子冷哼一聲,“證據?我%e4%ba%b2眼所見,還要什麼證據!”憤憤的拿回侍從送回的銀鏢,男子握劍的手卻更緊了,“閣下武功高強,林某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我三弟之仇,我卻不能不報,”一邊說一邊想要掙%e8%84%b1旁邊那名中年男子的拉扯,“大哥,你不要攔我!三弟死時的樣子你也是見到的,今天仇人就在眼前,你為什麼不讓我動手?!”

“二弟!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殺三弟的絕不會是卜少俠!”中年人的話語非常肯定。

“大哥!你不相信我!”青衣男子瞪著眼睛,“我真的是%e4%ba%b2眼見到的,難道我會拿三弟的死亂說嗎?當時就是這個人,帶著朝廷的錦衣衛動的手,他們甚至沒有喬裝掩飾,就都穿著紮眼的官服闖進了莊子裡。”

青衣男子不知回憶起了什麼,眼中沉痛之色愈甚,“一百三十六條人命啊,一個不留!就是這個人下的命令,我絕對不會認錯……當時要不是三弟為了救我將我推到了莊外的河中……大哥,我當時找到你的時候,你不是也說一定會為三弟報仇的麼?以前我們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大哥!三弟一家是被滅門的啊……”

中年人聽了青衣男子的斬釘截鐵的話,麵上也流露出幾許猶疑,但是很快他又堅定,“二弟,三弟的仇大哥一刻也不敢忘,可是這一次你相信大哥,一定是你認錯了,卜少俠不可能是殺三弟的凶手,絕不可能!”

“大哥!……”不解大哥為何如此一意維護眼前的殺人凶手,青衣男子隻覺得不解混雜著驚訝以及濃重的憤怒充斥在%e8%83%b8腔內,他%e8%84%b1口,“大哥若是顧忌渡言明樓的勢力,又或者不想得罪朝廷,也請大哥不要攔著我。做兄弟的自己去報仇,絕不連累大哥!”

“……二弟!”

雨化田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