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1 / 1)

你督主?”

風裡刀便將之前沒有來得及說完的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然後兩人開始商量以後的對策。

但商量來商量去,要是不能救出常小文的話,兩人就算可以逃出去,也都是不能安心的。可恨的是,風裡刀和張越磨了那樣半晌,也隻是見到了顧少棠,連常小文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除非他們丟下常小文不管,否則現在想出再好的法子他們也是走不了的。

說到丟下常小文自己逃跑時,風裡刀的臉紅了紅,岔開話題,“你是一個人來的京城麼?哈剛呢?”

“我讓哈剛留下替我照看客棧了。”顧少棠的心思還在之前的話題上,“你說雨化田到現在也沒有回京城,會是出什麼事了?他們走的比我早,而且他留了一隊人馬做後應,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該阻住他們的腳步啊。”

“管他出了什麼事,”風裡刀道,“反正我們一定要在雨化田回來之前離開,不然等他回來,我們就更走不掉了。那時候我也沒有了利用價值,下場堪憂啊。”

顧少棠和風裡刀對視一眼,相顧默然。

“篤,篤,篤,”外頭有人輕叩房門,低聲,“督主。”

風裡刀問,“什麼事?”

“稟督主,您吩咐的宮女薜荔已經帶過來了,要讓她進來麼?”

風裡刀想起張越方才說過會把這個宮女送過來照顧顧少棠,遂應道,“讓她進來吧。”

薜荔應聲推門進去,——她今天一天先是不知怎的被人從房間裡搜出安妃昨日丟的鐲子,安妃下令將她處死。後來遇到了現今宮中炙手可熱的雨化田雨公公,她情急之下求他救他,但雨化田隻是讓人推遲了處死她的時間就離開了。

她本以為自己再難幸免,誰知不一會貴妃娘娘竟然令人將她直接送來了靈濟宮,靈濟宮是雨化田的居所,她以為自己得救了,但進了靈濟宮後卻被丟進了地牢。方才有人把她從地牢裡帶出來,說是要她來這裡照顧一個受傷的人。

她滿心忐忑,還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得救了,隻是小心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進門的時候她大著膽子抬頭掃了一眼,房間裡隻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雨化田。她看見雨化田急忙跪下不住的磕頭,“奴婢謝大人救命之恩。”

“你叫做薜荔?”風裡刀看著她。年輕的宮女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大概是今日受了太多驚嚇,神色間還有些怯生生的。應該是做過簡單的梳洗,衣裳也新換過,說話時帶著緊張的顫音。身形單薄,楚楚可憐。

顧少棠麵色不善的盯了風裡刀一眼。

薜荔跪伏在地上,低聲應道,“是。奴婢就是薜荔。”

“起來吧。”風裡刀道,看彆人跪著說話,他還是不習慣,“這不是你原來的名字吧。”

“是。”薜荔還是跪著,不敢起身,“這是進宮的時候嬤嬤給奴婢起的名字。”

“你彆怕,以後就留在這兒照顧顧少……照顧這位姑娘,知道了麼?”風裡刀見她還不肯起,催促道,“起來說話。”

“是。”薜荔忙站起來,低聲應是。

顧少棠見風裡刀和這少女說話,眉頭本已皺的很緊,這是聽見說這個什麼“薜荔”還要留在這兒照顧自己,心裡更是老大的不痛快。

她冷哼了一聲,正要說話,風裡刀已經察覺,忙向她解釋了這個宮女的身份。顧少棠聽說她是差點被處死的可憐宮女,碰巧被風裡刀遇見救下,想起以前聽說過的宮裡主子不拿奴婢的命當命的傳言來,不由的動了三分惻隱之心,神色也緩和下來。

風裡刀道,“薜荔這個名字最好不要再用了,你原來叫什麼?”

“奴婢原姓曲,名風荷。”

“曲風荷。”風裡刀不甚在意的點點頭,“那你以後就叫回這個名字吧。記住了你以後就是靈濟宮的宮女,和紫禁城再沒有關係,知道了麼?”

“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先去外麵守著。”風裡刀說道。

“是。”曲風荷領命,正要出去,想起來之前那個黑衣的大人的交代,又轉回身說道,“大人,方才有一位姓張的大人要奴婢帶話給您,說他在忠勇堂等您議事。”

風裡刀知道這是張越在催促自己,遂說道,“知道了。”又和顧少棠說了會兒話,才推門離去。

※※※

十三

忠勇堂。

黑底金漆的匾額,高高的懸在門楣上。字是聖上%e4%ba%b2筆,寫的並不如何出彩,但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是朱氏的天下,聖上則是無可違拗的天子。天子的字無論如何都是出彩的,即便它們看上去還沒有教書先生的字好看。

張越站在門廊邊的立柱旁,抬頭。忠勇堂的前梁很高,若是想要看那禦賜的匾額便隻能仰望。

這就是皇家的姿態,即使賜下恩寵,也隻許仰望。

儘心於人曰忠,知死不辟曰勇。每一個來過忠勇堂的人在見到這兩個字時,都會讚一句“聖上筆力遒勁,西廠名副其實。”

他知道他們在轉身的瞬間就會腹誹,自詡清流的會啐一聲“蛇鼠一窩,何堪忠勇?”,而由聖上%e4%ba%b2命要與他們“通力協作,不分彼此”的東廠也多是帶了三分陰沉,三分嫉恨的目光在背後盯視的。

忠勇。聖上的筆力自然稱不上遒勁,而西廠在他們眼中是不是“名副其實”他其實也不甚在意。細算起來,西廠以皇命而建,為聖上分憂,如何稱不得“忠”?而廠中諸人皆刑罰嚴明,令行禁止。鐵腕之下,人人退避,又如何稱不得“勇”?

即便是那些不滿西廠,滿口酸腐的清流學士,當麵還不是要報以三分顏色?

薜荔已經進了顧少棠的房間,想來話已帶到,風裡刀應該就快來了。想著那個野心不小,能力不大的江湖流痞,一向木然的%e5%94%87角也泛過一絲冷笑,——本來還擔心那個韃靼女人逃了,風裡刀會變得不好控製。誰知連老天也站在他這一邊,才跑了一個又來了一個,而且看風裡刀的反應,似乎還不知道那個女人已經跑了。

如此愚蠢!竟還妄圖假扮督主,當真可笑!

緩步走下青石欄板的台階。台階並不高,隻有三級,他隻走了幾步便停下,轉身凝視著那塊禦賜的金匾。

雖然站的比剛才更低了些,但因為距離拉遠,他隻需要微微抬頭就可以看見匾額上的金字。

這是他的習慣,在日常處理公事的間隙裡,他總是喜歡站在這個位置,靜靜的抬頭。

會有這樣的習慣並不是因為他對於大明天子有多麼崇敬,隻是每次望著那塊牌匾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雨化田。

督主很喜歡站在這塊匾額下,不,要比它略往前一點,然後這塊禦賜的金匾就會極自然的淪為背景。他常常和督主站在這裡議事,隔一丈遠的距離,立在階下需要抬頭才能看到督主,然後目光便會很自然的掃到那塊金匾……

和他不同,雨化田幾乎從未仰頭看過這塊牌匾,從它被掛上議事堂的門楣開始,他就從未見督主正眼瞧過這塊匾額。

督主他是一個……習慣俯視的人,帶著漠然的神情眼角微微下壓,有時候你甚至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看你,但眼風割過的瞬間,卻能感到真實的冷意。

這麼久以來他一直不能分辨督主眼中的神色,那一種晦暗深沉,仿佛無儘的夜,夜裡藏著一個食人的妖魔。極偶爾的時候,他可以從督主的眼色裡看到某些東西。他似乎知道,但又到底不知道。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督主在想什麼?他想要什麼?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了哪些思索,又有著什麼目的?剛開始的時候,他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著這些問題,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

其實督主從不在他們麵前刻意掩飾,隻是也從不表露。他不會向他們解釋每一次行動背後的意義,於是他們也隻是恭謹的聽從。

不過多年來,因為他的注意,也因為督主的不回避,他其實能夠隱約的猜到督主的所求。那份所求甚大,大到他甚至不敢宣諸於口。但即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過要將其告發或是勸阻的念頭。

私心裡,他甚至覺得這樣的目標才是堪堪與督主相配的。風神俊秀,驚才絕豔,這樣的人怎會永遠居於人下,埋於深宮婦人的脂粉之中?!

※※※

風裡刀進來的時候,張越立刻便察覺了,他斂了神色,轉身行了一禮,恭謹的道,“督主,屬下有要事稟報,請督主裡麵說話。”

張越為人極為謹慎,即使明知眼前的是風裡刀,而周圍並無一人,他也不錯半分禮數。風裡刀無所謂的點點頭,反正他隻要受著就是了,有人給自己行禮他也不虧。

張越退後半步,讓風裡刀先進去堂中,伸手想要關門的時候目光微動,一頓,又收回了手,任門大開著,垂手立在風裡刀身後。

風裡刀見他沒有關門,不解的蹙了蹙眉,擺著雨化田的譜子問,“什麼事?”

張越低頭遞上一封書信,答道,“稟督主,這是屬下整理的近幾日被暗殺的官員名單,請您過目。”

風裡刀更是不解,但張越低頭托著書信並不看他,他隻得接過來打開,裡麵卻隻有一張空白的紙,愕然,“這是——?”

張越不等他問出來,截口道,“屬下按照您的吩咐,整理了最近遇害的官員,共有九名。其中七人是我們的人,還有兩人是東廠的人。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是東廠下手的可能。另外督主今日帶回來的宮女薜荔屬下已經查過了,她確實是由曹少欽選送進宮的,不過經過審訊,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請督主示下,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

風裡刀聽得糊裡糊塗,這些天來他不過是個掛名的督主,彆說是讓他拿主意,便連平日的行動張越都是暗地裡派了人盯死的。

這種時候,張越問他要什麼指示?

他正自疑惑,看見張越遞過來一個眼神,想起今日進宮萬貞兒也跟他說什麼不要擔心,雖然死了幾個人但還會再有之類的話,似乎西廠最近遇到了什麼麻煩。

不管是什麼,隻要西廠有麻煩他就高興,而且這個麻煩要是足夠大的話,說不定他們還可以尋機%e8%84%b1身。他這樣想著,臉上一時控製不住,嘴角就咧了上來。

張越不知在顧忌些什麼,跨上前一步,正擋在他與門之間,但又微偏了半邊身子。若是門外有人,便隻知道他們在說話,但看不清他的神情。

張越是背對著門的,他飛快的抬眼警告的盯了風裡刀一眼。風裡刀想到現在己方三人都還在他們股掌之中,笑意頓凝。

張越又道,“請督主示下。那個叫薜荔的宮女可要滅口?”

風裡刀嚇了一跳,忙到,“不行!”

他這時已經猜到堂外應該是有人窺探,話方出口亦覺得自己的反應誇張了些,又掩飾道,“我留著她還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