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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十七驚訝道:“經脈不全便不能修習法決?”他當然知道主人非凡之處,聽對方這麼說,難免心下生疑。

石道子點點頭:“修真之人第一要務便要經脈具足。然而小朋友是我見過最有馭獸師資質之人。我才疏學淺,在修真界有丹藥能活死人而肉白骨,小朋友或可一試——不知你可願收下我師門衣缽?”

說罷,目光炯炯充滿期待。

餘之歸寫:“即使我另投宗門,長者也不在意?”他可是東仙界飛霞宗的正經長老。

石道子坦言:“但我已無更好選擇。”他看著餘之歸寫字,見字形不拘小節彆具一格,自有一番風骨,知對方心中有丘壑,並不敢小看餘之歸年紀。再加上自己確實沒幾年活頭,這儼然是最後一根稻草。

餘之歸點頭:“無論後日能否發揚光大,我會幫你將衣缽傳下去。”

他這態度,不像石道子收徒,倒像是他開宗立派。

石道子不但不惱,反而歡喜,或許是心頭一塊大石終於搬去,麵上明顯喜色:“那真是太好了。”

餘之歸見對方喜悅,暗中悵然。自己看上去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真就這麼放心?

傳承衣缽,既是希望,又何嘗不是沉甸甸的負擔。石道子這麼輕易點頭,甚至無視經脈不全無法修真的事實,軟磨硬泡,也是病急亂投醫。

或者說,終於無事一身輕。無論自己將來是否修真是否得道,他這邊就不操心了。

甚至他連兒子都不傳授,無非懷著不讓自家人再繼承負擔的念頭。

還好遇上自己。

——作為馭獸師,自己怎麼能讓馭獸斷了傳承?

餘之歸忽然明白好友的心情了。

東仙界隻有馭獸師成功飛升,他那位驚才絕豔的好友偏偏是傀儡師。就連他自己也惋惜對方不是馭獸師,好友則堅定傀儡之道不動搖,即使無法飛升也在所不惜。

自己應該向好友學學,就在西仙界堅持馭獸之道。

——不,他還要飛升。

必須飛升。不計代價。

餘之歸微微皺眉。這裡數萬年都沒有一位馭獸師飛升過。

為什麼……不能雙管齊下?

腦中似乎劈開一道閃電。

當年,好友也是這麼問的:“將傀儡之道和馭獸之道合起來,既沒有背棄初心,又能飛升上界,有何不可?”

好友的話縈繞耳邊,但人已經不在。

餘之歸神色怏怏,陌生世界遇見同道的欣喜之情涓滴不剩,提筆寫道:“請祖師並宗門牌位及信物罷。”

石道子一看,更不敢小覷。這連拜師的門道都一清二楚,自己要還拿對方當小孩兒,大錯特錯,連忙應道:“你且稍等,我去請出飛遐宗信物。”

餘之歸望著“飛遐宗”三個字,差點沒握住筆——和自己的宗門同音不同字,這……也算有緣罷。

不一時信物牌位祖師畫像甚至香燭均布置好,石道子肅立一旁。

餘之歸默默下跪,盯著石道子的口型,行禮,接過掌門指環和玉簡以及一本《飛遐心法》。

心法口訣為入門基礎,隻待入了門,成功引氣入體,有了積累,將真氣注入玉簡,便可自行修習高深功法。

石道子將先前自己收徒的念頭壓下去,決定收餘之歸為師弟,順便將掌門之位交托。

於是餘之歸便成了飛遐宗第三百五十二位掌門人。

三百五十二位……

——從掌門人數目上看,飛遐宗可謂源遠流長。

——同樣從掌門人數目上看,平均幾十年一換,更迭的也實在太頻繁了些。

石道子幾十年心願已了,欣慰不已。

餘之歸慢條斯理寫:“還請師兄對師弟提點些。”

他翻著《飛遐心法》,雖然不打算修習,然而畢竟好奇,需要鑽研。其中有些心得體會法門訣竅,還是要靠口耳相傳。不然的話,隨便看看心法便能引氣入體,修真也太容易了,又哪裡來的門派之彆。

石道子點頭應允,忽然下麵仆人來報,真珠城守備方麵來人求見。

“因為我曾經是修士,雖然未入流,但本領比凡人稍微強些。”石道子解釋,真珠城偶爾會請他幫忙。

他吩咐兒子好生招待兩人休息,自己去見來人,片刻後托人捎話,今夜他得去城主府一趟。

他習以為常,餘之歸和張十七可不這麼想。

畢竟他倆不能確定五色山莊會做出什麼事來。張十七想拍出獵隼尾隨,餘之歸搖頭,召喚夜梟及老鼠,隨著石道子進了真珠城。

石道子來到城主府才發現,城主不僅僅請他,在真珠城的修真者,都在被請之列。

這意味著與修士有關。

真珠城掛名的修士,或者說在凡人俗世掛名的修士,修為都沒有太高的。他們都是自知進一步修真無望,又不願在修士坊市裡受氣——修真界憑實力說話,一語不合可殺人,修為低自然遭人白眼,還不如回到俗世自由自在。

像伍氏兄弟做了五色山莊的供奉,便是一條出路,既有人奉養,又不算斷了修真界的聯係。

石道子這樣的,比伍氏兄弟更世俗些。

因真珠城不是小城鎮,本身熱鬨繁華,吸引的人也多,集聚到城主府的修士共有八位。

這八人落座,城主屏退左右,緊張地說出一事:

“——列位仙人,城中傀儡失竊,還請仙人相助,緝拿賊首!”

餘之歸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

一條玉色小蛇,在他目力所不及的地方,打了個……飽嗝。

☆、第二十三章

傀儡失竊?

眾修士麵麵相覷。

真珠城的守備,儘管是凡人,也有傀儡可用——像張十七和田平那樣,通過符匣操控傀儡,以壯軍備。

然而五日前一次夜間演習時,陸陸續續有符匣爆裂。

軍士自然不知緣由,隻知符匣爆裂必定傀儡損壞。

傀儡損壞除了操作不當,隻餘外力所為一種原因。

——修士毀的?

可能性微乎其微。

修真者自視甚高,通常不與“視同螻蟻”的凡人爭什麼。毀損凡人的東西?未免掉價。

——敵人毀的?

除了敵國便是山匪,非常可能。

眾人過去尋找受損的傀儡,除了野獸蹤跡外,一無所獲。

這不僅是毀損,還是失竊!

失竊比毀損了還嚴重,其一便是修理費用和重置費用相差甚遠。

其二則更要緊:軍備物資允許損壞更換,但意外毀損總要說明理由,沒有傀儡殘骸作證,任何一條理由都站不住腳。

因此在這幾天,真珠城似鬆實緊,很是戒備了一番。

然而並無任何跡象表明敵國探子進來,那座山猛獸很多,沒有什麼匪類。

這樣一來就不好辦了。

此時,幕僚提出,此事是否修士所為?

儘管修士視凡人如螻蟻,不會對凡人出手,要是修士鐵了心跟真珠城作對,哪怕後來應了天劫身死道消呢,也能將全城拉去陪葬。

但夜深人靜傀儡來襲,修士有沒有可能誤打誤撞?

城主深以為然。要是前者,一旦真珠城沒了,城主也沒活路,還是儘量化乾戈為玉帛的好,一定要消除誤會。要是後者,完全能夠放心。

那麼,當務之急,便是確定修士的蹤跡。

——自然要靠修士相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為防人多眼雜民心不穩,還得夜間延請。

諸如此類需要修士相助的事情,石道子並不陌生。在座的這七位,他自然也熟。

其中,石道子自己練氣中期的修為還不是最低。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築基中期。築基期修士容顏通常不改,而那人已呈天人五衰之相,說明離大去之期最多隻餘一年。

還好自己在壽元將儘之時,為師門留下一點火種。石道子如是想。

以及……五天前?

似乎餘之歸就是五天前到的真珠城。

他暗自慶幸,餘之歸沒有途中被其他修士相中挑走,真真天助也。

他心中的“火種”接班人,飛遐宗第三百五十二位掌門,今年八歲的餘之歸,此時披著一件外衣,正在挑燈夜讀《飛遐心法》。

餘之歸當然用不著改弦更張,他心境還在,隻要身體恢複,靈石靈獸資源跟得上,晉境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翻閱《飛遐心法》之目的,無非懷著比照借鑒之心。

任何宗門的入門心法均不可小覷,這是萬丈高樓平地起的第一鍬,基礎打得紮實,進階也就容易。

餘之歸是修改過本門心法的人,並不缺眼力。《飛遐心法》和他自己的《禦心訣》比起來略有不同,講的是選定靈獸,共築道心的入門之法。而《禦心訣》則是修心為先,以修心引靈獸歸附。

大道三千,條條通仙,很難講孰優孰劣,到是可以互通有無。

思及“互通有無”,兩種馭獸之道尚有不同,又如何將控儡與馭獸互通有無,以應天道,從而飛升?餘之歸漸漸沉浸於思索之中。

傀儡與靈獸最大區彆便是有無靈智。

為了與靈獸心意互通,馭獸師常常與靈獸同食同住共進退。

餘之歸聽好友講過,為了煉製如臂指使威力巨大的傀儡禦天劫,傀儡師也會將自己血肉熔煉進去。

——難道說,以身飼獸?

太血腥了。餘之歸微微皺眉,否定這條路。

他也不打算把靈獸的魂魄塞進傀儡之中。畢竟他自己就被塞進靈獸體內,推己及人,對活著的靈獸來說,絕不是一件舒適的事情。

……死亡的呢?

在自然死亡的一瞬間,是否可行?

理論上講有操作性,然而實際上——高級靈獸原本數量稀少,再找一頭瀕臨死亡的靈獸?那得多逆天的運氣!

看來這也不是辦法……餘之歸繼續思考。

想著想著,又忘記他八歲的小身板禁不起熬夜,直接往桌上一趴,睡了。

張十七默默將主人抱回床上。

主人現在是一派之首,一宗之主,這對張十七來說簡直做夢也想不到。儘管飛遐宗目前人丁零落,他堅信主人非尋常人物,遲早會一飛衝天。

那時候,張家的仇,老主人的仇,定然能報了罷。

張十七倍感欣慰,幸好這個不知殼子裡是什麼的主人惦念舊情。

次日,餘之歸圈了《飛遐心法》的幾處,加上自己的理解,拿去請教石道子。

互通有無,便是要互相探討驗證所思所學,正所謂道越論越清,理越辯越明。

對於餘之歸一上來就能通讀全篇的事,石道子早有心理準備。

然而未經講解,一夜之間就能指出《飛遐心法》的要訣所在,於他而言這簡直是神跡。

要不是因為耳聾,這神童怕是早被宗門挑走了。

也正因為耳聾,恐怕即使能將《飛遐心法》倒背如流,也無法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