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1 / 1)

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266 字 1個月前

投向深處。靠裡的位置,粉色春衫的少女臥倒在地,披散的發絲亂七八糟地蓋住了她的臉。一向點綴在少女發間的新鮮桃花瓣變得乾枯。

“阿雨!”他叫道,足下加緊——花翳曾經告訴過他,桃花是洛紅雨的本相,所以無論四季洛紅雨身上總是能見到充滿水澤的新鮮桃花瓣。那些桃花是洛紅雨本相的投射,隻要她還活著,否則絕不會枯萎。

即使是上一次在無夢嶺,洛紅雨被白衣術士所傷,連軀體都無法維持,不得不依靠定魂鈴和聚靈陣恢複,她身上的桃花也依舊是鮮妍的。還有前幾日見到大嫂的時候,阿雨毫無預兆的昏迷,也隻是定魂鈴的反應強烈一些罷了。

可現在——溫南澗看了一眼少女光%e8%a3%b8的腳踝,上麵係著的金色定魂鈴安靜的垂著,毫無反應,可桃花卻枯了!

“又見麵了。”但不等他走到洛紅雨身旁,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溫南澗腳步一頓,這才看到少女旁邊還有一個人!

一個絕不應該被他忽視的人。可偏偏他在對方出聲前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那個神秘的白衣術士。

他賭輸了。

對方竟然一直都在!此前卻半點沒有插手阻止他破解結界,這是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可明知對方對自己輕視如此,溫南澗卻毫無氣憤的感覺——他知道他們的差距,所以也就明白對方這種態度並非自負,而是自信!

他原本賭的就是對方不在,正是因為他清楚如果他在,自己沒有半分勝算。何況他的對手還不止術師一人——

楊靈書此刻已經爬起來,方才洛紅雨突然的靈力爆發,他因為一直站在洞口,離得較遠,所以隻是被餘波掃到。但僅是如此,卻也令他狼狽不已。好在祁玉及時出手製住了洛紅雨,想到這裡他不禁對祁玉更多了一份敬畏——那樣強大的力量爆發,就算是他甚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個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的靈力波動,但這一切在祈公子麵前仍舊隻需要一招!

他拿還算完好的衣袖胡亂擦了擦臉,走到祁玉一邊站好。溫南澗這才注意到他的臉,“是你?”還在青州的時候他就察覺了楊靈書對阿雨的刻意%e4%ba%b2近不同尋常,卻隻以為對方是喜歡阿雨才湊上來的,原來那時他們就已經被盯上了。

“你也是離合宮的人?”溫南澗立刻想到,靈書七夢,顧然都能一眼認出來,他又怎麼會不知對方身份。正是因為他認出那是靈書七夢,數年前就成名江湖的青年才俊,才沒有把他和離合宮聯係起來。“你是離合宮的臥底!”

楊靈書理都沒理他,低聲向祁玉請示,“祈公子,我們現在怎麼做?要不——”他探手握住腰間軟劍劍柄。

祁玉看到他的動作,麵無表情指出,“你不是他的對手。”

公平決鬥他打不過溫南澗,這一點楊靈書也清楚。碎雪峰第一人的名號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雖然很少在江湖中走動,但溫南澗的武功絕對能排上前十。自己在學會靈書七夢前倒是也用劍,這些年也沒有荒廢,不過比起溫南澗來說還是差遠了。

但誰說他要公平決鬥了,溫南澗這不是剛剛自殘完畢麼,那臉色蒼白的都能直接在上麵寫字了,他不信自己打不過虛弱的溫南澗。更何況,對方還認出了自己臥底的身份——

“祈公子……”楊靈書還想再爭取一下。但顯然祁玉不會管他的這些考量,他沒有接楊靈書的話,隻是看著溫南澗,道,“你破了我的結界。”

溫南澗把注意力從楊靈書身上移開,沒錯,現在不是驚訝楊靈書身份的時候,“閣下擄走阿雨,無非還是為了碧離。沒錯,碧離就在我身上,我可以給你。”

他咬咬牙,阿雨的狀況看上去很不好,當務之急還是得想辦法帶走阿雨,硬搶肯定是不行了——“隻要你放了阿雨,再等我幾天,待我處理一件事,我就跟你走,聽憑處置。”他沒聽見祁玉方才的話。

“哈!”楊靈書聞言嗤笑,“我們不放這丫頭,你以為自己就能走得了嗎?既然碧離就在你身上,我現在就宰了你,碧離果和這丫頭都是我們的。”他也聽說過祁玉要宮主幫他找碧離的事情。

溫南澗回以冷笑,“你可以試試。”對上白衣術士他的確沒有勝算,但楊靈書,他還不放在眼裡。

“你——”楊靈書大怒。手腕一抽,腰間軟劍如蛇般扭動而出!溫南澗的動作也絲毫不慢,手臂揚起,叮的一聲架住對方襲擊!

叮!叮!叮!叮!

隻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兩人已對了十幾招。溫南澗畢竟失血過多,氣力不足,和楊靈書打得不分上下。但對方還有一個人沒有出手,溫南澗還得分神注意白衣術士的動靜,漸漸地竟落了下風!

這時,祁玉動了!

山洞中的氣流突然變得紊亂,一個小型的風卷在呼吸之間從祁玉的指尖被創造出來,旋轉著衝向交手的二人!

溫南澗心中大叫不好,憑感覺往旁邊閃去!

空氣激蕩著,飛沙走石。洞%e7%a9%b4過於逼仄狹小,溫南澗雖然輕功高強,這麼小的地方能躲的選擇實在不多,除了拚一拚運氣,他也隻來得及護住心肺要害。

預料之中的痛感並沒有出現,他聽見一聲悶哼,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轉臉去看,中招的卻是楊靈書。

青衣書生又滾到了地上,臉上帶著錯愕和不解。方才祈公子出手的時候他也躲了,和溫南澗相反的方向,最後被打傷的卻是他,隻有一個可能:那道術法的目標本就是他!

他看向祁玉,祁玉卻沒有看他。楊靈書看著他漠然的臉龐,立刻明白是自己僭越了,不敢再多言。

“你破了我的結界。”祁玉轉向溫南澗的方向,又說了一遍。

溫南澗皺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祁玉繼續道,“雖然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你仍然破了我的結界。不但如此,你還願意以自己作交換,換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溫南澗問。

“她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值得你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

溫南澗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問,頓了頓,道,“我承諾過會照顧好她。”

“即使你才認識她幾個月而已?”

“是。”

“即使她是一隻妖?”

“對。”溫南澗目光微閃,“如果你是想說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e5%b1%81話,那還是省省吧!”問及覺得對方的重點越來越奇怪,“這是我的事,與你有何相乾?何況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碧離,我給你碧離,你我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碧離?我已經不需要了。”祁玉道。

他之前想要碧離,是為了借助碧離的藥力,修複傅明夜的軀體。可半個月前他看到代表傅明夜的那顆隱星重新出現在天宇,相對的秦艽的命星卻在同一個晚上隕落,他就知道秦艽是拿自己的命換了傅明夜的命。雖然不清楚秦艽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既然傅明夜回來了,碧離對他來說就沒用了。

而且碧離的果實一旦被摘下,感風成灰,隻能寄存在人體內這個特性他之前也不清楚。所以才設計給蘇淵下噬心蠱,然後由溫南澗去隱樓求藥,他再從溫南澗手裡拿到碧離。還在無夢嶺的時候他發現碧離不是在溫南澗身上帶著,而是在溫南澗體內時,他就已經放棄碧離了。

“什麼!”這個回答大出溫南澗意料。如果對方不要碧離,那他的手中就完全沒有籌碼了。

祁玉道,“我不要碧離,你可以走了。”

溫南澗橫跨一步,攔在術士和少女之間。雖然驚訝,但溫南澗的腦子還是清楚的,他問道,“可如果不是為了碧離,你為什麼要抓走阿雨?你要帶她去哪裡?”

祁玉聲音冷淡,“這與你無關。”

“不!當然與我有關!”溫南澗反駁,“我答應過花翳姑姑會照顧好阿雨,我絕不會食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答應過花翳?”祁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師父什麼!答應過我什麼!”

祁玉看向溫南澗的眼神驟然變冷,“十七年了,你竟然一點都沒有長進。你忘了師父是為什麼死的麼!”

“你太讓我失望了,小南。”

溫南澗聽見他最後的稱呼,驚疑不定的看著他。“你是、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

“你不記得我沒有關係,但你不應該忘記師父的教誨,”冰裡麵湧動著暗火,“你忘了師父是怎麼說的?你為什麼總是不肯聽話!”他一手指向地上的少女,厲聲,“她不是傅明夜!”

“你……”那個名字從術士口中吐出的瞬間,仿佛一個炸雷在溫南澗腦子裡驟響——怎麼會?他怎麼會知道明夜,知道師父?他是……師兄?!

這個念頭一起,連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幾乎要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

他抬頭瞪著術士,他並不是第一次看清白衣術士的臉,如果仔細觀察確實能發現他和師兄眉眼中的相似,可他從未將他們聯係在一起!

截然相反。如果要問眼前的白袍術士和師兄給他的感覺有什麼不同,他隻能想起這一個詞:

截然相反。

眼前的白衣術士冷漠,專橫!就像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他見過他出手的樣子,那樣強大的力量,和漠視一切的態度!用風鏡困住他,對阿雨的燃血咒不屑一顧,即使身上的白袍一塵不染,他也能聞血腥的氣息!

師兄絕不會這樣。時光倏忽十七載,師兄的樣子早已在他心裡模糊成一個剪影,但他還記得師兄給他的感覺,平靜,溫和,那是一種很“淡”的感覺:沒有喜、沒有悲、沒有欲望、沒有執念……師父說那是修道之人該有的最佳的心境,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擾亂他們平靜的心湖。

所謂心如止水,大抵如此。

雖然他們有著相似的背影,重疊的眉眼,同樣一身白色法袍,同樣修為高深,但師兄不會為了一顆碧離緊追不舍,不會出手就是殺招要置人死地,不會露出那樣冰冷的神情,嗬斥他人“礙事”!

他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他們怎麼能是同一個人!

“你答應了花翳,嗬,那蘇淵呢?”祁玉冷冷的看著他,“現在就離開,我帶走她,你回去救蘇淵的命,或者……和我動手,你知道結果會是什麼。看在師父的麵子上,我不會要你的命,但是等你回去養好了傷,碧離的藥效還足夠你給蘇淵換血麼?”

“現在,選吧。”祈玉道。

溫南澗看著白衣術士,即使到此刻他仍舊難以接受這是師兄的事實。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他不知道的這些年裡,究竟都發生了什麼?能讓一個人變得如此……麵目全非。

祈玉把溫南澗的沉默當做妥協,對楊靈書道,“帶上她,我們走。”

楊靈書還有點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