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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駐劍喘熄,目視著雨化田一行人的方向,強忍住回頭的衝動。但即使沒有回頭,他也能猜到身後此刻的慘象。那些都是無辜的百姓,他們生長於這片不毛之地,生活困苦,但他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而現在因為他,他們遭遇了飛來橫禍倒在血泊裡。

如果他沒有把雨化田救回來,沒有一時心軟幫雨化田疏散真氣,沒有多此一舉想要逼走雨化田,是不是大家就不會這樣?

“彆緊張,現在還沒有人死……”雨化田含笑緩緩道,“不過待會兒他們死不死就說不定了。”

木頭怒極,“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過了,”雨化田抬眼,“我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你可以拒絕,不過——”隨著他的話音,那十幾名黑衣衛士重新張弓搭箭,將弦拉至滿月。

“為什麼一定是我?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木頭手握殘劍,站在血與火之間質問。

雨化田輕輕搖了搖頭,柔聲道,“不可說——”眼眸輕轉向莫獨示意。

莫獨冷冷的掃視眾人,臉上漠無表情,“啪啪”兩聲輕擊手掌。他們身後的黑衣衛士仿佛得到了某種命令,一半人的箭尖仍舊指著木頭那一邊,另一半微微偏轉向右側地上的一個人影。木頭用餘光掃去,是輝生。

方才眾人為尋找藏身之處而四散奔逃時,輝生因為%e8%85%bf傷無法移動而被留在了原地。

雨化田斂目含笑,莫獨舉起一隻手掌,揚聲道,“三,二,一,————”

※※※

“我答應你。”就在莫獨的手掌將要揮下的前一刻,木頭急急道。

“輝生哥——!”然而與此同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喊道,伴著話音,一個單薄的身影撲到輝生的身前!

嗖!一道白色的影子追向少年的背心,眾人驚呼,輝生直直的看著那一支疾射而來的羽箭,卻連開口示警都是不及!而木頭更是在三丈之外,完全救援不及。

千鈞一發的時刻,忽然從輝生身後伸出一隻手,一把拉開虎子,拍向那一支長箭。“咄!”的一聲長箭射偏在地。

雨化田皺眉。

輝生身後,浸染著鮮血與灰燼的沙地上,有一個人強撐著緩緩坐起。那是一個中年人,麵色慘白,看上去隻剩半條命了。但就是這個似乎下一刻就會斷氣的人卻在方才僅靠掌力震偏了黑衣衛士疾射而來的羽箭,木頭驚訝的看著他,他驚訝是因為隻有他知道那些羽箭的力道是多麼的大。

“嗬……”雨化田也很驚訝,他沒有想到龍門客棧此刻竟然還有一個高手,但很快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趙大俠,彆來無恙。”

※※※

這個一眼看去半死不活,慢騰騰從輝生身後爬起來的人正是趙懷安!

趙懷安瞪眼看著雨化田,也很驚訝,並且很快他的臉色變得和雨化田一樣不快,恨聲,“雨化田,你竟然沒死?!”

“哈!”雨化田揚眉冷笑。人人都想他死,他就偏偏不死。“名滿江湖的趙大俠竟然躲在一個小小夥計身後,不怕彆人恥笑麼。我原以為你隻是‘有勇無謀’——”說到這裡他不知想起了什麼,話音一頓,語聲更比方才冷了三分,“現在看來連這個‘勇’字你也擔不起!”

“咳咳……”趙懷安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看得出來他此刻身體極為虛弱,隻是一個簡單站起的動作就幾乎耗儘了他所有的氣力,最後還是拄著半截燒得焦黑的木梁才勉強立起。舉袖拭去嘴角的血沫,沉聲道,“趙某是不是‘有勇無謀’,不必由你來評判。但隻要趙某還有一口氣在,必要取你這閹狗的小命,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大膽!——”莫獨聽得他一語辱及雨化田,一聲大喝,身後十數黑衣衛士齊刷刷舉箭對準趙懷安。

啪,啪,啪,雨化田神色間卻不見怒意,輕擊手掌,“真是大義凜然,擲地有聲。不過可惜啊,死到臨頭卻隻知逞口%e8%88%8c之利。——莫獨。”

“是。”莫獨一揮手,“拿下!”

離弦之聲驟起,十數支白羽長箭旋轉飛射而出,帶起刺耳的破空之聲。說是“拿下”,卻分明是要將對方格殺當場!

趙懷安目視利箭襲來,卻隻有苦笑。

他數日前與雨化田激鬥,合眾人之力將其逼落地宮之中,但他也受了重傷。而後醒來得知淩雁秋孤身離開,恍覺自己負她良多,隨即追尋而去。誰知淩雁秋還未尋到,半路卻遇到一群惡徒,對方也是意料之外的難纏,他不敵再度負傷避走,幸而最後終於找到了淩雁秋。但那時淩雁秋命懸一線,他已無力救護她,隻好趕了馬匹去求救。

隻是雖然他們最後等到了顧少棠,但淩雁秋還是……

似乎他的一生,想要守住的終究都會失去。

腦子裡最後的映像是顧少棠將淩雁秋埋了,那時他因為太過虛弱而昏死過去,卻不料醒來竟是這樣必死的局麵。之前為了救那個夥計劈出去的那一掌已是他僅剩的內勁,現在麵對這如蝗而來的箭雨他卻連閃避的力量都沒有了。

要死了麼?他並不是一個畏懼死亡的人,然而在死亡來臨的這一刻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這樣想。

可恨他還沒有殺了雨化田,還沒有殺光這些作惡多端的閹黨走狗!

木頭見他麵對如林箭雨竟不躲避,大急,振劍一掠,當當當,格擋開數隻羽箭,裂痕滿布的長劍終於再也撐不住,片片碎裂。

“呃……”就在同一瞬間,趙懷安一聲悶哼,另外兩支羽箭已射中他,一處左肩,一處右%e8%85%bf,鮮血立時汩汩湧出,雖未傷在要害卻已讓他無法移動!啪,手中支撐身體的木梁應聲折斷,趙懷安倒退一步,跌倒在地。

“帶走。”莫獨吩咐,兩名黑衣衛士領命過來架起趙懷安便要拖走。

“等等!你不是說隻要我答應幫你做一件事,就會放過他們的麼?”木頭急道,“我剛剛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難道堂堂西廠督主竟要在我一介草民麵前食言麼?”

雨化田掃了他一眼,他方才被趙懷安的突然出現轉移了注意力,現在才想起似乎是有這麼回事,但他並不應聲,漠然不語。

莫獨上前一步,“小子,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我不知道,”木頭搖頭,一指雨化田,“但他曾答應過,隻要我幫你們做一件事,就放過客棧裡無辜的人。現在我已經答應了,你們難道是要讓他言而無信麼!”

“這……督主?”莫獨恭謹的詢問。

雨化田不理會莫獨,問木頭,“你想好了?”

“隻要你放過這些無辜的人,我就答應你的條件。”

“好……”雨化田微微頷首,示意。

“是。”莫獨低頭。忽的足尖使力,隨即一個旋身飛掠而出,眨眼間便到了木頭麵前!出手如電,一指點向他左肩雲門%e7%a9%b4!

木頭大駭,急忙閃身避讓。但不論他如何閃避,莫獨的指尖都能緊緊貼著他的肩膀,直如跗骨之蛆,甩之不去!但木頭雖則年輕,一身家傳“渡劫手”的功夫卻是了得,並不慌亂,方才麵對如林箭雨要保護身後一眾夥計難免有所錯漏,但此刻要與莫獨單打獨鬥倒也不懼。當下棄劍,運勁掌中就要硬擋對方迫來的手指。

木頭心牽身後眾人,亦不解雨化田為何在他答應要求後突然發難,不敢用上全力,這一掌卻是隻有他七成的勁力。但僅是七成勁力亦是不容小覷,一掌猶未推出,已有剛勁掌風割麵!

“嘿!”莫獨卻是視而不見,右足淡淡一跨,便輕描淡寫的避開了對方推出的手掌,食指仍舊點向木頭左肩,隻是指尖所向由雲門%e7%a9%b4轉向其背後曲垣%e7%a9%b4。

木頭一掌劈空,隻得繼續閃避。^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莫獨步步緊逼,身形轉折極快,閃躲對方接連劈來的掌力的同時更是將二人的距離縮至半尺!

木頭麵上駭然,世上竟有這樣快的身法?!他雙掌不停,瞬間已經劈出去七八掌,就在他第九掌將要劈出之時,陡覺內息一窒,卻是莫獨已不知何時欺近他身後,點中了他背心風門%e7%a9%b4!

“小子,身手不錯。”一招製住木頭,莫獨麵無表情的讚道。

風門%e7%a9%b4受阻,木頭身形一滯,莫獨手上動作絲毫不緩,連點他巨闕,中庭,太乙,石關,商曲等各大要%e7%a9%b4,將木頭定在當場。

木頭保持著一掌將劈未劈的姿勢,心中驚疑不定。驚的是對方除雨化田外竟還有如此高手,他幾乎全無還手之力。疑的是對方既有如此高手,為何卻要以無辜百姓及黑衣衛士的箭陣威脅逼迫,直接由此人出手,他亦隻能束手就擒。

但無論如何,目下他%e7%a9%b4道受阻,也隻能靜觀其變了,惟願雨化田能夠言而有信,放過客棧中的一眾百姓。

莫獨一把提起他的頸項掠回雨化田身後,隨手丟在地上。木頭心內氣悶,卻也無可奈何。

雨化田轉身,“走。”

一名黑衣衛士走上前來將他提起,一眾人隨在雨化田身後便要離開,倒當真不再管那些夥計。

木頭鬆了口氣,突聽身後一聲大喝,“惡賊,放手!”他訝然回首,卻見另兩名黑衣衛士已拿住趙懷安,正要將他一並帶走!心中大急,怒道,“雨化田!你言而無信!”

“放肆!竟敢對督主無禮!”提著他的那名衛士一聽,大喝一聲,揚起手掌,便要一巴掌揮過來。他麵朝下被提著並不能看到對方的動作,但是他聽到了手掌揮舞帶起的風聲。等了片刻卻不見那一巴掌打上來,正暗自奇怪,忽然那提著他的手一鬆,他便直直向下落去。

還未落地卻有另一隻手抓住了他,與此同時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一個人跌倒在他麵前。這個跌倒在地的人正是方才要打他的黑衣衛士,而那個抓住他沒有讓他摔落的人卻是莫獨。

莫獨一巴掌將黑衣衛士打開,喝道,“督主麵前,豈容你擅做主張!”

那衛士低聲分辨,“可此人言辭狂妄……”

“還敢頂嘴!”莫獨麵無表情,聲音卻沉了下來,“你是第一天進‘玄衣衛’麼?你那點心思彆以為我不知道,年輕人想出人頭地是好事,但也得看準時機。”他擺了擺手,“自己按規矩領罰去吧。”

黑衣衛士聽得這一句,麵上霎時失了血色。“玄衣衛”紀律嚴明,刑法極重,他此番一時貪功,想要做出點事引起雨化田的注意,不想卻被莫獨看了出來,反倒弄巧成拙。心知一番責罰是免不了的了,不由恨恨的瞪了木頭一眼,才諾諾退下。

木頭被他那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卻也無心理會,對雨化田說道,“你要食言麼?”

雨化田冷笑一聲,“食言?我何曾食言了?”

木頭道,“那你又把他抓起來,難道不是食言嗎?”這個“他”指的自然是趙懷安。

雨化田道,“我隻答應你會放過客棧裡無辜的人,此人卻是朝廷通緝了三年的欽命要犯,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