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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口一人的肩上。

張越聽了小弗子的稟報,便即刻去了雨化田的住處找風裡刀,撲了個空之後又聽底下人回話說督主正在他的住處等著,就又轉了回來,一來一去便耽擱了些時間,卻沒想到一進屋就見到這樣一出人鳥大戰的好戲。

那雪色的鷂鷹站在張越的肩頭兀自疑惑的瞅著風裡刀,似乎不明白這個人的氣息明明和主人不一樣,為什麼也會用那根細細的東西跟它玩?

張越看了看桌上少了兩塊的糕點,又看了看風裡刀嘴角沾上的粉末,已經猜到大概出了什麼事。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仆從下去,拿起碟子裡的桂花糕喂給肩上的鷂鷹。

風裡刀經過一番大戰?氣息未定,見著鷂鷹吃糕點的情景已經驚訝不起來了。

喜歡水果的哈巴兒,和愛吃桂花糕的鷂鷹。風裡刀在心裡哼了一聲,果然是天家富貴,這樣暴殄天物,完全不知外頭百姓的困苦。能養出這樣的鷹來,雨化田果然和萬貞兒是一路貨色,怪不得萬貞兒如此寵信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張越把鷂鷹放在桌子上,讓它自己啄食那些糕點,看著風裡刀道,“雪哥兒是素素養的。”

他說著笑了笑,素惠蓉脾氣古怪,專愛和人對著乾:把大哥遮臉的麵罩藏起來,在二哥的飯菜裡下藥。雖然都不是什麼緊要的事,也常常作弄得他們哭笑不得。偏偏督主慣著她,他們也沒有法子。

剛得了雪哥兒的時候,素惠蓉熱衷於捉弄三哥繼學勇。三哥性情直爽,在武功和權勢上都沒什麼大的追求,安安穩穩的當他的三檔頭。督主曾說他不思進取,這是三哥最大的缺點,但除此之外,三哥還有一個毛病,就是貪嘴。

任何時候見到三哥基本上他不是正在吃東西就是正準備吃東西,全身上下更是處處都能藏吃的。素惠蓉每每指使了雪哥兒去找三哥藏起來的吃食,大部分是糕點,找到了之後她們就偷吃掉,漸漸的倒養成了雪哥兒愛吃糕點的毛病。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素惠蓉和雪哥兒在他們中間簡直可說是橫行無忌,總是能想出新奇的法子作弄的他們叫苦不迭,但他們並不討厭這個活潑刁蠻的丫頭。

大明的宮廷那樣壓抑黑暗,大明的朝堂亦是詭譎難辨,素惠蓉清淩淩的笑聲是唯一能夠刺破一切窒悶的東西。

可惜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是西廠建立之後,也或許是之前……素惠蓉在他們都沒有在意的時候悄然改變了。她不再是那個滿腦子鬼主意隻想著戲弄他們的小丫頭,她開始幫督主處理一些人一些事。

大部分是刺探和暗殺。她的功夫是督主%e4%ba%b2自教的,又都是藏在暗處行事,所以幾乎每一次都能完美的完成任務。她不再作弄他們,開始慢慢的沉默下來,即使是笑也不會再發出清淩淩的聲音,而是妖嬈的,嫵媚的,或者是清冷的,諷刺的,無聲的笑。

張越的神色漸漸地沉了下來,想起之前莫獨送回來的信中的話:除三檔頭重傷外,督主和素姑娘失蹤,其餘眾人無一生還。雖然後來又有了消息說找到了督主,但素惠蓉還是生死不知。

風裡刀沒有在意他神色的變化,看著桌上歡快的啄著糕點的鷂鷹道,“原來雪哥兒就是它,那素素又是誰?”

“素惠蓉。”張越盯了他一眼,“你既然見過督主,應該也見過她吧。”

風裡刀怔了一瞬,想起那個沉默怯懦的女子。在他們從暗道裡發現她和顧少棠之後,便一直保持著驚懼的神色。他們的交集並不多,隻是在發現黑水城後曾共乘過一騎。她偽裝的那樣好,即使是在地下宮城裡第一次見到雨化田時,她的神色也是惶恐不安的。

但正是這樣被西廠追殺,手無縛%e9%b8%a1之力的弱女子卻頃刻連捅了顧少棠七八刀,那個一路到龍門都在護她周全的人。

她堵在他們回去的必經之路上,抻了鋒利的西域金蠶絲冷冷的說,“這裡沒一個是我的對手。”確實,他們從一開始就中計了,論武功和計謀,他們都比不上她。這一個西廠派出的細作。

素惠蓉死的時候他其實看見了,從那個屋頂撞落的破洞裡。那個矛盾的女子,布下死亡之網網住了自己,但是奇異的,他看到她落下去時的神色竟然既不驚恐也不猙獰,隻是微微的驚訝,最後泛起一絲笑意。

單薄的,無聲的笑。

為什麼要笑呢?他隻感到一股說不清的感覺漫上心頭,一份釋然一份憐憫。釋然掉下去的是她,而不是和她動手的顧少棠,而憐憫……

她終究是被埋葬在那一片黃沙底下了吧。

※※※

“那個叫薜荔的宮女是怎麼回事?”張越闔上房門,轉身問道。

“什麼薜荔?”風裡刀疑惑。

伸手輕撫著鷂鷹的背,雪哥兒側過頭理了理翅上的羽毛,又貼著他的手掌%e4%ba%b2昵的蹭了蹭。張越神色深沉難以分辨,並不回答他的問題,隻說道,“人已經送過來了,現在在地牢裡。”

風裡刀想了一瞬,反應過來是今天他救下的那個宮女,原來她叫薜荔。看著張越麵沉似水的臉色,忐忑的道,“這一次是我擅做主張,但那個宮女也實在可憐。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當是做件善事好了。”

“善事?”張越淡淡的反問,“西廠自成立以來便以行事狠辣不留退路聞名,也正是如此,朝中各處的勢力都對我們忌憚三分。督主是想將西廠變成善堂麼?督主可想過此舉會有什麼後果?”

“什麼後果?我跟萬貞兒說是拿來試藥的,你要是不想讓人知道我是想救人,那就直接跟外麵說試藥的時候毒死了,然後讓她改個名字遠遠的離開京城就是了。”風裡刀有些不滿,“反正人已經送過來了,總不能再退回去。何況畢竟是一條人命,難道要見死不救麼?”

“督主也不是第一次進宮了,宮裡三天兩頭的便有宮女太監被處死,個個都是可憐,難道個個都要救麼?”張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在叫他督主的時候微微咬重音節,提醒他現在的身份,“督主可知道您救回來的可憐宮女是什麼人麼?”

“不就是一個小宮女麼。還能是什麼人?”風裡刀說道。

張越仍舊麵無表情,眼中卻泛起一絲淩厲的光,“宮女薜荔,年十七,十二歲入宮。本是禦花園灑掃宮婢,三年前安妃封妃,調往秀華宮充作蒔花宮女。三年來安妃都未注意過這一個小小的宮女,為何今日突然搪塞了理由要將人處死,督主可想過麼?”

他不等風裡刀回答,繼續說道,“薜荔正是五年前由東廠曹公公選送進宮的一批宮女中的一個,她到底是不是東廠埋下的棋子並不清楚,但隻為此,安妃多年來對自己宮裡的這個人隻是視而不見。但西廠成立以來東廠的勢力已是大不如前,尤其是三個月前萬玉樓死後。明眼人都知現在東西二廠是西廠說了算,安妃這個時候要將薜荔處死,正是在向西廠示好,但督主卻救下了薜荔……”

風裡刀心思活絡,張越說到此處他已經明白自己做了錯事。可耳邊又響起那個宮女的哀聲求肯,仿佛又看見她淒然絕望的眼神,終究狠不下心,隻好說道,“那還能怎麼樣,反正我話已經說出去了,人也到了靈濟宮,外頭的人要猜疑就隨他們去好了,不是正好讓他們摸不清你們的底細麼?”

張越看了他一眼,神色間有些驚訝,“這一次就算了,但我希望你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壓低了聲音,為了表示警告直接用了“你”,而不是“督主”,亦沒有自稱“屬下”。

風裡刀還是不放心,問道,“那個宮女,你會把她怎麼樣?”

張越轉身向門外走去,“既然人已經到了靈濟宮,再殺了她反而惹人懷疑,就留在靈濟宮裡做個宮女吧。”他看向還坐著未動的風裡刀,“正好督主的朋友恰巧受了傷,不如就讓她去照顧好了。”

風裡刀一下跳起來,“啊,你答應過我去見了萬貞兒就讓我見顧少棠的,她們人呢?”

張越打開房門,陽光直灑下來,有一種熱烈的暖意。有不當值的侍衛在不遠處走動,他的神情又變的木然而恭謹,“督主不必憂心,顧少俠被照顧的很好。請跟屬下來。”

※※※

顧少棠確實被照顧的很好,並沒有像風裡刀以為的被關在地牢裡,而是在靈濟宮靠北的一溜廂房中。

守在門口的侍衛見二人來了,忙跪下行禮。張越略點頭示意他們起來,風裡刀卻是完全顧不上,急急地推開了緊閉的房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吱呀”一聲,顧少棠似乎是還未醒,平躺在床上沒有反應。房裡並沒有其他人,風裡刀進來後,張越也極不識趣的跟了進來。

風裡刀衝到床前,顧少棠的傷口已經處理包紮過了,人安靜的掩在薄薄的被子裡,眼睛緊閉著微微顫動,似乎陷入了某個夢境,額頭有細密的冷汗滲出。

風裡刀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替她拭汗,探的急了,左手食指上的金護指冰涼的蹭到她的臉。那個瞬間顧少棠極快的睜開眼睛扣住他的手腕!

風裡刀啊了一聲,人已經被顧少棠扯著撲在床沿。顧少棠在同一個刹那坐起,左手拉著他的手臂反折,右手極快的探向他的咽喉。

風裡刀忙叫道,“啊——手要斷了!顧少棠,是我快放手!”

張越闔上房門,站在二人三步開外,並不出手。

顧少棠聽到風裡刀的聲音清醒過來,認出眼前的人確實是那個臭小子,習慣性的一眼瞪過去,“你乾什麼!”

風裡刀大感無語,他的手差點被扭斷,還沒有出聲呢,顧少棠竟然還質問他乾什麼?!他撇了撇嘴,忽然發現房裡隻有顧少棠一個人,問張越,“常小文呢?”

“她在另外的地方,很安全,請督主放心。”

“你言而無信!”風裡刀一下明白張越隻打算讓他見顧少棠一個人,憤然指責。

張越不以為意,“督主想必有許多話要和您的朋友說,屬下就不打擾督主了。”

風裡刀想著現在不能跟他起衝突,至少還見到了一個顧少棠。無論如何他們現在是弱勢的一方,還是等和顧少棠商議之後再做反應。

他看著張越轉身出去,還好心的幫他們關上了房門,卻聽到風裡細微的震動,有極細的一絲聲線傳進他的耳中,“不要想著逃跑,彆忘了,那個姓常的女人還在我們手裡。”

他悚然一驚,沒有再說話。

※※※

張越離開後,房間裡隻剩下風裡刀和顧少棠二人。顧少棠的傷並不重,隻是簡單的皮肉傷,傷在後背。中箭的時候立刻便暈倒是因為箭頭上喂了麻藥,現在處理過了之後,隻要不是太大的動作,並不影響活動。

不過西廠的箭頭上隻是喂了麻藥,而不是劇毒,倒是讓她很是驚訝。

顧少棠放開風裡刀,問他,“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