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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245 字 1個月前

他開了口,就算聲明了是自己個人的請求,十有□□也要被章懷信算成是碎雪峰的人情。蘇大哥一向把他當弟弟,很有可能會因此違背初衷,為了替他還人情而答應密雲城的要求,那他就更不能這麼做了。至於其他門派,原本就沒什麼交情,又憑什麼為他冒險呢?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武學和術法的差距一如天塹鴻溝,就算是叫上那些幫手,隻怕也無濟於事,說不定人多反而添亂,還不如就他和滿月兩個見機行事,拚一把。

當下不再多想,垂眸默立於山前,劍鋒倒轉,劃過自己掌心!

鮮血淋漓而下,很快沾滿劍身,隨著他的揮動,灑落在暗褐色的岩壁上,%e5%94%87齒張合,默然念出記憶深處的語句。

他的語速很快,那些破碎的字句從他口中滑落,模糊不可分辨,卻又仿佛承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最後一個字吐出的瞬間,沾了他自己鮮血的長劍忽然一下跳起,疾刺向麵前的山壁,立刻沒進去半尺!

“哎呀!”楊靈書被突然刺進來的劍尖嚇了一跳。

但比楊靈書動作更快的是祈玉,他之前並未把注意力放在洞口,一直隔著冰藍光幕仔細凝視洛紅雨的狀況,溫南澗的佩劍刺進結界的瞬間,他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驀然回頭。在看清劍身上蜿蜒的血跡後,眸光一凝。

片刻後,眼中忽然有了一點淡薄的笑意,自語,“不錯,這麼多年竟然還沒忘。”

“什麼?”楊靈書聞言不解的抬頭。

但祁玉沒有回答,他說完那句話後,就重新把目光放到了少女身上。角落裡,之前設下的冰藍色光圈已經薄到幾乎透明,裡麵的少女渾身沐浴著火焰,麵無表情的臉上一雙被火光浸成赤紅的眼睛直直的和祁玉對視著。

“我認得你。”少女忽然開口,不知是否隔了一層結界的緣故,她的聲音聽起來空洞而遙遠。

“哦?”祁玉語聲波瀾不驚,“那我是誰?”

溫南澗感受著手中傳來的阻力,果然是有結界麼——如果當真是厚實的山體,就算隻是土層,他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刺進長劍。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此處應該是一個山洞,洞口被設了結界,又加了幻術,從外麵看就和一麵實心的山壁一樣。

溫南澗抽回長劍,但神色並未因此而放鬆。隻是確認了結界的位置罷了,離破除結界還差得遠呢。

這一式“破障”還是小時候師兄教的,專門用來探尋術法痕跡。那時候他才剛被師父撿回來不久,昆吾丘上靈力濃鬱,常能見到許多夢中才會出現的奇異美景。師父告訴他那些都是多年修煉有了靈性的精魅,並非隻有昆吾丘才有,之所以彆的地方很難見到,是因為它們平常都會用術法掩藏自己的蹤跡,隻有同樣修習術法的人才能窺破。

他因此執著的想要學習術法,卻被師父告知此生與術法無緣。失望的他沒有當麵表露出來,卻忍不住在無人時一個人偷偷哭鼻子。正好被師兄發現,“彆哭啦,你想學什麼,我教你好了。”

隻是自己十幾年沒有練習,這麼簡單的一個小術法用出來也吃力的很,還得加上“血靈引”才奏效。

溫南澗抽回佩劍,在掌心重新割了兩道新的口子,更多的鮮血湧出來,被他塗抹在劍身上,然後以長劍為筆,鮮血作墨,在山壁前畫出一個個奇異的符號!

體內碧離的藥力發揮出來,掌心的傷痕很快愈合,卻被他一次次重新劃破,直到最後一筆落下!

這一次終於能看出差彆,巨大的以鮮血畫就的咒符懸浮在山壁前,可以很明顯的看到沒有來得及變乾的血液緩緩流動著。不是順著山壁往下流,而是仿佛蛛絲一般往四麵八方延伸而去!

“祈公子,他、他在乾什麼……”楊靈書自溫南澗把劍尖刺進來後,就一直盯著洞口看。溫南澗從外麵看不見裡麵的情景,楊靈書卻能從裡麵清楚地看見外麵發生的一切。“……自殘麼?”

其實從溫南澗的舉動,還有口中不時吐出的一兩個音節,他也能猜到溫南澗應該是在想辦法破壞祈公子的結界。可是破除結界需要把自己弄得這麼……鮮血淋漓麼?他每次看祈公子施展術法都很容易啊,揮揮手就行了。

“他靈力太差,所以必須用‘血靈引’加強效果。”祈玉卻連頭都沒回,還是那個平靜淡漠的聲音,“暫時不用管他,就算用了‘血靈引’短時間內他也解不開我的結界。”

他的目光緊緊捉著少女的每一絲表情,緩緩誘導,“你記得什麼?我是誰?”

“我、我不知道……”少女微微偏過頭,好像無法承受他的目光,閉起眼睛極力思索著什麼,“我記得你想要抓我,在無夢嶺……不,不對,在這之前我就見過你……是什麼時候……竹屋!是在竹屋!你和阿南哥哥在一起……不,不是阿南哥哥,是小南……還有一個白頭發老頭……不對不對,我不認識什麼老頭,無夢嶺裡沒有白頭發老頭……我不喜歡那個老頭,我知道他也不喜歡我,阿南叫他師父……我不知道……他總是那樣看著我,就好像我是……”

“是什麼?”祁玉問。

“是……我不知道……”洛紅雨搖著頭,“我不知道……我……”

“你是什麼……”祁玉沒有溫度的目光漠然的盯著她,追問,“你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是阿雨,姑姑叫我阿雨……”少女的情緒很不穩定,隨著祁玉的不斷追問,少女眼中的神色越發錯亂,“不對,我不叫阿雨……我不知道……我是誰……我……”

那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記憶席卷了她,令她無法思考——

開滿浮嵐花的小溪邊,沐浴著碎金般的陽光歡笑的女孩,一邊把清澈的溪水潑向另一邊安靜坐著的大一些的少女身上,一邊嘻嘻笑著喊,“姐姐!”

廳堂裡對坐弈棋的中年男子和白發老者,一邊落子一邊說著聽不懂的話,然後在轉頭發現躲在門邊偷聽的少女時沉下臉色,喝道,“出來!”

□□歲的男孩子,被少女拉著,走進叢生的灌木林,少女臉上帶著獻寶的笑意,“我帶你去看夜芸花。”

十五歲的少女,麵容姣好,眼神中卻帶著隱約的疏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字一字,“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所以我也不要喜歡他!”

那些……是誰?為什麼她會記得這些?那些是誰的記憶?為什麼在她的腦子裡?她……她又是誰?

同一時間山洞外,滿月忽然變得暴躁起來,不住地低聲嗚嗚叫著,繞著山壁走來走去。

“怎麼了?滿月?”溫南澗注意到了大狼的反常。

“嗷嗚——”滿月忽然一聲長嘯,淒厲的狼嚎聲回蕩開來,靜謐的林子仿佛一下子被驚醒了,撲棱棱無數飛鳥的振翅聲響徹樹林。

但這時溫南澗實在顧不上它了,他正進行到關鍵時刻。因為靈力不足,他付出了大量鮮血作為靈引,即使有碧離幫他不斷恢複,也有些吃不消。

“嗷嗚——”又是一聲嚎叫,在暗夜裡聽來充滿了痛苦,隨著它的叫聲,滿月又一次不管不顧地往洞口的結界處撲去!

血紋織成密密的蛛網,以溫南澗之前刺透山壁的點為中心,覆蓋住了整個洞口。山壁的幻象漸漸消散,一人高的山洞入口顯現出來。但結界並未被解除,一層同樣冰藍色的光圈覆蓋了洞口,上麵爬滿血紅的細絲。

有奇異的符文在光圈上移動,遵循著某種既定的路線,每遊走一圈可以明顯的看到血色的蛛網正慢慢變淡!

為了阻止掌心的傷口愈合,溫南澗乾脆一直緊握劍刃!源源不斷的鮮血流向光圈,那血紋織成的蛛網顏色又漸漸變濃!

這是一場持久的鬥爭,溫南澗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撐多久,但如果不是有碧離在他體內,他肯定撐不到此刻。

唯一值得慶幸的或許是——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感受到山洞裡麵有人對結界進行加固,很可能那名術士並不在山洞裡。

另外施術者投入的靈力越多,術法的等階越高,術法就越強,這沒錯,但隻要它被施展出來,中途又沒有進行加固的話,強弱就是固定的,即使是那些符文的自我修複,其實消耗的也還是施術者最初投入的靈力。那麼隻要他堅持下去,用血靈引不斷增強自己這邊的靈力強度,終有一刻能夠破除結界!

他料想的不錯,隨著時間的推移,冰藍光圈上的符文已明顯不如初時耀眼,漸漸變得黯淡無光。但他自己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大量失血使他麵色慘白如紙,而支撐他不放棄的除了對洛紅雨的擔心外,就是白衣術士可能不在山洞裡的推測。

到這一步,除了繼續下去賭一把,沒有彆的選擇!

滿月就是在這個時候撲了上來,正正撞在結界中心的位置!

仿佛撞碎了琉璃一般,有清晰的喀拉聲傳來,冰藍色的結界上蜿蜒開數道裂紋!$思$兔$網$

但仍舊沒破。

洞口的結界沒破,包圍少女的冰藍結界卻終於碎裂!

山洞深處,%e8%84%b1出結界束縛的洛紅雨卻沒有半分喜悅。少女死死地抱住腦袋,那些不知從哪裡來的記憶碎片洶湧充塞進她的腦海,令她頭疼欲裂。

“你想起了什麼?你是誰?”祈玉仍在追問。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明明還是平靜淡漠的,楊靈書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那個聲音就像是從心底深處湧起,明明不帶一絲感情,卻又好像能引誘著人迷失在惘然的過去,迷失在紛亂的記憶,迷失在前世和今生……

一遍又一遍——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啊啊啊————”少女終於爆發一般的尖叫出聲,那些方才因為少女的迷惑而收斂了的赤焰轟然盛大,從少女體內重新蓬勃而出。

耀目的光從少女身上湧出來,以她為中心,瞬乎席卷四周。

☆、師兄?!

山洞口的結界終於破開的瞬間,溫南澗%e8%84%b1力的跪倒在地。滿月從他身旁一個縱躍衝進洞內,然後就沒了聲息。

“滿月?”溫南澗以劍拄地,喘熄良久。許久不見滿月的回應,溫南澗心底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勉力積攢起一絲體力,站起來,往洞內走去。

山洞不大,裡麵的人卻不少。腳踩在地麵上隱隱有熱燙的感覺,地麵像被烤過似的。

此外,一地狼藉。

離他最近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正努力想從地上爬起來,他青色的儒衫沾滿灰黑色的燼,衣角皺縮在一起,呈現焦黃的顏色。臉上也是黑一塊紅一塊,整個人都煙熏火燎。書生旁邊是滿月,大狼矯健的四肢現在是僵直的,仿佛被看不見的鎖鏈捆住了一般,但嘴巴還能動,正對著山洞內部齜開一嘴利齒。

溫南澗沒有走向二者的任何一個,他的目光越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