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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雲在 林擒年 4076 字 1個月前

你們站門口還有誰敢進來住店!”。何敬真一個眼色,過去一個人和掌櫃的簡單說兩句,人家馬上就熱乎了,朝著倆尾巴拱拱手道:“小的沒眼色,不知您二位和那幾位爺是一道的,言語上衝撞了,二位多包涵!”。這是見生意上門了,好麵色都是衝著錢去的。那就多開一間房安置這倆吧,可沒等他們安排,倆尾巴又跑沒影了。

轉天起來一瞧——好麼,那倆尾巴在街角宿了一夜。

有骨氣吧?你不願容留我們,我們也不敢求你,但就死跟著你,戳你眼窩子裡,一路戳,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難不成你還能不許我們跟著?

骨氣倒是鐵錚錚的,奈何身子骨不爭氣,那見風就倒的細妹子餐風宿露的跟了幾天,到底沒頂住,病了。所謂“病來如山倒”,妹子來勢洶洶的一場熱傷風把哥哥折騰得夠嗆,求醫幾趟,那十兩銀子的節餘就光了。要錢沒錢,要啥沒啥,還帶著個病糊塗了的妹子,還要追麼?追了一段不得不停下,走不動了。這一停就落後十幾裡的路程。

再看看何敬真一行,五人,一人一騎走在前邊,後邊還拖著輛空馬車,本是預備好給那細妹子坐的,然而人家莫名其妙的不領情,車馬都備好了,一轉眼,倆尾巴又不知去哪了!

人的習慣就靠養,十幾天的路程,走著走著他們就習慣帶著兩條尾巴了,若是一時半時沒見著還要掛心呢。這天到了雍州的萬山,日暮,幾人前頭走著,時不時有人回頭去看看那倆尾巴跟上沒有。沒跟上就走慢些,然後這幾人越走越慢,然而越走越不見後邊有人隨著,停下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跟上,何敬真蹙眉,打馬回身去尋,回頭路走了好大一圈,終於在十幾裡開外尋到了那倆—— 一個病得小臉蛋蠟黃蠟黃,一個端著個豁了口的破碗,碗裡盛的也不知是藥汁還是泥漿,滿頭大汗地想往病糊塗了的那個的嘴裡灌。

一見這景況,“事兒爹”十幾天來一直崩著的“惻隱”,這時“啪”的一聲斷了,二話沒說,先把那倆一通打掃,破碗破罐破衣爛衫打掃一番,全摜上馬車,人也弄上去,馬不停蹄地往最近的鎮集跑。到了地方先找醫館,再找住處,還找估衣鋪子,幾人分頭行事,何敬真帶倆尾巴去醫館,那四位,一位去找住處,一位去估衣鋪子買幾身半新不舊衣衫(想是知道買新的也沒用,那倆尾巴舊的都不定願意要呢,何況是新的!),剩下兩位跟著何敬真走,聽候差遣。熱傷風不好治,好在送的及時,醫館裡的坐館醫師忙活了幾個時辰,又是灌藥又是紮針的,好歹把細妹子身上火燙的熱度給降下去了。接下來細細調養幾日,好粥好飯喂著,伺候好了,人也就緩過來了,緩歸緩,那副隨時倒斃路邊的細小身板經過一路風塵,又經過一場大病,越發薄得透明,太陽底下一照,一張臉明晃晃無血色,看得人膽戰心驚。這麼個細條人,抖索索地“追隨”,命也不要地墜在後邊,拖住了後%e8%85%bf,“事兒爹”還走得了麼?走不了了,索性停下,問問這倆到底要弄什麼,究竟要不要他們搭把手照應照應。

應當說倆尾巴“戳眼窩子”的計策用的好,窮途末路了還守著骨氣不肯棄的“窮講究”也用的妙。惻隱之心人人皆有,能力所及,解囊相助是最簡便易行的,也沒指望受接濟的那個來報還,助過後便撒開手,轉眼就忘。想要那惻隱長久,必得將惻隱化為“不忍”。不忍了,總是要軟下來的,一軟再軟,豈不萬事好商量?

“事兒爹”顯然已經朝著“不忍”那頭去了,這幾天中間覷了個空,找來那男尾巴問話,“你們到底要去哪?”。他不問“你們做什麼一路跟著我們?”,知道問了也白問,也知道這倆尾巴是少見的好麵子,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越是清寒的人家越是看重麵子,一旦拆穿,倆人無地自容了,死的心都有呢!然而不問也不行,這麼不上不下的摽著,摽出人命來怎麼辦?!

男尾巴人高馬大,換上一身從估衣鋪裡倒騰來的半新衣衫,看著怪順眼的,可這家夥真怪,老愛自慚形穢,老也挺不直腰身,像是怕站直了顯出自個兒的蠢大粗黑,和“事兒爹”說話的時候老愛微駝著背,低垂著頭,不敢拿正眼瞧人。

“……去、去蔚州……”他羞眉臊眼地縮著身,半天才吐出三個字。

“好,我們也去蔚州,你們先隨我們一道走,到了蔚州有落腳的地方再另說。”“事兒爹”當即決斷,帶上兩條尾巴一起走。

聽這說法,想人家容留還是沒影的事兒,男尾巴這又黯淡了,但也由不得他不答應,從萬山往前,快要入蔚州的時候,到處都是險山惡水,他一人也就罷了,還帶著個細妹子,碰上毒蛇猛獸或是山匪流民,哪裡應付得來!

決斷定下,接下來就好辦了,馬車有了,多備些乾糧和水,帶上藥草、藥罐子,上路!

萬山到蔚州還要走十來天,十來天當中,倆尾巴真是“懂事”到了讓人揪心的地步。吃飯從來等他們吃完了才肯過來撿剩,夜裡從來比他們睡得晚,大清早起來,男尾巴淘米燒飯,女尾巴顫顫巍巍地跟著她哥,拾幾根乾柴、一把乾樹葉,準備一會兒引火用。燒飯用的罐子是倆尾巴自帶的,土罐,外邊看著挺%e8%83%b8凸肚的傻氣,裡邊倒還好,能盛不少料。許是怕遭嫌棄,男尾巴把那土罐洗了又洗、涮了又涮,這才把米放進去熬,準備熬稠粥,因妹子胃口不好,吃不得乾飯,單燒粥麼,又怕他們幾人吃不慣,乾脆燒成糊糊狀的半飯半粥來調和眾口。火引好了,女尾巴瑟縮著坐在火邊守著,守兩堆火,一堆熬稠粥,一堆燒洗臉水,不必說,水不是給他們自個兒預備的。

何敬真認床,一路行來幕天席地,睡眠淺,他們一動他就醒了,出來一看這倆的“懂事”,頓感愁慘,也不知從何勸起,就跟過去讓他們彆弄了,待會兒他自己動手,小孩子家家的,就該眠足睡飽,今後好長個頭。不說還好,他一說,倆尾巴登時無所適從,垂頭喪氣地縮回馬車裡去了,然後一整天無精打采。瞧那倆愈更畏縮的做派,“事兒爹”一時覺得自己造了個大孽。

其實這事兒簡單,倆尾巴就怕“沒用”,就怕因了沒用,被他們半途拋下,說遠點兒,這是為將來掙點兒好印象,他倆想:這十幾天如果能派上用場,是不是就“容留”有望了呢?

本來想著好好掙點兒好印象,結果人家不要,人家要自己動手,一句話就把倆人的希冀殺得乾乾淨淨,“事兒爹”也真是好本事。

當然,這是誤會。

當然,“事兒爹”也明白這是個誤會。

當然,倆尾巴壓根不明白這是個誤會。

於是“事兒爹”決定管住自個兒那份不合時宜的“愁慘”,隨他們去弄,愛怎麼弄怎麼弄。

於是倆尾巴複又早起、熬粥、燒水,他們五位裝睡、裝不知情,起身以後熱水洗臉,熱粥下肚,還得裝心安理得,有多難受隻有他們自己個兒知道。十幾天的路程,隻要一見有客店,他們五位奔得飛快,麵上不露,心裡雀躍——謝老天爺!謝老天奶奶!今兒“良心”可算能歇會兒了!

都說了萬山到蔚州山窮水惡了,這樣的路程能經過多少客店?大多數時候還是得“裝”,還是得良心受折磨。好在隻有十幾天,十幾天後,蔚州總算到了。

第63章 薛師兄保媒拉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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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鎮楊將軍倆多月之前就接到皇帝意旨了,老早開始預備,這天迎出三十多裡,在鎮西軍寨等他們。兩邊一照麵,楊將軍心裡一個“喲嗬!”,他不喲嗬“事兒爹”,他喲嗬事兒爹後邊跟著的那個——十四五的半大小子,人高馬大,長%e8%85%bf大手,看這模子,將來能長九尺有餘!猛將的苗子啊!問題是,這家夥是啥來頭?若是“事兒爹”的人,他還真不好下手。

心說不好下手,%e8%85%bf腳卻不理這套——這大哥老毛病又犯了,見著將帥種子忍不住要琢磨,忍不住要伸手,然後他還真就下馬,越過事兒爹一行五人,直衝半大小子靠過去,過去拍肩、搭背,捏捏筋肉,上上下下細端詳。這做派,說好聽點兒是看看小夥兒長沒長個頭;說難聽點兒是人牙子相人,看看能賣多少價錢;再說惡心點兒,就好比“龜公”看“雛兒”,要多猥瑣有多猥瑣。事兒爹蹙眉看他動作,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條尖利嗓子搶先亮了出來:“哥!”。這聲“哥”意思可多了,主要怕哥被人賣了,次要怕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楊將軍差點被這聲尖利的“哥”喊聾了耳朵,回頭一看,後邊一輛馬車上下來一條細妹子,瓷白的臉蛋蘆柴棒的%e8%85%bf腳,兔子一樣的小人兒偏偏想裝老虎,那張臉竭儘全力想扮出些惡態,嚇退那動手動腳的“壞人”,然而還是力不從心,最終扁扁嘴,“嚶嚶嚶”哭了……

妹子一哭,周遭的人看楊將軍的目光就變了,有這樣的——至於的麼,那麼小個妹子你都要弄哭!也有這樣的——老楊你夠了啊,人家招你惹你了,你這麼嚇人家!還有這樣的——你行!你夠膽!我們一路過來都懸著心吊著膽,你倒混不吝,上來就弄哭一個!

然後楊將軍就被這些目光架在了火上烤,烤了一會兒,他自己沒頂住,從半大小子身邊撤了,撤回事兒爹這邊,也不寒暄也不客套,哈哈一笑,聲如洪鐘,“咱走吧,你師兄還在蔚州州衙等著你呢!”。他也不說這師兄是哪師兄,生生把事兒爹嚇一跳,還以為那個老愛管著他的周師兄把朝堂撇一邊,千裡萬裡地跟過來管他了!

幸而不是,不然多嚇人。

他們回蔚州州衙的路上,楊將軍已經基本將半大小子的底細摸清楚了——“事兒爹”半道上惹來的,無%e4%ba%b2無故,兄妹倆相依為命,沒地兒落腳,一路跟過來,想要“事兒爹”容留。“事兒爹”身邊跟著的那幾位露出這麼個意思:這小子的身份還未完全查清楚,最好彆留在事兒爹身邊,省得惹事。這大哥一聽,樂了——你們不要我要!撿漏好哇!老子就愛撿漏!

然後這大哥就撇下今時今日的將帥苗子,涎著臉過去兜搭未來的猛將種子去了。隻見他附耳與那半大小子一通嘀咕,完後高門大嗓地宣布:“這小子沒地兒去,我先把他帶回我家了啊!”。那意思是:是你們說不要的啊,人我要走了,到時彆後悔,也彆吃回頭草!

倆尾巴偷眼瞧了瞧“事兒爹”,人家神色不變,沒什麼特彆的,所以說“容留”啥的還是沒戲。這麼一想,倆人都蔫巴了,喪氣了,一步三回頭地跟著楊將軍的手下人回鎮西將軍府去了。

楊鎮這老小子粗中有細,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