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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335 字 1個月前

道,不是麼?”

少女吐了吐%e8%88%8c頭,不敢看他,“被你發現啦。”

顯然,如她所言,離開了的就是離開了,無論他多麼不願接受都是既定的事實,又哪還有什麼“現在”可言?

發現自己被騙了,溫南澗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並沒有生氣。或許是少女偶然露出的落寞神色引起了他的共鳴,也或許是這大半夜的相處言談消弭了他對少女的戒備。

他站起來,最後問道,“你說這座林子被施了咒,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少女道。

溫南澗神色間添了幾分凝重,不過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其實,他來之前曾經路過山腳下的小鎮,鎮上的人也曾這樣勸過他,——彆進林子,繞道走吧。——隻是他沒有理會。

現在想來,他確實已經在這林子裡走了七天了。除了晚間的休息,每天他都是一刻不停的趕路,趕路,趕路……然而,這座密林卻像是沒有儘頭一樣,頭頂永遠是遮天蔽日的繁茂大樹,腳下也永遠是走不完的腐泥山路。

這座密林絕沒有這麼大。

原本他也曾懷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卻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姑娘可能解咒?”

“我……”少女頓了頓,泄氣的道,“這是姑姑施的咒,我解不了。”

溫南澗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拿好東西準備離開。

“喂,你去哪裡?”少女見他站了起來,也忙站了起來。

溫南澗向她一拱手,道,“姑娘既然無法破除令姑姑的法術,同行也是無益。就此彆過了。”

“哎哎——你等等,”少女攔住他,“可是你這樣走,也不可能走出去的。”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即便出不去,也隻得去闖一闖。”

“都說了讓你等一下!”少女一個閃身又擋住他的去路,“我隻是說姑姑的法術我不會解,又沒說不能幫你出去。嗯……”少女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姑姑施的法隻有姑姑自己能解,這樣吧,我帶你去見姑姑,求她送你出去,總行了吧。”

溫南澗沉%e5%90%9f了一下,“如此,就多謝姑娘了。”

“啊嗚——”正在這時,忽然一聲狼嚎聲響起。溫南澗想也沒想,反手握住了劍柄。

“彆緊張,是滿月來了。”

“那是什……”他沒有繼續問下去,樹林裡沒有遮擋,一隻灰色的狼從茂盛的灌木後緩緩步出。即便是在北方,他也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狼,幾乎有一匹成年的馬那樣大。

“是我的狼。”少女回答。灰狼踱到少女身邊,一邊拿%e8%88%8c頭一下一下的%e8%88%94著少女的手掌,一邊低聲“嗚嗚”叫著。

少女仿佛能聽懂似的側耳,一開始還帶著笑意,漸漸的不知聽到了什麼,笑意漸漸的隱去了。她抬頭看向夜空,蹙起了眉頭。

溫南澗也順著她的目光向上看去。月已偏西,隻是還未落下,天上隻有幾顆伶仃的星子,顯得孤零零的。從下麵望去,四周的喬木顯得越發高大,黑黢黢的,像是有風拂過樹頂,又像是沒有。

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曾經

夜晚的無夢嶺,因為層層疊疊,藤蔓交錯的密林的遮擋,總是顯得陰暗而深不可測。即便是點燃了火把,光源也隻能到身邊幾丈的距離。但極少有人知道,在完全遮掩了天空的樹冠之上,其實正有清亮的月光遍灑而下,乾淨的,溫柔的光。

祁玉戴著兜帽,於月華之下,密林之上,疾行。

說是疾行其實也不恰當,他隻是隨意的抬腳,仿佛閒庭信步,然而從一個樹冠,到另一個樹冠,也不過隻需要一步的行走。

他在樹梢行走,走的悠閒卻又迅捷。

他的臉掩在兜帽投下的陰影裡,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即便隻靠月下的剪影,竟也能讓人直接的體悟到某種難以描繪的風姿。

雖然是冬夜的森林,但耳畔還是充斥著各種聲音。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歸巢夜鳥的振翅聲,流水潺潺,蟲鳴唧唧……

“還真是生機勃勃呢。對麼,七月。”

白色的逐香獸從他的領口探出小小的腦袋,“吱”了一聲表示同意,又立刻縮回了男子溫暖的衣袍裡。

祁玉腳步不停,微微笑著,在逐香獸縮回去之前,拎住它纖細的尾巴將它提出來。一本正經的教訓,“好了,雖然是傷到了一點,可你這樣躲著可不行啊。偶爾,也要出來呼吸呼吸外麵的空氣,嗓子也會好的快一點……”

他將逐香獸倒吊著提溜住,“就像這樣。”

墨綠色的樹冠在青年的腳下不斷的後退,密林之上的風很清冷,雪白的逐香獸睜著黑豆似的小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半空,四隻小爪子胡亂撲騰著,嚇得“吱吱——”亂叫。

“還是和以前一樣怕高啊……”他抬高手指,將逐香獸拎到眼前,笑的溫和從容。一邊說著,一邊卻忽然鬆開了手指。

“吱!——”

白色的小獸尖聲叫著,從他的指尖墜落。

然,隻落了半尺,“啪。”的一聲輕響,逐香獸便穩穩的落在男子寬闊的袖口。小獸“吱吱”叫著,四爪並用嗖的一下爬進了男子的袖口,再也不肯露出頭來。

男子佇立在半空中,沒有再勉強小獸,許久許久,才幾不可聞的低聲感慨。

“但是,隻是害怕的話,是什麼事也做不成的。”

※※※

“從這邊走,……當心!彆靠近那株顏蘿。……也不要靠近溪邊,水裡可能有鬼藤潛遊……”少女沉默的快步走著,偶爾出言提醒身後的同伴。

片刻前,不知從灰狼口中得知了什麼,少女忽然緊張起來,拉著他在林中左轉右轉的跋涉。他雖然心中不解,但看少女神色嚴肅,也不多問。

兩人一狼在密林裡穿行,速度都是不慢。溫南澗跟在少女身後,並不托大,小心的避開少女提到的事物。

多年前的記憶,就在這樣沉默的跋涉中湧上心頭。——

常年濕熱的南疆叢林,那遮天蔽日的蔥鬱樹冠下,藏著數不清的秘密。

巨大的榕樹根須上常常垂掛著一束一束的顏蘿,它們碧綠的葉片掛在青色的藤上,相互交纏,隨風輕蕩,仿佛最妖嬈的女子曼妙的在月夜下輕舞。但你若是不小心走進它的領地,那些纖細的藤蘿將會毫不猶豫的纏上你的脖頸,汲取你的生命做它們生長的養料。

藏在陰影裡的浮嵐花散發著惑人的香氣,編織最美麗的夢境試圖留住每一個接近它的生命。

隨處可遇的清淺溪流間,盛開著零星的鳶尾和葛藤。在難得有陽光滲漏下來的水麵上,會浮起或紫或粉的美麗水母,而習慣了陰暗的鬼藤則會在接觸到陽光的瞬間抽回它們無所不至的觸角重新藏於暗處,直到惱人的光明放棄這片大地。

而在每個月的朔夜,如果你貼著晦暗的水麵凝望,可以看見同樣窺視著這個塵世的眼睛,在望不到底的水下沉默的緩緩張開……

那已是將近二十年前,他曾在某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觸碰到的這個世界從不曾現於人前的一鱗半爪。

多麼瑰麗啊,令人目眩神迷。

那個陌生又奇異的世界,對於一個正處在想象力最豐富的年紀的孩子來說,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甚至曾為此下過決心,要認真的修習術法。因為那是他更靠近那個世界的唯一途徑。

即便,他的師父在收養他的第一天就已斷言他與術法一道無緣。

他想到這裡,苦笑起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師父果然是師父,那個博古通今的老人,也許從一開始就已看清了他命運的走向。

一個孩子對於未知世界的單純好奇,在那被稱為“命運”的可怕存在麵前,實在不值一提。

十七年前的那個夏夜,他失去了明夜。同一個夜晚,師父在屋中自焚,毫無征兆的斷然舍棄了自己的生命,和兩個年輕的弟子。

然而,就算是那個僅剩下來的他可以稱為%e4%ba%b2人的人,也沒有為了他留下來。

在他們收攏了師父的遺骨安葬後,師兄也不告而彆,還帶走了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的、被野獸啃咬的已經不能稱作軀體的、明夜殘破的屍骸。

他幾乎是在一夜間失去了一切,可笑的是,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

所以,孤獨的孩子隻能把一切都歸咎於命運,歸咎於師父和師兄能夠窺視命運的力量,甚至歸咎於那曾帶給他無限想象與樂趣的神奇世界。

他近乎偏執的否定與此有關的一切,連帶著那些記憶也被他一同掩埋在心底。仿佛某種保護,似乎隻要他不相信,“那些”就不能再傷害他,不能再從他身邊奪走任何人。

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其實根本不曾忘卻那些記憶,甚至,它們比他其他的任何回憶都要鮮明。

“我知道,那是夜光蠍,有劇毒。不過天生懼怕琥珀石,隻要身上帶了琥珀石,它就不敢靠近了。”在少女又一次開口前,溫南澗攔住她的話,說道。“沒關係,我帶了琥珀石,它們不會過來的。”

“你知道?”少女有些驚奇,“姑姑說這種夜光蠍隻有這裡有……你以前來過嗎?”

“算是吧。”男子淡淡回答。其實,又何止是“來過”,這樣簡單。

“騙人的吧,”少女卻露出不信的神色,“你要是以前來過,怎麼會不知道這裡能進不能出?——姑姑的結界已經布了好多年啦,青木說這結界和我一樣大呢。反正從我有記憶以來,結界就一直都在。”

“不是這裡。”溫南澗淡淡的笑了笑,“是離這裡不遠的另一個山嶺,叫做昆吾丘,我曾經在那裡長大。”

“哦,”少女點點頭,接受了他的解釋,“那你的那個昆吾丘是什麼樣子的?和這裡一樣好看麼?除了夜光蠍還有什麼?”

溫南澗聽著少女倒豆子一樣蹦出來的話,有些好笑,“是啊,那裡也和這裡一樣有很多樹和花,不過不像這裡這麼密,晴天的時候可以穿過樹冠看到天上的雲。那裡還有一座觀星台,很高,站在上麵可以看到整個天空和漫天的星星,很漂亮。”

“如果你想去,等我辦完事回來,我帶你去。”看著少女隨著他的描繪流露出的憧憬神色,溫南澗提議道。

話才出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明明才剛剛相識,然而那句提議卻像是順理成章一般就%e8%84%b1口而出,仿佛他們已經是最熟稔的朋友。

但少女聽到他的提議卻沒有像他期待的一般更加開心,反而突然變得失落起來。

溫南澗問,“怎麼了?”

“我去不了的。”少女說,“除了這裡,我哪裡也去不了。”

“為什麼?”

“……姑姑不許我離開這裡。”少女搖頭,“她說這樣是為了保護我……”她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但終究沒再說什麼。

又走了約莫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