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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車,改頭換麵。

修士有修士的地盤,凡人有凡人的地盤,凡人想到修真者的所在,難如登天,修士入俗世,則輕而易舉。

隻要露出不諳風土人情的破綻,再“不經意”展現實力,自然給人一種“修真者遊戲風塵露馬腳”的錯覺。對於修士,凡人一向崇敬,況且這真珠城在俗世中算得上一座大城,偶爾也有傀儡師經過,城衛並非沒見過世麵,看二人的“傀儡”就在麵前,自然樂於放行。

不一時成功進城,城中來往商賈眾多,民風開放,街道甚為繁華熱鬨。隻是這些熱鬨和餘之歸關係不大。

原因無他,囊中羞澀。

為了假扮“不諳世事的修真者”,張十七甚至拿出俗世不流通的五彩靈石做進城費。

實際上,他們身上也隻剩五枚靈石。

靈石用於驅動傀儡,用一枚少一枚,換成錢財太虧。尤其在俗世之中還不好淘換。

張十七正在猶豫做什麼營生弄幾個錢,餘之歸到是極為泰然自若,讓他收了傀儡,打聽書院所在,招呼一堆鳥兒,嘰嘰喳喳直殺過去。

馭獸師最受什麼人歡迎,他到是十分在行。

——真珠書院的學子便發現,書院門口多了兩個雜耍藝人。

看守書院的門子怕擾了學子讀書,起先也趕這兩人,餘之歸便眨巴著眼睛,一揮手,所有鳥兒都默默無聲,排成數列,低頭給門子行了個禮。

張十七又上前解釋,他們家貧無法請先生,想收集些舊書,給孩子認認字,學些禮儀。作為回報,願意施巧技以博學子一笑。書裡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整日埋頭讀書不一定就是真學問。

他在這邊說,餘之歸看見牆頭有隻烏雲蓋雪的貓兒,招手喚下來,學人樣子向門子連連打躬作揖。

雙管齊下,這才哄得門子點頭。

餘之歸的鳥兒們靜靜站成一個方陣,但凡有人經過,便飛出一列,在人眼前組個圈子又飛回。如此一來,若無急事,到是零零散散有幾人駐足。

地上寫著幾句聖人文章,張十七隻要隨便說一字,便有一隻鳥兒撲扇翅膀,端正落到那字上。如地上幾字重複,便有數隻鳥兒落下,煞通靈性。

又有數十隻鳥兒,或伸展翅膀,或縮頭縮尾,在地上拚出花樣及簡單字樣,也甚是好看。

有人質疑作假,張十七便與之打賭,將他隨身帶著的書冊,翻開隨意一頁,那人說一個字,隨意指一隻鳥兒,那鳥兒便飛過去以喙啄之,無一錯漏。

也有人懷疑那鳥兒並非真物而是傀儡,餘之歸便讓鳥兒直接在地上落了一泡黃白之物。令對方啞口無言。

張十七見人多,又將求書之事說了一遍。眾人一聽不要錢要書,這孩子小小年紀知道上進,也多有讚賞。

於是一下午加晚上,餘之歸所獲甚豐,不僅有書,還有各色點心小零食。有人也投了幾文錢。

隻是學子能拿來交換的書,必然不是聖賢文章——那些書冊是要學習備考的,而是平日隨手買來翻著解悶的各式雜書。

又因賭書猜字,自然是怎麼生僻古樸怎麼來。幸得文字從古到今,與餘之歸所知並無變化,都妥妥兒勝出。

這正好隨了餘之歸的意,他原本也不打算學些詩書禮易,重在了解曆史及風土人情,尤其上古傳說遊仙記神仙錄之類。

意料之中沒有禦獸決,意外之喜竟然讓他淘到一本入門傀儡控手決。

近日學院掀起一陣古文字考據熱潮,不少學生紛紛請教。

先生們既因學生的求知欲而欣慰,又因不知原委而疑惑。

其中一位老先生,姓石,名穿島,平日和學子關係%e4%ba%b2近,隨口一問,方知原來門口多了賭書猜字這樣的事情。

這雖也涉賭,然而不涉銅臭,在讀書人心中,此乃風雅之事。

石穿島先生圍觀一陣,正遇上一個人對這訓鳥之術十分羨慕,死乞白賴想學本事,甚至砸下真金白銀隻求秘訣。

張十七直接拒絕。那人便不肯走,擠眉弄眼拉拉扯扯,追問真不是傀儡麼?自己資質如何?可以修真麼?仙人收我為徒麼?仙人不收我為徒,可缺個日常端茶掃地的童子?仙人能賜我一隻傀儡麼?仙人……

張十七哭笑不得,原來這主兒依舊沒斷了修仙的念頭。

——在西仙界,每年無論哪門哪派的修士都會到俗間挑選好苗子,然而能被選上的往往百中無一甚至千中無一。這位便是小時沒選中,現在仍不死心的。

石穿島看著這邊的拉拉扯扯,沉思一陣,回家跟父%e4%ba%b2說了說,次日帶著老父%e4%ba%b2再來尋——人沒了?

餘之歸和張十七在真珠書院門口呆了五天,見沒有什麼稀奇書籍,又遇上這麼一位纏夾不清的主兒,次日便轉到另外一家書院——僉載書院門前,依舊和人賭書猜字。

兩家書院實力不相上下,總有些攀比競爭意味,真珠書院沒有人難倒餘之歸,僉載書院一個個學子躍躍欲試。

——铩羽而歸。

眼見夕陽半落,鳥兒們多是夜盲,天一黑就看不見,兩人便準備收攤子,忽然一隻黃犬急匆匆跑過來,衝進地上鳥群,一頓胡亂撕扯,塵土飛揚。

餘之歸不假思索往外撒禦獸決——嗯?不對?他手訣一掐又撤了回去。

燕雀振翅飛起,那條兩尺多長的黃犬呲著牙,作勢欲撲餘之歸。

張十七便一驚,擋住自家主人。

餘之歸往他背上一躥,三兩下上了肩頭,拍拍張十七,盯著那犬,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露出了微笑。

馭獸師啊,這麼快就來了一個。

那黃犬在鳥群撕扯,看似其實洶洶,實則一隻鳥兒也沒傷到,反而好似故意做出來的凶猛之姿。

然而對方是何來意他依舊不知道,還是小心為上。

張十七身為武者,自然不止操控傀儡一術,袖中一物看似黯淡無光,實則能傷人於無形,%e8%84%b1手擲出,仿若閃電。

——對著一條狗,投擲小物件,會怎樣?

那黃犬毫不畏懼,往後一跳嘴巴大張,“錚”地一聲,竟然將之牢牢叼住!

隨後很明顯地露出一個人性化發呆的表情。

然而搖得跟開出朵花一樣的尾巴,完全泄露了它歡樂的小心思。

——肉乾什麼的,確實很中黃犬的意。而吃多了也確實會“傷人於無形”啊。

張十七麵朝黃犬來路,餘之歸攀在張十七肩頭,一並望了過去。

有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正滿麵笑容快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看麵龐甚為相似。

“小兄弟,”那中年人先開口,“狗兒無理,可是嚇到了?快、快跟小兄弟道歉!”

黃犬聞言便吐出肉乾,趴伏在地,撅著後%e8%87%80,舉著前爪拜拜,嘴裡嗚嗚的。

餘之歸露出懵懂神色,張十七在旁邊解釋:“小主人天生耳聾,失了禮數,先生莫怪。”

“什麼?!”中年人一聽便急了,“天生耳聾?無法治愈嗎?”

“在胎裡時耳部經脈就沒有生長,自然無法治愈。”

中年人笑容變得勉強:“無法治愈啊……無法治愈……”

他身後那須發皆白的老頭兒此刻也趕了上來:“父%e4%ba%b2,怎麼了?”

中年人神色一下子黯淡好些,歎氣:“唉……”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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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氣歸歎氣,中年人勉強打起精神,邀請:“兩位何處落腳?不如到我家歇歇?”

張十七感到肩頭的力道,便點頭:“那就打擾了。”

黃犬叼著肉乾,老頭兒在前引路,將兩人迎上一輛馬車,不一時帶到城郊一處田莊大宅,看起來頗有番富貴景象。

中年人和張十七攀談,自我介紹名叫石道子,領路的石穿島是他兒子。因為在真珠書院門口沒看見他倆,這是多方打聽後尋過來的。尋到以後在旁邊還觀察了一陣。

張十七對中年人竟然是老頭兒的父%e4%ba%b2,感覺略驚異。

“我隻是有幸修過真罷了。”石道子苦笑,“可惜資質有限,連築基都不能。”

築基與否,不僅決定壽元多寡,更是修士正式踏入修真的門檻。煉氣期僅僅普通強身健體益壽延年而已,一旦築基,壽元便可增至兩百歲。

然而築基又談何容易,有人窮儘一生也僅僅止步於煉氣後期。

石道子便是這樣一位。

他本身資質中下,宗門瞧不上他,幸得有位散修收之做了弟子。然而他的師父和師兄在一次鬥法中,均意外身故。

石道子當時已經三十多歲,幾十年來,堪堪修行到煉氣中期,已經是靈石堆砌的提升了。他自行摸索幾年,知道自己沒了師父,這個年紀彆的修士也看不上,再修下去沒什麼奔頭,於是還俗,娶妻生子——便是石穿島。

他儘管隻有煉氣中期的修為,在世人眼裡,也算厲害了,至少他一百二十歲看去還像個中年人,石穿島八十歲高壽,但容顏蒼老,可不若乃父。

“……我自知壽元將近,平生除了一件事,再無遺憾。”石道子誠懇道,“師父師兄們走得突然,他傳授給我的法決若自此失傳,實在是我的過錯。”

他不僅說,還用寫的,保證餘之歸一字不落看到。

“穿島的資質還不如我,沒辦法傳他法決。昨晚他說你們有馴服飛鳥之能,又不是傀儡師,我便動了心思,見小兄弟訓鳥頗有幾分靈性,年紀又輕,或許有這個資質學習法決。一來我師門不致失傳,二來小兄弟也算能踏上修真之路,或有前途也未可知。”

散修比之宗門,雖然自由,然而資源上要差許多。且一旦身隕,自己平生所學便成絕響。石道子自知沒法將師門發揚光大,隻求一道不絕,以報師父的教導之恩。

張十七問:“這與是不是傀儡師有何關係?”

石道子苦笑:“想我西仙界乃傀儡師的天下,師父所學卻是偏門。他也曾說過,‘傀儡之道或可飛升,馭獸之路,難如登天。然而畢竟這是自古以來師門根本,師門綿延相傳,至今已有萬載,雖日漸凋零,隻要一道不絕,終有發揚光大之日。’”

他說得快,寫得也快,筆走龍蛇,餘之歸看得一怔。

原來這西仙界與東仙界最大的同與不同,在這裡。

——馭獸師早已寥落,因為安然度過天劫的,儘是傀儡師。

於是發現這一“秘密”的眾修士為了飛升,紛紛修習傀儡之道。漸漸地一枝獨秀而百花凋零。

這和東仙界馭獸師一家獨大何其相似!

不過他更加重視另外一個結論。

——這裡,絕對沒有姚瞬雨。

餘之歸盯著石道子的字,呆呆出神。

石道子繼續惋惜道:“我起初在遠處觀望,見小朋友並不靠口哨或敲打之類凡人訓鳥姿勢,又見身上有幾分功夫,覺得大有仙緣,想不到小朋友天生經脈不全,倒是我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