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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雲在 林擒年 4032 字 1個月前

就把底細兜給人家瞧。“盈歌?怎麼取個這麼女氣的名字?”。聽獵物說他名字女氣,獵手不乾了,解釋道:“是乾戈的戈。”。“唔?‘陣馬風檣,一生乾戈’的戈?倒是大氣,但又……”。又什麼呢?獵物不說了,目光流連遠處。鄭季和呂相此時應該進了東城門了。該走的已經走%e8%84%b1,他就放心了,放心去充個“人肉焰火”,為後邊二百殘兵炸開一條生路。

“喂,你勾下頭來。”他對那傻乎乎的獵手說道。

獵手一愣,當真從了,勾下頭去等著什麼。臉紅著,以為他現在就要預付一些甜頭給他。

無防備中,他被他一搡,從馬上搡下去,摔個七葷八素,大睜著雙眼看馬上那人把火鐮子舉起來,點了一枚火藥筒子,引信嗤啦作響,然後轟然一聲,流水落花,從此乾淨。

第50章 倒黴催的姚中丞

離東城門隻有數步之遙的呂相被一聲爆響炸得心驚肉跳,當即回身問鄭季:“護衛將軍跟上來沒有?”。鄭季嘴緊,淚閘子不緊,呂相多問幾遍,他淚就下來了,哇哇嚎啕。他這麼嚎,呂相登時五雷轟頂,轟得腦子“嗡嗡”起回聲,嗡嗡後頭連著一串“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就這麼回去皇帝還不得生撕了他!

“快!快回程!”

那位可是皇帝的宿世冤家!李代桃僵糊弄皇帝已經夠造孽的了,人若是有個好歹……

他不敢往下想了,一連聲急催鄭季回程,可那傻大個兒是條二愣子,護衛將軍交代的事,除非死了管不著,還活著就得管到底。

“何將軍吩咐過了,若他一去不返,餘下事務儘托鄭某。”

也即是說何將軍早就打定主意要去送死,偏偏做出一副拚死求生的模樣,不知情的全給詐慘了!

“%e5%b1%81!他說啥你都聽!相爺大還是將軍大?嗯?!這你都拎不清!相爺讓你回程你就趕緊回!少廢話!”

但凡丘八都有幾分狗脾氣,好認死理,他隻認他認準了的,哪管相爺大還是將軍大!

隻見鄭千戶夾緊了呂相一把老骨頭,狠抽幾下馬鞭,朝東城門猛衝。守城防的一見相印趕緊開城門放人進來。鄭季進了城門,照何將軍的吩咐將呂相交到了老帥褚季野手上,沒進內城門。這時刻的內城門誰也進不去,誰也出不來。內中的凶險程度,一點不亞於城外!

趙相趙梓言終於殺到了大殿上,殺進了禦書房,儘情唱了一出“逼宮”。

當然,名號還是那個名號——“清君側”。好聽,好用。

但被“清”的那位可倒大黴了——冒牌的!幫著演戲也就罷了,竟還得幫著死!沒見過這麼倒黴的!

那位倒黴催的假貨到底是誰呢?姚樞,姚中丞。

按說,姚中丞這樣的牆頭草、老投機,碰見這樣境況,裝病裝死順風倒都屬平常,但上趕著送死,那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可能麼?不可能。所以說他是被逼的。被誰逼的?呂相。當朝右相,國之乾城,中流砥柱,滿朝文武中最大的一隻流氓,一招定乾坤,一張紙條就把牆頭草變成了牆頭釘。

那天,呂相借著勞軍之機,順道“勞”了“勞”縮在家裡被時局戰況攪得上下不安的姚中丞。雙方之前沒什麼深交,朝堂上碰了麵也不過點個頭就過去了,因此,這次到訪就顯得意味深長。姚中丞衣冠齊楚,於中庭拜迎呂相,引入廳堂,呂相坐上首,姚中丞下邊陪坐。上茶,雙方捧著茶碗子扯了一會兒淡,把姚中丞“淡”得百抓撓心,但就是不入正題。坐了一刻,呂相要走,姚中丞送至大門,呂相突然拉住姚中丞左手,眯起豆豆眼細看一陣,說:“好一隻手,綿團絲軟,肉厚骨隱,日後必定有大進展啊!”。然後,一張字條神不知鬼不覺地窩在了姚中丞綿團絲軟的手掌心裡。呂相意味深長地笑笑,揚長而去。姚中丞急赴內室,屏退左右,抖著手展開字條,上邊一行蠅頭小楷:門閥相襲至今,五百六十一年矣。頭尾共十三字,該說的都在裡邊了。姚中丞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最是省力氣,稍稍一說,點到為止,人家馬上就前後通透。

呂相在陳述一個事實——門閥傳襲到今天,已有五百六十一年,任何物事都有壽限,壽限一到,壽終正寢是最好受的死法。門閥也是物事當中的一種,逃不過天定的壽限,五百六十一年,夠長了,比哪朝哪代都長,老而不死是為賊,再不放它去“壽終正寢”,怕是不得善終了。

姚中丞也是門閥中的一員,呂相這十三字恰好似一口涼氣,從眼睛爬進喉頭,又從前%e8%83%b8直穿後背,寒戰打了無數個,一夜醒來無數次,第二天大早,他和呂相的人接上了頭,長話短說,就那麼個意思——讓我做啥你就直說!

朝堂上那麼些人,誰都不挑,單挑個牆頭草、老投機,呂相可也真是放長線釣老鱉了。他是這麼想的,一來姚樞和他身形差不多少,扮起來不至於差的太離譜;二來麼,像姚中丞這麼聰明又這麼怕死,還一點就透、一嚇就尿的,整個朝堂沒第二號,所以嘛,就他了!

人手有了,局就好做了。他讓姚樞扮他,他再找個人扮姚樞,然後再把消息透出去,說派到城外做議和正使的是假貨,留在內廷裡的才是真貨。於是,逼宮之前,趙相收到了兩份相互矛盾的密報,一份說出城的是假貨,另一份說出城的是真貨。清君側,萬一待清的那個是假的呢?不管!城內城外一起清,不論真偽,殺了再說!

“必殺令”之下,扮成了呂相的姚中丞滿肚皮苦水無處倒,跟隻被強趕上架的鴨子似的,眨巴著一雙從呂相那兒借來的豆豆眼,無辜而焦慮地看著步步逼近的“逆賊”們。這些“逆賊”可都是舞刀弄杖的,隨便過來一個都能殺他十次八次不眨眼的。姚中丞披著張呂相的皮,心火上燒,冷汗嘩啦啦的冒。他想:要不就認慫?說自個兒不是正主兒,讓他們刀下賣點兒人情?又想:瞧那位打從剛才起就窩在禦座上不挪不動不吱聲的模樣,估計是要棄卒保車!指望得上?還不如靠自己呢!

他聽著趙相一條條細數呂維正惑亂主君,擾國亂政的十大罪狀,聽得好悲戚——今年流年不利哇,竟至死得這樣窩囊……〓思〓兔〓網〓

越聽到後邊越想痛快哭一場——殺了不算,還得剁成肉泥!

姚中丞心內慘切,麵上被假臉糊住,八風吹不動的牢固,一副“泰山崩倒砸死算數”的破罐破摔,立於禦階之下,聽昔日同僚一個一口地咬嚼“呂相”,實在當不得了,便微扭脖子瞥了一眼窩在禦座上的皇帝。這一瞥看見了什麼?他看見皇帝在笑!轉瞬即逝的一個笑,偏偏讓他逮住了。逮住後他迅速把脖子扭正,腦子快速轉動。聰明人想事兒一般不看表麵,他看的是背後——人家都殺到眼巴前來了,皇帝為什麼笑?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他這麼前後一合計,立馬覺出這笑背後的異樣,又聯想到數年前的“李王案”。李憲和王佑成,一位是宗室,一位是封疆大吏,風頭出儘,一案發出,案案相連,終於雙雙下進了牢獄。那會子也是三堂會審,皇帝就坐在後堂聽審。彼時他已是大理寺中丞,奉旨陪審。他站在皇帝左側後方,也是這樣不經意的一抬眼,捕獲了一個笑。當時,李憲和王佑成正在狗咬狗,咬了一嘴毛,聲嘶力竭,當場暈過去一個。皇帝就是在那個當口笑的,兩下裡一對,這笑的意思大了——皇帝這是把“逼宮”當戲看哪,看到醜角演的好,賞臉笑一個,接著往下看,等,等角兒上齊了。姚中丞又是一身冷汗,心裡萬千僥幸,幸好沒馬上認慫,幸好老天爺給臉,讓他逮到皇帝這個轉瞬即逝的笑。後邊不必說,拿穩架子,撐直腰身,大變數要來了!

果然,正當“逆賊”們手持鋼刀準備把主君一塊兒“清”了的時候,大批扈護從簾幕後殺出來,禦書房外的“逆賊”被包了餃子,宮門外邊乃至城門外邊的,都被包了餃子。宮門內的以都城暗線主事人季千城為首,從趙梓言強閉宮門起就磨刀等著了,等趙相一夥人殺上大殿,殺倒幾百禁軍,再從大殿殺到禦書房,完成一次自認天衣無縫的包圍時,他們才動手。動手的兩千來人,泰半來自暗線,這夥人殺人習慣暗著來,十人一組,穿著與逆賊一模一樣,悄默聲地潛到目標身後,手出如電,一掐、一捏,擰斷了脖子拖下去,摜到隨便哪個角落,然後頂上去。反正李逵李鬼不聚頭,連長官都死絕了,誰知他們是原封還是替代?

就在趙相和一班文武在禦書房裡列數呂維正十大罪狀的小半個時辰內,皇帝的人已經把“掉包”玩完了。裡頭一喊“清君側”,禦書房的大門、側門應聲洞開。趙相還等著內外“呼應”呢,誰知外頭湧進來的這批人跟吃錯了藥似的,見著自己人就砍。混亂當中,死了不少跑龍套的文武——吏部尚書柳頤忠,戶部侍郎魏冉當場被誅,這兩位是趙相之下最大的兩條魚,後邊還有什麼工部的、兵部的、禮部的官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下周朝朝堂一下減員三分之一!

趙相被死士護著往宮門外奔逃,逃出了內城,在外城被老帥褚季野生擒。主謀被擒,餘下的也就是些沒頭蒼蠅,當即成了一堆散沙,三兩下就給收拾乾淨了。

八年多了,皇帝自登基起就布下的局終告功成。這對周朝而言無疑是個大轉折,朝堂上盤踞了五百六十一年的門閥勢力被徹底肅清,內憂已破,大局當定。皇權集於一身了,皇帝才能大刀闊斧地“革弊政、撫境民,自內強”,最終才可“望天下”。

這是說大局的,小節上還待整理。彆忘了,城外還有三十萬大軍圍著呢,情勢仍舊危急,其他人都懸著一顆心,唯有皇帝心神篤定,沒一會兒就有戰報進來,說楊鎮楊將軍領兵五萬從中路攻蜀羌軍,沈舟沈將軍統兵十萬從西路攻來,章達章將軍二十萬大軍從東邊殺來。三支隊伍合圍,包了三十萬敵軍的餃子。

第51章 公心私心

周朝援軍來得太突然,雙方遭遇,蜀羌措手不及,吃了個迎頭大敗仗,加上人心不齊,夥結的快,散的更快。先是周朝叛逆那邊——招呼也不打一個,扯出自家人馬就跑,顧頭不顧腚的跑法,不一會兒十萬人就跑亂了,東南西北地跑,跑出好遠還不敢停。蜀羌軍那邊,羌軍最有秩序——將主子護在中間,層層疊疊地往外排布,列成一個方陣,退得很齊整。主子身後還護著一個人,血糊糊地躺在兩匹馬一條布搭成的布絡上,雙目緊閉,麵色鐵灰,若不是喉間還有一口氣在,說是具屍首也沒人不信。主子時不時回身望一眼“盛”在布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