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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督主明示。”

風裡刀皺眉,張越句句不離薜荔,似是非要他即刻給出對薜荔的處置。但片刻之前他們明明已說過此事,張越也答應不殺薜荔,讓她去照顧顧少棠。但張越現在卻絕口不提此事,難道他還是覺得薜荔是東廠的細作,決意不肯放過?

風裡刀這十幾天裡見到的殺戮,比他從前半生都要多,此刻好不容易救了一個,心裡是絕不願意看薜荔仍舊淪為刀下鬼的。何況,即便薜荔當真是東廠的細作又如何?反正在他看來,東西二廠不過一丘之貉,現在他們狗咬狗,他巴不得能順水推舟。

極快的在心內思量了一番,他正色道,“跟宮裡說人已經毒死了,然後給薜荔換個名字留在靈濟宮中。”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若不放心,可派人暗中盯牢了她。”

他把他們之前說定的結果換了方法用命令的方式重複了一遍,不管張越原本想要自己說什麼給那個偷聽的人聽,此刻話已出口,張越即便心裡不樂意,想來當著一個不懷好意的窺視者也不能直接反駁他的話。

不過,雖則如此,他心裡到底忐忑。豈料張越又望了他一眼,卻是滿帶讚賞,似乎真心誠意的讚道,“督主睿智。屬下必定讓她以為自己已經被西廠接納,亦必讓她的主子認為我們對她完全沒有懷疑。如此一來,便不愁抓不到蛛絲馬跡。屬下愚鈍,竟未想到如此妙招,幸得督主才智過人,屬下佩服。”

風裡刀一呆,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張越這番話多半是早就準備好的,就等著他開口,難道先前張越答應留下薜荔就是做了這樣的打算?

他不由的在心內暗歎,這些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然後他們又議了一會兒事,都是張越恭謹的說明,然後要他做決定。風裡刀既已確定這是為了那個不知道躲在哪兒的偷聽者而作的一場表演,也怕自己說的多了露出馬腳,倒是沒有再做什麼,安分的根據張越的眼神或是密語做著反應。

終於表演結束,那個人約莫是離開了,張越關上大門,道,“應變倒是敏捷,看來你沒有我想的那麼笨。”

風裡刀氣悶,也諷刺道,“剛剛那是誰的人?東廠的?靈濟宮不是你們的地盤麼?東廠竟然如此簡單便能混進人來,看來西廠也不過如此。”

其實,方才的情況很明顯,是張越早已預知了有人偷聽,才半脅迫他演了場戲。那人聽了半晌,其實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得到,若是輕信了他們的談話,更不知會有什麼後果。誰強誰弱,一目了然。

張越卻搖頭。

“不是?”風裡刀驚訝,“那是誰的人?你早知道有這樣一個人,怎麼會任由他繼續在西廠埋伏下去?”

“是娘娘的人。”張越回答。看著風裡刀猶自疑惑的神情,猶豫了一瞬,還是解釋道,“既是娘娘的耳目,我即便知曉是誰,也是動不得他的。”

萬幸,萬貴妃派這人伏在靈濟宮,頗有點夫人防相公在外拈花惹草的意思。平日裡並不會乾涉探聽他們的行動,隻有在偶爾的情況下,比如廠中抓來了什麼年輕貌美的女子,或是素素回來的時候,那個人才會來偷聽他們說話。

這些自然瞞不過督主,但督主也是全當不知道,隻吩咐他們商議機密要事之時才要留心避忌,其他時候都隨他去。

這一次風裡刀自作主張向娘娘討了個宮女,他便料到娘娘會不放心,果然那人便來了,所以他才找來風裡刀演這一場戲。

“是萬貞兒的人?”風裡刀更加驚訝,“我還以為她有多信任雨化田呢?原來也是派了人盯著的,哎呀,誰都不肯信,你們這些人活著也太累了吧。”

張越沒有解釋。這些事情他原本就沒指望風裡刀能理解,終究不過一個貪慕富貴的江湖混混,要不是有一張長得像督主的臉,他正眼都不會瞧他一眼。

風裡刀也就是隨口一句,張越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站起來說道,“戲演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張越替他打開大門,“督主請便。兩日後的宴會還請督主早作準備。”

風裡刀頓下腳步,疑惑,“什麼宴會?”

“順天府尹送來的拜帖,兩日後他要替老母%e4%ba%b2辦壽宴,帖子我已收下。督主方才也答應要去了。”

“我答應的?”風裡刀張大了嘴巴。想了想,剛剛張越似乎確實提過,但那不是做給萬貞兒的人看的麼?“區區一個順天府尹,他娘做壽還用西廠督主上門恭賀?雨化田的權勢不是應該比他大很多麼?怎麼突然這麼不值錢了?”

“若隻是一個順天府尹當然不必給他這麼大的麵子,不過再加上尚銘就另當彆論了。”張越道。

“尚銘?”這個名字風裡刀聽過,那是在他剛來靈濟宮,張越生了懷疑試探的時候。當時張越問他“順天府尹是尚公公的人,督主此番去找他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指示”,他當時不知道尚公公是誰,所以不敢亂說話。

但這十幾日來,張越怕他在彆人麵前露出馬腳,將西廠還有雨化田的各類關係都大致和他說過,尤其是敵人。

尚銘正是雨化田最大的敵人,此人深受成化帝信任,提督東廠。但西廠建立之後,處處都穩壓東廠一頭,東廠前廠公萬玉樓死於趙懷安之手後,這種情況更加明顯。對此尚銘自然無法忍受,隻是短時間裡不能拿雨化田怎麼辦,但毋庸置疑,他絕對是雨化田乃至整個西廠的大敵。

順天府尹既是尚銘的人,按理說更不該邀請雨化田做客母%e4%ba%b2的壽宴。風裡刀問張越,“怎麼說?”

張越猶豫了一瞬,還是解釋道,“督主為捕趙懷安一路追至龍門,雖然封鎖了消息,但以東廠的消息網,不會不知結果。督主後來又隻身回京,背地裡他們必也曾譏笑過,自以為西廠經此一敗,勢力必定要有所損傷,而對宮中主子更是難以交代。”

“東廠表麵沒有動靜,實際上個個都等著看西廠的笑話。誰知督主回京之後,並未第一時間回靈濟宮,而是去了順天府衙門。順天府尹是尚銘的人,這不是什麼秘密,如此,督主的行為就耐人尋味……”

風裡刀翻了個白眼。

張越繼續道,“不但如此,督主隻身回京,宮裡竟然沒有半點反應,娘娘對督主的信任也是一如往常,西廠的勢力沒有受到半分影響,情況大出他們的意料。不過西廠這些日子也不太平,先是我們一方的官員接連遇害,針對督主的刺殺也突然增多,三日前督主更是被刺客劫持……”

張越說到這裡眼中忽的閃過冷淡的光,“……西廠驚動了大半個京城才將督主追回。可在這個節骨眼上,督主的反應卻極為奇怪,不但沒有半分憂慮,也未采取任何措施補救,反而莫名奇妙的救了一個宮女,偏偏這個宮女很有可能是東廠的棋子……”

風裡刀聽的頭大,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這個西廠督主的行為確實很不正常。而所有不正常情況的背後,要麼有秘密,要麼有陰謀。

風裡刀道,“你的意思是那個尚銘摸不清‘我’的想法,所以擺了這樣一桌鴻門宴,專門請我過去的?”

“鴻門宴倒不至於,他們沒有這個膽子在京城明目張膽的動手。”張越道,“至多是想要試探一番罷了。”

又是試探。風裡刀經過這些天假扮雨化田的%e4%ba%b2身體驗,知道雨化田其實難當的很,早就沒了當初來時的乾勁,耷拉著臉問,“既然知道他們不懷好意,為什麼還要我去?”

“自然要去。他們已經起疑,不去隻會加深他們的疑慮。”張越冷笑,“何況,戲台都已經搭好,就等著我們登場,若是不去,不是白費了他們這麼大的功夫麼?”

※※※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因為已經知道了顧少棠在何處,風裡刀這兩天裡多次尋機去找她,好在張越似乎默認了他的行為,並未加以阻攔。他們又幾番討論%e8%84%b1身之計,但張越將常小文藏的極好,他們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討論隻能次次擱淺。

風裡刀自然也依張越所言做了一些準備,他首先讓人找來朝中各官員的卷宗畫像,將可能遇到的人先仔仔細細認了一遍。幸得他原本做的就是買賣消息的營生,記性極好,那些畫像更是基本能做到過目不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就用這種方法將朝中的官員,黨派,各自的關係理了一遍,倒也能勉強做到不出差錯。

除此之外,他還很是花了一番功夫琢磨雨化田神情動作中的特點,憑著在白上皇宮中對雨化田的短暫接觸,以及顧少棠口中雨化田逃出地宮後和她的交鋒,他簡單的總結出了假扮雨化田的重點,四個字,“目中無人。”

在他的印象中雨化田幾乎從不拿正眼看人,這一次會遇見的大多該是西廠的敵人,風裡刀私心揣度,按照雨化田的性格更應該以高姿態藐視他們。至於神情麼,參照張越,就努力做到麵無表情好了。

順天府尹的帖子裡寫的是酉時正開席,但他們直到三刻還未出門。風裡刀知道這是官場的做派,越是大官,越要晚到。一則要人等也是權勢的一種體現,二則早早的到了不但不會有人讚你守時,反倒讓人譏笑沒見過世麵的才要巴巴兒的趕在眾人的前頭。

風裡刀本不是個能定住性子的人,但因他自己原本就不想去,此刻能拖一刻是一刻,是以也不催問。

又等了盞茶的時間,張越方來報說“車輦已經備好,請督主起身。”

風裡刀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緩步上了車,坐定後馬車便徐徐前行。

此刻已是酉時末戌時初,日頭早便落山。不過暮春時分,天光正長,更有一輪明月早早的爬上天際,是以街上並不昏暗。城中並無宵禁,路上猶有三兩晚歸的行人匆匆,不過多數人家都已閉門早早歇下。

除了無論何時都喧囂鼎沸的酒館賭坊,和越夜越熱鬨的煙花勾欄,隻有順天府尹的府邸還賓客滿座,濟濟一堂。

風裡刀一行到時,賓客早已來齊,隻是還未開席。雖是平白多等了近一個時辰,但滿座無一人表露不滿。

風裡刀下車與眾人假意寒暄,眾星拱月般向首席走去。

風裡刀一邊客氣,“還是該壽星坐上席。”一邊卻寒著一張臉,努力做到隻用眼尾看人。

順天府尹賠笑,“下官母%e4%ba%b2年事已高,今日雖是為她祝壽,但老人家熬不住已經回內堂休息了。雨督主年輕有為,正是前途不可限量,正該坐這首席。”

風裡刀聽他這話說得不通之極,想笑又忍住。看向先他一步到的尚銘,推辭,“雨某資曆尚淺,如此該由尚大人坐首席。”

尚銘亦含笑謙虛的推辭。

幾人虛與委蛇,數個來回後終於達成共識:首席空著,尚銘坐了右下第一張席位,風裡刀坐左下第一席,張越侍立在風裡刀身旁,其餘諸人按官位大小依次往下。

儘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