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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反傷了自己。

事情轉變到此都還不算太壞,至多等雨化田自行離開也就是了,雖然可能會有些麻煩,但麻煩隻要不來找他便不算是麻煩。誰知雨化田竟認出了他的身份,還拿客棧中諸夥計的命威脅於他。

倒是他多此一舉,反把自己拖進了渾水之中。

“不可能。”他斷然拒絕,“我絕不會和你們西廠的人同流合汙!”

“同流合汙?”雨化田冷笑,“你肯和萬玉樓合作害死自己的父%e4%ba%b2,卻不願意和我合作去救那些‘無辜的人’?”

“若是你要我去做傷天害理的事,難道我也要做麼?”木頭反問。

“哈哈,問得好。你怎知我要你做的就是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是又如何?反正這樣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你不必拿話激我,”木頭眼神平靜,“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

“你真的不答應?”雨化田沉下臉色,“那我可要大開殺戒了。”

“儘管來吧。你重傷未愈,我未必就鬥不過你。”木頭道,“我勸你還是儘快離開,等我們當家的回來,合二人之力,你再想走可就難了。”

“是麼?”雨化田涼涼的道,不置可否,忽然不知聽到了什麼,揚起一抹淡笑,氣定神閒。

木頭卻是一驚。

得得得,是馬蹄聲。有大隊的人馬正在向這裡奔來!該死!他剛和雨化田談崩,對方的援兵竟然就來了!

“不再考慮一下麼?那些夥計我本不放在眼裡,但現在麼……若是他們枉死,那就是你害的。”雨化田右手輕輕一擺橫在前%e8%83%b8,微微的用眼角睇著木頭。這本是一個揮動披風的動作,他此刻雖未穿披風,衣袍卻並未束口,袖口寬大,在這一擺之下拂至身前,姿態輕慢,傲然之氣儘顯,卻又煞是好看。

木頭知道他有恃無恐,心中氣急,“你不要欺人太甚!”

——當年他報仇心切,違背本心相助東廠,卻被萬玉樓利用,%e4%ba%b2手葬送了謝氏一族。

弑父滅門。謝安亭罪有應得,弑父之事他從未後悔,但滅門之禍,謝氏一門無數被無辜牽連族人之死,恐怕他今生都將無法釋懷。

而現在他難道要再次和西廠合作?雨化田,比萬玉樓更危險,更狠厲,更深不可測,他如何能相信他?如何能輕易的許下承諾,再一次助紂為虐?

同樣的錯他絕不可犯第二次!

可此刻雨化田援兵趕到,情勢已是急轉直下。難道要置那些無辜的夥計於不顧麼?

——若是他們枉死,那就是你害的!

他到底……該怎麼辦?

※※※

顧少棠從驛站出來,策馬便向客棧的方向疾奔,哈剛一手按著%e8%83%b8腹間的傷口,儘量偏著身子避免壓到包好的傷口,另一隻手握緊了韁繩,一步不落的跟在後麵。

哈剛的傷不輕,長長的刀傷自肩及腰,本不宜騎馬,但顧少棠已管不了這麼多了。從哈剛的口中得知有一行人正在尋雨化田,並且這行人很有可能是雨化田留下的伏兵後,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說雨化田早就留了後路,那他想要寶藏的話隻需要等自己的人找來就行了,何必費心機與她周旋,逼她和自己合作?

可惡!她已經十分小心,竟然還是被騙了!雨化田根本就是傷重至極,最後的那一擊說不定已是強弩之末,可她竟然被唬住了。

一邊在心裡不住的咒罵著,一邊揚起馬鞭“啪”的一聲抽在空氣裡。她今天離開的時候雨化田還沒有任何動靜,那就是他的人還沒有找來。換句話說,就是雨化田現在勢單力孤,就像躺在砧板上的魚肉。

顧少棠的眼睛迎風微微眯起,心裡已經起了殺機。

她這輩子還沒有被人這麼耍過,雨化田,你最好祈禱你的人現在就能找到你,不然的話,哼!

顧少棠正自恨恨的想著待會兒抓到雨化田該怎麼對付他,忽然聽到身後哈剛叫道,“等等!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顧少棠一怔,依言聽著風裡的聲音,心中一動,翻身下馬側臉貼地,仔細分辨起來。半晌,忽然臉色一變,卻聽馬上的哈剛道,“是馬蹄聲!你看——”

顧少棠直起身來,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是一座沙丘之頂,地勢極高,視野開闊。遠處,一隊黑色的身影策馬疾馳而過,看方向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龍門客棧。

“那是——?”她與哈剛對視一眼,相顧駭然。此時此地出現於此,目標又是龍門客棧,那十有八九便是西廠的人馬。

“現在怎麼辦?”哈剛問道。

顧少棠勒馬沉思,他們隻有二人,對上西廠這一支暗伏的精銳必定不敵,冒然回去恐怕凶多吉少。但一直在這裡耗著也不是個事兒,若是西廠的人沒有立刻將雨化田帶走,反而留在客棧守株待兔,不是更加麻煩?

哈剛見顧少棠猶豫,也不催她,偏著身子騎在馬上,齜牙咧嘴。

風不知何時停了,陰了大半日的天忽然放晴,日頭懸在人頭頂上,沙漠裡溫度升得快,一陣陣熱浪撲麵而來,粗糙的沙礫隔著鞋子踩在腳底下也是滾燙的。

顧少棠還沒有做好決定,忽見龍門客棧的方向升起了一束黑煙,此時無風,那煙直直的升到天上,在蒼黃的大漠中分外惹眼。

“不好。”顧少棠心中一動,急道,“他們在放火燒客棧!”

“怎麼會?”哈剛疑惑,“客棧裡隻有夥計,他們燒客棧乾什麼?”

“該死——”顧少棠翻身一躍上了馬背,“趙懷安還在客棧裡!”

※※※

龍門客棧。

火從木樓上騰起,黑色的煙彌漫開來,嗆得人睜不開眼睛。虎子和大夥一塊兒手忙腳亂撲打著著火的木梁,更有機靈的鏟了黃沙傾在火上,然而烈日當空,空氣極為乾燥,不一會兒火勢便已經蔓延到木樓的每一寸角落!

木頭執劍站在幾乎已被大火吞噬的客棧前,身後有滾滾熱浪襲來,那樣燙,仿佛火正貼著他的脊背燃燒,但他隻是握著劍站著,甚至沒有微微前行幾步以避開身後的熱浪。

他不能前進,因為雨化田正站在他麵前不遠處。也不能退,因為他的身後是燃燒的木樓和慌亂的人群。

雨化田的身後卻是一隊黑衣的武士。而他不能進不能退更不能避讓,因為那一隊武士個個張弓搭箭,箭尖指處正是他身後忙亂的人群。他毫不懷疑隻要他一讓,那十幾支已經拉至滿弦的的羽箭便會立刻激射而來,將這些平凡的生命射殺當場!

——就在方才,雨化田趁他心神恍惚之際從暗道中掠出,出手便是兩枚“焚天”點著了客棧,他緊隨其後,還未來得及阻止,對方的人馬便闖了過來。

他握著那柄滿是裂痕的長劍,擋在眾人身前,隨時準備接下那些利箭。他並沒有自信可以接下所有的箭,但他必須擋在這裡。

他到現在還是沒有明白為什麼雨化田一定不肯放過這些無辜的人,為什麼情況會變成現在這樣?

片刻之前,他還和雨化田在暗道中對峙,甚至時間再往前一點點,他還是占上風的那一個。然後雨化田掙%e8%84%b1了他的控製,認出了他的身份,並且用客棧裡所有人的性命威脅他,要他幫他做一件事。

他本該斷然拒絕的,他也這樣做了,當年謝氏滿門因他一念之差而遭滅族之禍,他便知道和這些人合作不會有好結果。這些人指的當然是東廠,雖然雨化田不是萬玉樓,但是東廠和西廠顯然並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他不能相信雨化田的話,不能答應他的交易。所以他拒絕了。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但他後來卻又猶豫了,因為雨化田說,“若是他們枉死,那就是你害的!”

若是他們枉死,那就是你害的!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正義的人,客棧裡的那些人其實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沒有必要因為顧忌他們的性命而讓自己受製於人,但是那句話還是刺痛了他。

是的,那些枉死的人,都是他害得。李伯,小清,阿複……都是他害死的。

而現在,輝生,虎子,大羅……也要被他害死了。如果他拒絕,如果他拒絕……他們就會被他害死了。

他還能背負更多無辜的鮮血麼?

※※※

雨化田站在木頭和黑衣衛士之間,披散的長發被亂流揚起,似笑非笑的看著木頭交織著迷茫和掙紮的臉,仿佛欣賞著一出有趣的戲劇,好整以暇。他身後的十幾名衛士已經保持將弓弦拉至滿月的姿勢許久了,但他們的手依舊穩定,一看便知訓練有素。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灰衣的中年人,垂手立在雨化田身後,神色恭謹。木頭認出那正是顧少棠離開前他曾見過的那一隊在尋人的商旅的頭領,顯然,他們要找的人就是雨化田。

火勢越來越大,雨化田看著眾人漸漸停下手來,聚到一處後,微微頷首。他身後的灰衣人揚聲,“放箭!”

十幾支白色羽箭刹那便已經飛射而至,木頭不意他們說放箭就放箭,一愣。好在他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也不算十分慌亂,當下一邊揮劍一一格擋開,一邊對身後眾人大喊,“快,快找地方先躲起來!”

話音未落,第二輪箭雨已經疾射而至。

灰衣人下令放箭後,他和雨化田卻並不退後,任由身後的黑衣衛士隔著二人向客棧的方向放箭。而那些黑衣衛士也毫不回避二人的方向,箭矢離弦,有好幾支都是堪堪擦著二人身側而過。若有不知情的人看來,倒像是他們二人首當其衝。

不過也隻是堪堪擦過而已,並未有一支羽箭當真失手傷及二人,反倒是二人恰恰阻住了木頭的視線,使得所有從二人身側過的羽箭都最難抵擋,防不勝防!

黑衣衛士們竟是直接利用了二人來混亂敵方的是視線!雖然這二人一是西廠督主,一是衛隊首領。

利刃擦身,雨化田卻渾不在意。

——這本就是他當初組建“玄衣衛”時第一次所下的命令:任何時候,都要以最少的代價奪取最大的成果,以此為前提,任何能夠利用的都不能放過!況且他有自信身後的“玄衣衛”絕不會失手!

聽到木頭的那一聲大喊後,雨化田撇嘴輕笑,“愚蠢。”

黑衣衛士的動作整齊而快速,搭箭,放箭,幾乎是前一波羽箭還沒有落地,後一波羽箭便已經離弦。木頭拚儘全力撥擋著漫天箭雨,身後眾人依言四處避走尋覓藏身之處,然而人群一經分散,射來的羽箭也都分散開來!

咄,咄,咄,木頭顧此失彼,才知雨化田方才的那句“愚蠢”所為何。三支羽箭穿過他的格擋飛射向他身後眾人,立時便有一聲慘呼響起,他聞聲一驚,頃刻間又有七八支羽箭錯漏,聲聲慘呼頓起。

他目眥欲裂,卻救援不及!

雨化田緩道,“莫獨。”

灰衣人一揚手,箭雨立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