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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我隻願你再稱我一聲師父,你若並不怨我,何以這麼多年來隻肯稱我為樓主?”

“樓主糊塗了。”雨化田抬頭輕輕笑起來,語氣波瀾不驚,“樓主忘了,不是雨不肯認樓主為師,而是樓主多年前便已將雨逐出門牆了。”

“我……”老者愣怔了片刻,苦笑,“當時你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回去報仇,後來又沒有理由的執意入宮,還把才七歲的素丫頭也帶走了。我那時氣恨你們竟這樣不聽話,怒極了才說了這樣一句氣話,這麼些年過去了,連我自己都忘了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你多年來再不肯叫我一聲師父,我還以為……雨兒,你向來聰慧,該知道我當初的話不過是一時之氣……”

“樓主金口玉言,說過的話又怎能反悔,雨不敢累樓主成為無信之人。”雨化田淡淡的打斷老者未出口的話。

“罷了……”老者黯然道,“既是我當初一時失言,這話我也不會再提。我知道,你從小便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一旦決定了的事絕不會改,你要做什麼我不管,隻是望你能記住,行事莫要太過決絕,凡事都該替人留三分退路,也是給你自己留三分退路啊。”

“樓主教誨,雨自當謹記。”

要真的能聽進去才好啊,老者看著眼前恭謹應聲的雨化田,在心中暗暗歎息。他要他得饒人處且饒人,隻怕他口中雖然應承心裡卻到底不能記住。

這個孩子,當年他將他從血泊裡救回來的時候,就知道他的性子。之後三年,他授藝於他,相處之間更是清楚。雨兒是一個固執的孩子,固執而堅韌,行事剛烈,性子裡更是從不肯饒人。

便如他當年一時激憤說要將他逐出門牆,這麼多年他說是並無怨懟,卻到底不肯原諒。又如他對他父%e4%ba%b2的恨意,說是人死多年,心中再無恨意,真的站在亡者的墓前,卻還是時時難以克製心中毀滅的欲望。方才那一掌,他雖然在最後關頭收手,但那一刻噴薄而出的強烈殺意,仍舊令老人心中驚駭。

放眼這白石穀中難以計數的石碑,其實都是當年青木寨中因土司所犯之罪而被明廷株連處死的族人,雨兒雖聽了他的話將這些人的屍骨收斂安葬,卻始終不肯在墓碑上刻上他們的名字。

老者放棄了這個話題,抬頭道,“剛剛莫獨已經派人將素丫頭送回來了,就停在清苑,你去看看吧。”

雨化田身形微微一震,然而片刻後,他隻道,“不必了。雨還有事要處理,樓主若無他事,雨就先回去了。”

老者默然點頭。雨化田告辭後便離去,再未回頭多看一眼。

老者獨自在穀中呆了很久,直到驕陽過了中天,他才道,“默丫頭,我們也回去吧。”女子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轉過老者的輪椅,沿著來路緩緩而行。

頓了頓,老者又道,“去請那位雨兒帶回來的謝公子過來,我要見他。”

※※※

原戈昨晚打發了西廠的人之後,為了安全起見連夜把三人帶到了城北的另一處的宅院藏下。狡兔三窟,趙懷安當時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是暗自留心。今日一早,他說要出去打探西廠的動靜,天還沒亮便出去了。

原戈心如明鏡,知道趙懷安出去不隻是為了打探張越的反應,也是對他仍心存防範。昨夜情勢緊急,趙懷安權益之下跟他來了這處,大概到底不能放心,便借故出去,至少要摸清他們現在身處何地。

原戈既然知道趙懷安的顧慮,自然是不能攔他。不過他倒不是十分擔心,他對趙懷安確實沒有什麼圖謀。便是他之前以救命之恩相激,要他們幫他做一件事,此間用意也並不在趙懷安身上。不但如此,若是趙懷安能夠自私怯懦一點,借此機會獨身離去,於他反倒能省卻很多麻煩。隻是這種可能性大約不大。

趙懷安昨夜的一掌劈的甚重,昏睡了七八個時辰之後,直到第二日午後,風裡刀才悠悠醒來。

剛醒的時候,風裡刀隻覺得脖子後麵疼的厲害,腦子裡空空的。睜開眼看到藏青的帳頂,糊塗著自己這是在什麼地方?

他揉了揉脖子,奇怪,昨天他不是被張越逼著去那什麼順天府尹府上赴宴麼,後來還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刺客,那刺客還是常小文和……

想到這裡,風裡刀馬上清醒過來。他一下跳起,張口便罵,“姓趙的!你乾嘛打我!”

“卜少俠醒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

風裡刀愣了愣,行走江湖這麼久,還沒有人叫過他少俠。雖然是好話,但風裡刀聽著卻覺得彆扭。

他向說話的人看去,驚訝,“是你?你是……那什麼……原什麼來著……”眼前的人正是之前他在宴席上注意到的那名武將,他還問過張越那是何人,張越當時說了他的名字,但他那時的心思主要還在尚銘的身上,聽說不是東廠的人便也沒有在意,這時卻是怎麼也想不起眼前人的姓名。

原戈並不在意,“在下原戈。”

對,就是叫原戈。風裡刀看著原戈,皺眉。“你知道我是誰?”不久之前他還以雨化田的身份出現在對方麵前,現在對方卻能張口稱他卜少俠。風裡刀確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老主顧,那麼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當然。”原戈淡笑,“江湖上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卜小爺,靠販賣消息為生,傍身的兵器是長七尺亦剛亦柔的奇門纏金索,成名的武功卻是一手能同時發十二枚飛刀的暗器手法。刀出之時,會帶起勁風陣陣,刀藏在風裡飛出,迅若驚雷,氣勢駭人,所以江湖人送了個諢號,便叫做風裡刀。原某久仰大名,自然是識得少俠的。”

風裡刀聽他一通誇讚,難得的竟然紅了臉。他那手發暗器的手法叫做“流星趕月”,卻是顧少棠教他的。他練功一向不勤快,這一招厲害是厲害,他卻未學到家。

他確實能夠同時發十二枚飛刀攻擊敵人不同的位置,而且看著同時出手的暗器還能夠有不同的速度和軌跡,令人防不勝防。但事實上那些飛刀要往哪兒飛完全不是他能控製的。他隻是丟出去了事,除了看著好看,能不能傷敵還得靠運氣。說白了就是隻能拿來唬人。

不過這一招在顧少棠手裡那是真的厲害,顧少棠最多隻能一次甩手六枚暗器,彆看數量隻有他的一半,質量簡直是雲泥之彆。顧少棠使出來的流星趕月,六枚暗器是完全可控的,不但出手隨心,暗器甚至可以在半途轉向。

至於這一招怎麼會成為他的成名招數,倒是一次機緣巧合。

那還是幾年前,有幾個江湖人來他這兒買藏劍山莊的內部地圖,似乎是打算潛進藏劍山莊中盜寶。藏劍山莊在武林世家中排第十三,兩年前醫聖謝家被族滅後名次上升了一位,排第十二。雖然還是沒有進前十,但藏劍山莊也是由幾代莊主近百年的經營,勢力絕對不弱。

這樣的武林世家,風裡刀自然不會有他們山莊內部的地圖,但是當時他手頭有點緊,那幾個人出手倒也大方,他便給了他們一張“草圖”。

後來那幾個江湖人自然是铩羽而歸,連山莊的內院都沒進就被轟了出來。好在倒沒有人把小命交代在裡麵,但那幾人吃了虧怎麼肯善罷乾休,便來尋他理論。說是他賣的圖不對,要他退錢。

他當時早將那些錢花了,自然退不了錢。雙方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就是那時,他使過一次流星趕月。大概是他那天正在走那什麼運,那十二枚飛刀竟然無一例外正中了目標,僅一招便將對方七人一同傷了。

一招連傷七人,那些江湖流痞頓時呆了,也沒等風裡刀有什麼動作,他們便自己爬起來一溜煙跑走了。其實不止是他們,便是風裡刀自己也是驚訝萬分,隻可惜那樣的盛景此後再不複現。

大約就是那一次後,慢慢的江湖上便有了他的傳說(……),那一招流星趕月也成了他的成名技。這之後,他再沒有在對敵的時候用過那一招,因為知道不靈,但正因如此反倒使他這一招變得愈發神秘了起來。傳言就是這樣,一點小事也可以傳成驚天秘聞,以後再有人提起他倒總能記得他那“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不過那到底隻能拿來唬唬人,真要跟人動起手來是完全靠不住的。這也是為什麼他的成名技是“流星趕月”,傍身的兵器卻是奇門纏金索的原因。

原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以為他的沉默是因為對自己的處境擔心,便說道,“卜少俠放心,這裡是舍下,西廠的人暫時不會找到這裡來。卜少俠睡了一夜,已有七八個時辰沒有進食了,不知可覺饑餓,需不需要用些什麼?”

“什麼!”風裡刀差點又跳起來,“你說我睡了七八個時辰?!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完了完了,他失蹤了這麼久,張越找不到他,不會對顧少棠做什麼吧?

“未時初刻。”原戈回答。話音未落,風裡刀卻一下竄了出去,原戈早有防備,在風裡刀抵達房門前攔下了他,“少俠要去哪裡?”

“你管不著!”風裡刀出手如電,在原戈閃身過來的瞬間便去拉袖管中的精鋼細絲,一摸之下卻摸了個空。啊咧?風裡刀驚訝的再摸腰間藏著的暗器,又是一個空。

隻是刹那的功夫,原戈已攔在他的身前,臉上還帶著那令人討厭的平靜淡然。

怎麼這些人一個個的都這麼喜歡玩不動聲色的把戲,雨化田是這樣,張越是這樣,尚銘是這樣,現在這個什麼原戈也是這樣——不是麵無表情,就是淡然含笑。笑你個大頭鬼啊笑,知不知道這種“一切儘在掌握,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笑容很欠揍啊啊啊!

沒有兵器,風裡刀赤手空拳便欺身上前,和原戈動起手來。沒關係,這個姓原的手裡也沒有兵器,而且對方看上去雖然是個武將,但帶兵打仗的人武功不一定就好。何況對上他這個老江湖,他未必沒有勝算,就是打不過,想來要%e8%84%b1身應該也不難。

隻可惜,風裡刀的想法太單純了。三招,隻是三招,他便被原戈製住了雙手反剪在背後。

“啊啊——疼疼疼,姓原的,快放手!”

原戈果然依言放手,風裡刀抓住機會橫肘向他%e8%83%b8口撞去。原戈武功雖強,卻也沒有和這樣的“老江湖”打過交道,一時大意,竟被風裡刀撞了個結實。吃痛之下,房門便也守得不再那麼嚴密,風裡刀閃身便從門邊的縫裡擠了出去。

一出房門,風裡刀拔%e8%85%bf便溜。嘿嘿,要說他風裡刀打架的本事不行,但這跑路的本事絕對是一等一的。

三步竄到了大門,風裡刀伸手正要拉門,忽然那門自己開了。

趙懷安打聽了消息回來,還沒進門就遇到風裡刀的這一出逃跑的戲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風裡刀?你跑什麼?”

風裡刀一見了趙懷安氣不打一出來,“姓趙的,你昨天乾嘛要打暈我!”

後麵原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