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好討饒。
餘之歸得意洋洋:“講!”
“畫冊,其實,送錯了。”席長天狼狽坐起,狠了狠心,解釋。
“送錯?不是給你的?”餘之歸詫異。
“不,他們給錯了東西。”席長天脊背繃得直直的,低頭承認錯誤。
“給錯東西?你原本要的是什麼?”
“就……人物畫冊。”聲音細如蚊蚋。
“人物畫冊?”聲音再低,餘之歸也是元嬰老祖,聽得清清楚楚,“人物畫冊怎麼了?你怎麼這樣不安?”
“因為是人、人物畫冊。”席長天不敢抬頭,簡直要將地麵盯出一個坑來。
餘之歸依然不明白,人物畫冊怎麼值得對方如此緊張警惕。
“嗯,你說要人物畫冊,內務給錯了,那麼你要什麼樣子的呢?”
“這……”
小鬆鼠們一陣亂竄,張牙舞爪排成個方陣。毛茸茸大尾巴齊齊一甩,黑溜溜小眼睛緊盯前方,兩根前爪比劃抓撓狀,兩條後%e8%85%bf蓄力蹬地,隻待主人一聲令下,重複之前嗬癢大業。
席長天心虛地咳嗽一聲,眼一閉,心一橫:“道、道侶之間的、那種畫冊!”
——道侶之間?
道侶之間……
餘之歸手決一抖,鬆鼠陣型大亂,登時變成一團散沙,不戰而敗,潰不成軍。
“你……”
席長天不說話了。
餘之歸見對方一臉視死如歸模樣,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還欣慰,還尷尬:“你這……呆子。”
他往前一撲,撲個滿懷:“那種東西,怎麼能找內務要。況且那些也不是人物畫冊呀。”
席長天張開眼,疑惑地望著他:“……啊?”
餘之歸蹭他:“等下山,去書肆悄悄買了,一起看。”
“喔……”席長天抱著餘之歸,站起來,“什麼時候下山?”
“你——就這個樣子去?”
“又怎麼了?”席長天疑惑。
餘之歸有些挫敗:“……你記不記得,外界現在怎麼說你我二人?”
席長天忽然僵硬:“外界……”
餘之歸本意在於他二人被外界過度關注,提醒席長天此時最好低調行事。
誰知席長天最近被南宮子銘時不時塞一枚《天網綸音》,看了許多捕風捉影、誇大其詞的言語。儘管作為蛇王時,他陪著餘之歸身臨其境,然而餘之歸行跡被天網館各種演繹推測,便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長天?”餘之歸見對方臉色變幻,不由一頭霧水。
“之歸。”席長天艱難地問,“外界傳聞,都是真的?”
“什麼傳聞?”
席長天道:“儀表堂堂姚清承,姿容絕美張茶茶,高大威武柴真人,美豔動人江夫人……之歸可曾……”
話音未落,被鬆鼠團團包圍,淹沒在毛茸茸的海洋裡。
餘之歸掐著手決從席長天懷裡跳下來,後退兩步,示意雪虎上。
於是席長天繼續被毛茸茸龐然大物所壓製。
等他拚命道歉,終於從獸群裡解%e8%84%b1,就見麵前站著個眼熟的少年。
“……之歸?”
聽他一口叫破,遮掩住真實相貌的餘之歸滿意點頭:“你也換換樣子,走吧。”
“去哪裡?”
“下山買畫冊。”
“好!”
“還有兩件事。”
“還有?”
“第一,你換件衣裳。遮掩修為之物也要用上。”
“哦哦。”
“第二,畫冊白天不許看。”
“為什麼?”
“……”
“好好,都聽你的。”
於是過了沒多久,紫凝仙宗附近的坊市,出現兩位築基修為的綠衣少年。
☆、第102章 書肆的
紫凝仙宗地盤連綿數千裡,倘若凡人,走一圈下來,不知幾晝夜。修士修為愈高,人數愈少,大部分煉氣期築基期修士以及凡人還要生活,為便利起見,紫凝仙宗周圍設了不止一處坊市,也不限製非本門的修士在坊市內買賣。
此處修真坊市名為“覆盂坊”。因傀儡大會臨近,眾多修士抓緊時間或鞏固傀儡,或查缺補漏,急需材料一時顧不上去名山大川江河湖海尋覓,便在這坊市之內用靈石購買,或者以物易物。也有許多修士趁此機會將自己閒置的材料拿出來,打算賣個好價錢。
甚至還有一些修士,自身既無靈石,也無材料,卻有構想。這些人嘗嘗四處遊說,尋求旁人資助,將構想落在實處,所獲好處均分雲雲。
以上種種緣故,顯得這覆盂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鬨。
這一日,兩個英姿挺拔的綠衣少年,並肩而行,進入坊中。
一人高瘦些,另一人豐滿些,腰間各自佩著一隻玉玨,棕色絲絛打著如意結,行走之間微微搖動。
他二人均有築基中期的修為,不一時便感覺許多或明或暗的視線掃來。
“怎麼築基期就有這麼多人盯著?”豐滿些的少年嘴%e5%94%87微微翕動,他是餘之歸。
“……有麼?”高瘦些的少年毫不在意,他自然是不太通曉人情世故的席長天。
“玉玨傀儡沒有任何紕漏,隻能是彆的原因。”餘之歸又道,他檢視了一下修為,確實被掩飾為築基期沒錯。
“什麼原因?”
“不清楚。”
“那便不要理。”
“可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要去的地方怎麼了?”
“……總不太好引人注意。”
“……聽之歸的。”席長天道。
餘之歸這次卻實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他臉皮並不厚,帶著定下關係的道侶,一起去書肆購買畫冊,實在已經是他的極限。因此他提心吊膽,遇見誰都覺得對方盯著自己彆有深意,完全看穿了自己意圖。
席長天不清楚餘之歸心裡想什麼,他靠近對方,勾起一根手指……“你的尾指還沒生出。”他心疼地道,“好長時間了,怎麼不用肉白骨靈丹?”
“每次用,耳道都得封閉一回,一根手指而已,太麻煩。”餘之歸不在意,“我還想學學你那傀儡臂,也給自己安一根傀儡指。”
“好……傀儡指我現在能想到兩種製法,一是從傀儡臂上拆下來,將符陣單獨分離,粗淺的功能都有;二是重新設計,畢竟尾指在傀儡臂整體裡麵,能起的功用並不十分重要,不如重新做一個精細些的,再糅合其他功能,之歸需要什麼樣的手指?儲物?探測?飛行?記憶?”
一說到傀儡,席長天的話自然而然多了起來。
餘之歸見他眉飛色舞妙語連珠,心頭不由也寬鬆了許多。
他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坊市之內繼續行進,直到半個時辰以後……
“原來你不識得書肆?”
“我幾百年沒來過了……”
“這……這不好問人啊。”餘之歸將手攏在袖內,掐了個決,不多時天上便有幾隻燕子飛過。
循著燕子方向,穿街過巷,來到一家“氤氳閣”門口。
修真界的書肆,大半以玉簡形式存在,少半是些紙張,內容則五花八門,除了心法什麼都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心法代代相傳,為一宗之根本,無論是泄露本門心法,還是學習彆宗心法,均屬叛出師門。
此刻修士們均忙著製作傀儡,傀儡材料交易熱火朝天,書肆之內則冷清不少,人數寥寥。
餘之歸走進書肆,隻見玉簡和書冊分門彆類,按照不同名目擺放,其中“傀儡”項下,又分了“材料”及“構圖”兩大類,書籍最多,流連的修士也最多。其他如人物傳記,傳奇史實等等,幾乎無人問津。
所有書籍均可自由取下,唯獨角落一處書架前,有一圈欄杆,一隻力士傀儡站在欄杆唯一缺口處守著,有修士欲進,力士傀儡都要伸臂攔阻片刻。
然而即使那樣,依然時不時有人走進走出,並不流連,往往都是匆匆拿過一枚玉簡或一冊書,直接拋出靈石結賬。
那書架上方左右懸著一副對聯,左邊寫“天人合發采藥歸壺”,右邊寫“蟄藏炁%e7%a9%b4眾妙歸根”,中間四字“君子居室”。
應該就是那裡了,餘之歸緩步上前——被力士傀儡攔截。
餘之歸不解。
力士傀儡指指圍欄,上麵一行小字:“二八以下不得入內。若傀儡誤判年齡,請告知店主。”
男子二八腎氣盈,女子二七天葵至,是為成年,方可行周公之禮,做敦|倫之事。人體未長成熟便損腎氣,不僅影響修為,還影響壽數,為了避免有人借著如此由頭擾亂書肆,是以書肆主人提前加了一道甄彆之法,以塞眾口。
二八便是一十六歲。餘之歸摸摸臉皮,這張臉如此麵嫩?
他扭頭看看席長天,後者上前一步——傀儡沒攔。
不過,即使進去了,席長天也沒繼續前行去找書,而是圍著力士傀儡打轉:“僅憑相貌判斷的麼?與骨骼精神修為沒半點相關?”
他走出來,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支炭筆,站在餘之歸麵前。
餘之歸一見會意,仰著臉,任憑他往自己額頭眼角畫了幾道皺紋。
再前行,依然被攔住,被力士傀儡指點欄杆上小字。
席長天精神陡然一振:“有意思。”
“有什麼意思?勞駕讓讓。”餘之歸身後修士發話。
“抱歉抱歉。”餘之歸連忙讓開道路。
“確實沒什麼意思,這架傻傀儡隻有麵孔甄彆功能而已。”另一側踱來蒼衣修士,“兩位,觀二位修為,想來兩位俱已成年,還請入內。”
他便是書肆主人。
席長天卻沒動,興致勃勃問:“既然隻有麵孔甄彆,為何可以識破方才易容?”
“之前有小孩子易容而來,它記住了這種偽裝術。”
“記住?”席長天兩眼放光,拉著對方,“可否講講?”
蒼衣修士一愣,隨即試探道:“道友對此感興趣?”
“那是自然。你的傀儡很厲害!”
蒼衣修士麵露微笑,無論哪個傀儡師,被彆人誇獎自己的傀儡厲害,當然喜悅。
他喚過夥計照看書肆,邀請二人進了後堂。
於是原本想買畫冊的坊市之行,便成了一趟探討傀儡之旅。
看著兩個人交流探討,餘之歸並不覺得失落,相反,這樣的認真,才是長天一貫性格。
當然,最後離開時,他倆還是被店主塞了一匣子玉簡,什麼《普照圖》、《反照圖》,什麼《火龍水虎圖說》、《大小鼎爐圖說》,什麼《中和集》、《性命圭旨》、《和合證論》……據說都是店裡最好的貨色。
席長天心滿意足,問那蒼衣修士:“你金蟾多少?”
蒼衣修士怔住:“金蟾?金蟾……”他雙眼忽然一亮,“道友指的可是紫凝仙宗獨有的子母金蟾傀儡?”
席長天也一愣:“怎麼還沒有賣麼?”
“有有有,隻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