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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美好。母%e4%ba%b2沒有等到嫁給謝安亭,就永遠失去了機會。

正統十四年,土木之變。明英宗受王振的蠱惑挾持,禦駕%e4%ba%b2征。臨戰之時又因王振懼戰,致使英宗被俘。時太子年幼,國無長君,郕王朱祁鈺奉太後令繼位,是為景泰帝。

景泰三年夏五月,帝廢皇太子朱見深為沂王,立皇子見濟為皇太子。於易儲之事內閣元老白翰墨與帝意見相左,見罪於景泰帝。又帝欲因太子事大赦天下,白翰墨反對,帝更不喜。

十月,景泰帝獲密告,稱白氏有不臣之心,言帝位不正,將迎英宗返。帝大怒,詔獄立下。

大廈的傾頹隻在一瞬,頃刻間,興盛了百年的白家便倒了。外祖被以謀逆的罪名下獄,下獄後第二天就傳出外祖畏罪服毒的消息,外祖母在得到外祖死訊的同時自剄相隨。白家被判了九族株連,成年男子一律梟首示眾,未滿十四的流放邊塞,所有女子籍沒為妓,子孫世代不能%e8%84%b1賤籍。

一個昌盛的家族刹那間風流雲散,所有與白家有牽扯的%e4%ba%b2族都沒能幸免。

除了謝安亭。

或許真的是謝安亭運氣好,他雖和白家關係密切,和母%e4%ba%b2也有婚約,但他們到底沒有成%e4%ba%b2,細究起來也算不得白家的人。

何況,謝氏雖然在朝勢力不夠,在野卻是底蘊悠長。畢竟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誰都有要求醫問藥的時候。而謝家百年來名醫輩出,又個個仁心濟世,積澱下來的威望也是不可小覷。

謝安亭作為謝氏的子孫,自己又在民間有著極好的聲名,白家謀逆的大事竟沒有波及到他。不但沒有被波及,除了嚴令永世不能%e8%84%b1賤籍的白家女眷外,謝安亭甚至出資買下了白家出事後所有要被變賣的奴仆,並將他們都做了妥善的安置。

謝安亭這一個行為可以說是冒了奇險的,稍有不慎,說不定便會得罪帝君。但也因此,他的名望更上層樓。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讚他有情有義。

說來奇怪,景泰帝對他如此大的動作卻似毫不動容。或許也是覺得隻是幾個家奴,並不值得在意。謝安亭在景泰帝的默許下,通過救護幾個無關緊要的白府下人,贏得了朝野天下的讚許。

但在謝安亭獨善其身,兼而更借機博得了好名兒的時候,他的母%e4%ba%b2,白家僅存的女兒白晚晚卻麵臨著一生苦痛的開始。

這世上什麼最痛,對於白晚晚來說,隻是瞬間,她的人生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她失去了疼愛她守護她的父母兄長,失去了從小到大所依賴的家,失去了祈望托付終生的愛人,也失去了……名節。

她將成為一名人儘可夫的娼妓,“永世不能%e8%84%b1賤籍”,多麼惡毒的詛咒!她甚至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從雲端落進了汙臭的腐泥裡。

白家的案件了結的極快,也許也是外祖白翰墨“自儘伏誅”的緣故,景泰帝雷厲風行,不過三五日白氏一族便梟首的梟首,流放的流放。第七日上,白晚晚被京城最有名的教坊煙月樓的老鴇領走,自此成了最為人所不齒的娼妓。

天之驕女一朝淪落風塵,那樣巨大的落差,若是心智不堅之人,隻怕會被逼瘋。

在煙月樓的日子是如何過的,母%e4%ba%b2沒有跟他多說,他知道那是母%e4%ba%b2一生最痛苦的時光,自然也不會問。

在母%e4%ba%b2跟他說的故事裡,那一段被很快的跳過。

大概是在母%e4%ba%b2在煙月樓待了有半年的時候,謝安亭又一次出現了。他找到了母%e4%ba%b2,對母%e4%ba%b2說抱歉,抱歉沒能救外祖,抱歉讓母%e4%ba%b2受了這麼多苦,抱歉現在才來找她。他說他很愛母%e4%ba%b2,說他不在意母%e4%ba%b2的不潔,並許諾會將母%e4%ba%b2贖出去。

那時的母%e4%ba%b2幾乎已經對自己的人生絕望了,而謝安亭的出現如同救護一切的神。有一個人要將她從泥潭裡拉起來,而且這個人還是她曾傾心相許的良人。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母%e4%ba%b2是罪臣之女,欽命不能%e8%84%b1賤籍的。所以母%e4%ba%b2不能從良,謝安亭也不能為母%e4%ba%b2贖身。

但謝安亭沒有放棄,他設計了一個意外。煙月樓歌姬白晚晚在一次出城上香還願的路上遇到劫匪,慘死於亂刀之下,屍身運回城中的時候連麵目都不能分辨。而謝府自此多了一個沒有名字的奴婢。

雖然隻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奴婢,母%e4%ba%b2卻也十分感激謝安亭。畢竟,她雖然金蟬%e8%84%b1殼離開了煙月樓,卻終究是不可能嫁給謝安亭的。何況,那時謝安亭已經另娶了端王之妹柔嘉郡主為妻。

所以,雖然進了謝府後因為身份尷尬沒少受到下人的冷眼,又不容於謝安亭的正妻朱柔嘉,三不五時的被朱柔嘉欺辱,母%e4%ba%b2也還是感激謝安亭的。或者說,不隻是感激,畢竟那個將她帶離苦痛的深淵的人,是她愛的人。

這種感激在母%e4%ba%b2生了他之後更甚,因為如果沒有謝安亭,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將是賤籍。

但在他出生之後,朱柔嘉對母%e4%ba%b2的欺辱卻變本加厲了起來,而謝安亭幾乎是縱容著朱柔嘉的所作所為。

有時候他也會問,為什麼父%e4%ba%b2不幫他們,為什麼父%e4%ba%b2任由那個女人欺負他們?然後母%e4%ba%b2會告訴他,父%e4%ba%b2對他們有恩,他們不應該讓父%e4%ba%b2為難。他每一次都會聽母%e4%ba%b2的話,但心裡卻終是對那個被他稱為“父%e4%ba%b2”的人漸漸失望了。

或許也是如此,所以在知道後來的真相時,他才沒有和母%e4%ba%b2一樣的傷心失望。

母%e4%ba%b2對於朱柔嘉所有的折辱欺淩都是默默的忍受,朱柔嘉卻還不甘心,他永遠記得那一天朱柔嘉大笑著說出的真相,和母%e4%ba%b2知道真相後絕望瀕死的神情。

——“哈哈!!你以為安亭是因為喜歡你才把你帶回來的麼?不要做夢了!像你這樣肮臟不潔,人儘可夫的女人,安亭怎麼可能喜歡你!”

——“你一直很感激他吧?感激他救你%e8%84%b1離苦海?那你可弄錯對象了,是我要安亭把你帶回來的,你應該感激的人是我……哈哈哈!!!是不是很意外,……你不知道麼?安亭把你帶回來隻是因為我想羞辱你!”

——“京城第一美人?溫雅賢淑,出身高貴?真是可笑!……沒有了白家你什麼都不是!你憑什麼跟我比?一個□□!憑什麼跟我比?……你竟然還生下了這個孽種!……哼!就算你給安亭生了兒子又怎麼樣,一樣是個孽種!賤骨頭!”

——“賤人!你怎麼不去死?……安亭是我的,他絕對不會喜歡你,他好不容易扳倒了白家,他怎麼會喜歡白家的餘孽!”

他終於忍不住,朝著那個瘋狂的女人撲過去,想要堵住她的嘴。不許!不許這個女人再罵母%e4%ba%b2!不許這個女人再來欺負母%e4%ba%b2!

孩子憤怒的和謝家潑婦一樣的女主人撕打在一起,沒有留意身後母%e4%ba%b2的臉,在聽見最後一句話時瞬間慘白。

“你說……什麼?”母%e4%ba%b2絕望的喃喃,手指痙攣著想抓住什麼,卻終於支撐不住坐倒在地。

朱柔嘉看著母%e4%ba%b2的痛苦,一把推開撕扯著她頭發衣袍的孩子,得意的大笑起來,“你不知道?……對啊,我還一直奇怪你怎麼能那麼安然的留在謝府,害我還一直以為你是想伺機報仇……原來你竟然不知道?……哈哈哈,怎麼樣,把仇人當做恩人,還跟他生了孩子的滋味如何?你現在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孩子是個孽種?”她破口大罵了一通,猶不解氣,衝上前一腳將母%e4%ba%b2踹翻在地。“賤人!”

孩子掙開抓扯著他的下人,撲過去護在母%e4%ba%b2身前,睜大了眼睛凶狠的瞪著瘋狂的女人。

女人被他的眼神激怒,尖聲叫起來,“來人!來人!——快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不要看到他們!”

“夫人?”下人們猶豫著,雖然沒有名分,但眼前的女人卻的的確確是老爺帶回來的,那個孩子更是實質上的小少爺,他們可沒有膽子真的動手。

見下人們竟然膽敢不聽話,女人更加憤怒。“鏘”的一聲,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長劍,惡狠狠的刺向地上的兩人!

啪!劍到半途忽然停住,謝安亭在關鍵的時刻趕了回來,劈手奪下朱柔嘉手中的劍,反手一個巴掌,“你又發什麼瘋!”

然而失去理智的女人隻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謝安亭,不敢相信他竟然打了她,在刹那的愣怔後像個潑婦般撲向謝安亭。“你竟然打我!你竟然為了那個賤人打我!”

“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謝安亭厲喝,示意家丁將人拉開,冷聲,“送夫人回房。”

朱柔嘉哭鬨的被下人半拖半拉的帶走,在這一場鬨劇終於結束後,謝安亭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母%e4%ba%b2,輕聲,“晚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說的都是真的是不是?是你……為什麼是你……”母%e4%ba%b2看著謝安亭,神色淒然。

仿佛承受不住那樣的眼光,謝安亭靜默了良久,終於還是點頭道,“是我。”

母%e4%ba%b2眼中最後的光也熄滅了,他怔怔的看著母%e4%ba%b2的神色由絕望變得木然。忽然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母%e4%ba%b2抓起地上的長劍向謝安亭撲過去!

驚愕中,謝安亭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反轉,清亮的劍身穿透她的%e8%83%b8口,鮮血噴湧而出,落了孩子一身。

漫天的血色中,孩子睜大眼睛看著母%e4%ba%b2緩緩倒下,父%e4%ba%b2握著滴血的長劍,在孩子的目光中幾不可覺的顫唞了一下。

那一天,他失去了母%e4%ba%b2,同時也失去了父%e4%ba%b2。卻多了一個仇人,一個殺了母%e4%ba%b2,殺了他心中的父%e4%ba%b2,也殺了外祖一族的仇人。

他恨他,謝安亭,那個毀掉一切的人。

※※※

十七

木頭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在將這個故事說完後,他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或許他很早就想有個人能聽他把這些事說出來,想有人能夠明白他的恨和痛苦。那些激烈的感情和掙紮壓在他的心底,重逾千斤。

多少個夜裡,他不能控製的一遍遍在腦中回想當時的情景,母%e4%ba%b2木然的眼神和委頓的身體,謝安亭手裡的滴血的長劍,還有那些劈頭蓋臉落下來的鮮血。

那些血那樣滾燙,一遍又一遍的淋下來,讓他的眼前永遠都隻有一片血色。然後在漫無邊際的血色裡,他對謝安亭的恨意與日俱增。

甚至後來,他都已不再恨那個一直欺辱他們母子的朱柔嘉,何必呢?不過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像他的母%e4%ba%b2一樣可憐。他隻是更加恨謝安亭,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恨一些。

命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在他心裡埋下了仇恨的種子,終於那顆種子生根發芽,長成一把鋒利的劍,指向了他的生父。

他不顧一切的毀掉了謝安亭,卻在同時賠上了謝氏一族。

刑場上,他隱在人群裡,看著謝安亭的頭顱和血滾落時,他真的是覺得痛快的。但所謂複仇的快意隻得一瞬,緊接著,謝家其他的人,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李伯,喜歡叫他“小麟少爺”的小清……當那些一直陪伴他,照顧他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