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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雲在 林擒年 4070 字 1個月前

時刻知道弄策略、耍手段,他是這麼盤算的:反正將帥苗子已經被皇帝定下了,要靠山有靠山,要什麼有什麼,不用他費勁費心思栽培,天底下能得皇帝信賴的當真不多,給了信賴的,怎麼折騰(當然,謀逆除外)皇帝都縱容,一點兒不用愁。現在就缺一位填補空缺的,想什麼來什麼,他這兒正想著這事兒呢,老天爺就把一顆猛將種子送他麵前了,機會不容錯失!

盤算落到了行動上就是這樣的:他問那半大小子,“你想隨那位去?”邊說邊朝“事兒爹”那邊努嘴。半大小子隨著他的一努嘴回了一回頭,也看了看“事兒爹”,小小“唔”了一聲。他接著說,“那可是護衛將軍,皇帝跟前的紅人,那麼容易近身的麼?”。半大小子抿了抿%e5%94%87,又看了看“事兒爹”,背越發駝了。他繼續說,“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半大小子一直暗著的眸子這下亮了,賊亮賊亮,情不自禁地湊近了聽他說。他心想,有戲,就跟著往下說,“你先到我這邊來,練練身手、長點兒本事,身手強、本事好,不怕他不要你!”。半大小子躊躇,犯愁,抉擇太難呀。他趕緊加點兒碼,“你還猶豫什麼,一道走了這麼長時日,他有叫你隨他去麼?!”。半大小子跟隻棄犬似的,目光朝著事兒爹那邊去,多少不甘不願,然而終究還是等不來人家一句話。他再添把火,“我跟你說,鎮西將軍也是將軍,而且在那位麵前說得上話,你隨我回去,虧不了你!”。

這麼一通說,死的都給他說活了,何況是兩條沒著沒落,正等著彆人撿回去的“尾巴”。

半大小子終於鬆了口,牽上他那細妹子,投奔滿嘴跑牛皮的楊將軍去了。

楊將軍此番得手,心情暢快,走路都有風,就見他一路飄著進了蔚州州衙,邊走邊滿世界嚷嚷:“子安!季鸞!行簡到啦!還不快出來,忙什麼呐!”。這大哥自來熟,來蔚州不多久就和張晏然處成了莫逆,後來薛鳳九過來做西南總監軍,沒幾個月兩人就好成了一個人。張晏然和薛鳳九麼,雖然一個滿腹經綸,一個半桶鹽水,但兩人人品都不壞,也都曉得給彆人留臉麵、留餘地,因此兩人處的也不錯。這回何敬真到蔚州,三人都高興,都分派好了,楊鎮去鎮西軍寨接人,餘下兩位留在州衙門安排接風宴。聽到人來了,二位趕忙迎出來。兩邊見了麵百感交集——留陽之圍,幾無生機,一年之間、一麵之後便是天人永隔,想來多少驚怕,現下人還能好好的站在麵前,那就是萬幸了。這次再會無有言語,兩人就是擁著他往裡走,把他讓到座位上,讓他坐,怕他一路風塵勞動了軀體,都把他當成了泥捏的,碰碰就碎了。

何敬真很不慣他們這樣轉變,薛師兄也就罷了,兩邊畢竟多年沒見,對師弟脾性的把握有了偏頗也屬尋常。但張晏然不一樣,蔚州案過去不過一年多,何至於到了這樣萬般小心的地步?

人心隔著一層肚皮,他怎麼知道這仨各自懷的心思。

楊將軍想的是:這寶貝蛋是皇帝的人了,不能太近,近了皇帝要惱。

張晏然想的是:上回那位滿身霸氣的“掠食者”不知跟過來沒有……

薛鳳九想的是:周師兄對小師弟也太不上心了,都二十四五了也不幫他說門%e4%ba%b2事,就讓他這麼光杆似的剩著,還讓他上沙場,哪天死了死了,連香火都沒留下,日後連燒紙錢的都沒有,做事忒不地道!而且,留陽之圍當中,小師弟傷的那麼重,他自請回都城看一眼周師兄都不準,有這麼樣的師兄也真是倒了血黴了!

彆說,人二世祖就有那份“師兄”的心,人家現在也會替師弟操心人生大事了,也沒老想著要朝師弟伸手了,關鍵是薛家給他娶了一房媳婦,那媳婦又凶又媚,弄得薛師兄神魂顛倒,再不敢朝彆個動心,於是他那多餘的心隻好衝著保媒拉纖去了……

“行簡,師兄這兒哪,有件事兒,關於你的事兒……是這麼的,咳,有個姑娘,年方二八,正是好年華,家世不錯,當然啦,不是什麼大家子的出身,但小家碧玉有小家碧玉的好處麼,會疼人,會操持家務,事事不用你經心……”。

薛師兄叨咕叨、叨咕叨,正主兒沒啥,一旁陪坐的兩位臉色變了。

楊將軍綠著臉瞥了一眼二世祖,心裡嘀咕:你師兄老早就把你師弟給定下了,瞧你這前後不知的模樣,也是個“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命!。又擺過頭來看了一眼何敬真,心裡還是嘀咕:你師兄的師兄可是個“狠主客”,從來不吃素,老也要吃葷,你這塊肉到底走不%e8%84%b1他的嘴!

張知州一臉的不尷不尬,想:那掠食者要能放任行簡找媳婦兒,那才真是白日見鬼了……

“你要是願意師兄就托人說合,有眉目了再告訴你,你先預備好生辰八字,那邊滿意了就送過去配一配,若是大吉大利,擇日辦了就完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家都沒齊整,還談什麼‘平天下’?”薛師兄仍舊叨咕叨、叨咕叨,壓根沒注意一旁陪坐的那兩位麵色變得精彩。

楊將軍想,謔!都到了對生辰八字的地步啦?這麼說這是早有準備哇!你師兄到底知不知道你這份“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心思?你要真把你師兄的事兒攪黃了,他會怎麼整治你?

張知州想,省省吧,生辰八字估計還沒到女方手上就給人劫去了,這就叫“半天抓雲”——抓了半天,都是浮雲!

旁人再怎麼想也是旁人,處在事兒當中的,說話才有分量。

第64章 二世祖死火

處在事兒當中的那位知道自家境況。他與那巫神糾纏至今,羈絆太深,再也分不開離不掉解不%e8%84%b1,此生此世,再無可能娶妻生子成家計。然而薛師兄畢竟是好意,不能潑涼水,但也不能拖泥帶水,留下半茬子將斷不斷的吊著,窮折騰人家。隻能拿“天下”與“萬物”做擋箭牌,委婉的說一說自家的誌向,等同於前朝名將“天下未定,何以為家”的意思,讓薛師兄彆多想。再說一說機緣、說一說心意,把不成家計的因由往沒碰上這麼個人那頭引。

薛師兄聽得認真,從開頭聽到末尾,他認為“天下未定,何以為家”是扯淡,也就機緣和心意還有幾分道理。所以他不死心,總想著讓他這師弟多見幾位,多配幾個八字,說不定就碰上機緣了呢?

碰上薛師兄這類“啷個哩”的,你就不能“委婉”,你委婉了他還認為你是不好意思,直接告訴他心裡有人了就了結了,不然,後邊有得你手忙腳亂呢!

何敬真與薛師兄多年沒有處在一塊兒了,也就發往定縣那會兒,薛師兄驛路口相送,兩人匆匆說了幾句話,哪裡知道今時今日的二世祖“長進”不少,咬定肉塊不鬆口的王八勁頭越發精進,他是這麼看的——既然“天下未定,何以為家”純屬扯淡,那師弟的意思就是沒時間、沒機會碰見那麼個人唄!那還不簡單!師兄有錢,師兄靠譜,師兄出馬,一個頂一百!◇思◇兔◇在◇線◇閱◇讀◇

當然的,“一個頂一百”的師兄“出馬”去了,隔幾天弄來幾幅女方的畫像,裝做上門看師弟,進了師弟營房裡偷偷摸摸塞到枕頭底下,塞完他回去了。夜晚師弟回來歇息,剛躺上床,後腦勺先被“格”著了,扒拉開枕頭一瞧,好麼,七八幅仕女圖,每幅後邊附一張小箋,寫著姑娘的芳名、脾性、擅長,第一幅上邊有一張大箋,大大幾個字:若有合意的,趕緊差人告訴我!

起頭師弟還無比認真的回了一封書,專程差人送去給薛師兄,裡邊說的還是那麼的委婉,於是薛師兄看了以後更加可憐這二十四五了還未成家計的光杆子師弟,更加勤快的給蔚州城附近的七大姑八大姨寫信,讓他們把手頭上還未婚嫁的姑娘們整一整、列一列,畫一畫像,儘快給他郵過來。就這麼折騰了半個來月,薛師兄突然消停了。怎麼的呢?原來二世祖托的門路過於寬廣,一不小心把門路托到了都城留陽,托到了某位“地瓜藤”%e4%ba%b2戚的門上,那%e4%ba%b2戚嘴上不把門,到處說,到處傳,傳到最後就成了傳說:護衛將軍至今獨身,身心寂寞,急於成家,此人前途大好,樣貌大好,品行大好,有合適的趕緊上了啊!

你想啊,都城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啊!皇帝那邊聽到消息會怎麼想?他當然往有人在興妖作怪上想,偶爾也會往“師弟是否真的身心寂寞急於成家”那兒想,一想再想,他就坐不住了,先派人查是誰興妖作怪,再寫幾封信給師弟探探口風。師弟回信上懵懂如初,看來沒動什麼成家的心思。這麼一來,興妖作怪的薛師兄就“淒慘”了,皇帝揪薛家的小辮子,留下薛家的掌舵人不著邊際地聊了幾句,薛師兄那頭就被敲了邊鼓。

二世祖到底是個明白人,家裡來信讀了一封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當然,他把賬算到了周師兄頭上——這大師兄當真惡得很!竟不顧半個手足的手足情份,硬是要讓小師弟絕戶!我這兒要為可憐見的小師弟保媒拉纖他都不許,有這麼做人師兄的麼?!

他也就是心裡橫,頂多嘴巴上橫,真讓他和當朝天子打擂台,他哪有那膽!

後邊還有這麼個原因,家信是他那又凶又媚的新媳婦兒%e4%ba%b2筆,信上還說不日即到蔚州來探他,他是又怕又盼,一時間顧不上替師弟保媒拉纖,所以消停了。

楊將軍和張知州一旁眼睜睜看著薛監軍從蔚州城內折騰到蔚州城外,再折騰到蔚州城周圍,最後折騰到了皇帝跟前,半個多月中間一直想找機會提醒他——你那何師弟這麼樣的容貌身條,這麼樣的高官顯位,這麼樣的合皇帝的眼緣,何至於到如今還未成家?你好歹該用用腦子吧?

機會也不是沒有,隻是這二世祖的腦殼有時不那麼開竅,任他倆說死說活,他就是鐵了心要替師弟找個般配的,送做一堆,來日喝喜酒、喝滿月酒、喝周歲酒,一路喝下去,功德無量啊!

二世祖沒吃齋也沒念佛,但他揣著一顆普度眾生的心,還有點兒“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悲壯,抓撓著、蹭蹬著,無比艱辛地走在為師弟保媒拉纖的路上,誰還好意思攔他!

沒人攔著,二世祖轟轟烈烈地作死,到最後悄沒聲息地死火,生生給楊將軍和張知州做了前車之鑒。張知州倒也罷了,頂多知道護衛將軍與一位“掠食者”攪在了一起,此生與夫妻天倫殊途。楊將軍那邊想的多,還有點兒幸災樂禍的心思: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勸你彆往這條道上走你偏不聽,這下跌閃了吧?!都說了皇帝是“狠主客”,向來不是吃素的,你端著他們家的飯碗,還要撬他們家牆角,得多造孽才能這麼乾哪!幸好“事兒爹”沒讓你“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