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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雲在 林擒年 4077 字 1個月前

原本皇帝是想把人放進最乾淨最有“人味兒”的東獄的,往那兒關的不是大官就是宗室,住的是單間,床褥啥的隔天一輪換,若是打點妥當了,每日好酒好菜供著,都不能叫“犯”,該叫“爺”!最要緊的是,那兒的囚室與囚室之間相互隔斷,絕不會出現“%e9%b8%a1犬相聞”的狀況,皇帝想要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不會有十幾閒雜在旁礙眼。但呂相這回頂住了,死活不答應,他說陛下您眼下這樣響動就夠大的了,又是聖旨又是軍隊又是暗令,再往下還有什麼?!這回“厥了”的是趙相的%e4%ba%b2侄兒,不是什麼乾%e4%ba%b2、濕%e4%ba%b2、姑表%e4%ba%b2!一條藤上結出的果子,同氣連枝,打斷骨頭連著筋,老趙能善罷甘休?!打虎打了八年多了,這東西剛要入彀,此時出差池,前邊的怎麼算?後邊跟是不跟?!更要命的是,萬一叫這東西瞧出什麼端倪來,陛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還有三斤釘,陷阱裡的老虎比山林裡的老虎凶多了,一不小心一手好牌就成了爛子兒,啥都玩完了!

老流氓一氣兒說完,眨巴著一雙豆豆眼,等皇帝的“間歇性瘋魔”發作乾淨,拿出個像一國之主的決斷來。果然,皇帝鎖了一會兒眉尖,揮揮手讓他去辦。老實說,他就喜歡皇帝這點,要瘋魔就好好瘋魔,正經事兒來了也能攏得住心火,聽得進勸。

於是呂相就把人放在了不上不下的一處監牢,裡頭有重犯輕犯慣犯初犯、這犯那犯,條件不是最好但也不能算最差。當然,得單間!

老流氓這麼安排可是費煞一番苦心思的,皇帝做師兄的“人情”頂多到這兒,然後?沒有然後,通通打住!再往下就不是師兄能做的了,那是“怒為紅顏”的風流坯子才能做下的!

安排完畢奏報回去,皇帝仍舊鎖了一會兒眉尖,一副橫是不滿也隻能暫且將就的模樣,說一句:“他身上帶著傷,飲食起居務必清淡乾淨……還有……”

還有啥?老流氓哈著腰等下文,沒曾想皇帝“還有”的後邊又沒有了。揮揮手叫去,去安排晚上那一場師兄弟廝見。

見麵的時間先得選好,不能大張旗鼓但也不該藏著掖著,全照著“師兄弟”的路數來。酉初起駕,酉中駕臨,免去繁文縟節,能剩個把時辰好好敘話。為了這次“廝見”,牢頭揣摩著聖意把“刑房”空出來,讓皇帝進去“審”(其實應該是“會”)人犯。整個監牢找不出比那兒更“隔”、更“靜”、更“古井不揚波”的地方了,過幾趟大刑都無聲無息,人打得皮爛血流,拖回去照樣神鬼不覺。這揣摩不能說不準,皇帝就愛“僻靜”,但太靜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九五之尊的一顆心“怦怦”、“怦怦”、“怦怦”,跳野了,快得數不出脈數,心蹦躂得快了,連喉根也跟著枯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呼嗵”一聲,還挺響,響得連跟在後頭的呂相都聽得一清二楚。老流氓當時就是一通苦笑,歎一聲“天地造化”,忒也磨人!以前從某本閒書上看到過,說是男子要討女人歡心,關鍵是得有“潘驢鄧小閒”(他估計倆男的也差不離)。“潘”是貌比潘安,“驢”是那/話/兒跟驢馬似的長而且大,“鄧”是有錢如鄧通,“小”是指肯做小伏低,“閒”是說要有閒暇工夫兜搭。這幾樣,皇帝不能說全占,起碼也占了四項——容貌上沒得說,龍睛鳳目,高鼻隆準,生來就是帝王家的“大氣”;至於那/話/兒麼,瞧他“開枝散葉”的速度,料也差不到哪去;錢就更不用說了,家天下的天子,一定是富到頂了的;做小伏低麼,若是那位肯了,皇帝還不得把人放到眼皮子上供著,做小伏低算什麼!就是“閒”字上缺了一點,兩邊幾年碰不上一次麵,所謂“相思刻骨”,所謂“一日三秋”,所謂“思之如狂”,那都是久久不見久久見的後果。

第39章 牆頭草和老投機

皇帝揣著“後果”見故人,能定得住心麼?那顆心能不擂鼓點似的“怦怦”麼?這還是背影呢!轉過來又待如何?

“行簡!”

皇帝終於還是喊了師弟的字,就不想和他稱君臣,連師兄弟都不想,單單想要個什麼都不附帶的“行簡”。

然而“行簡”明顯在神遊,耳朵聽到有人喊他,腦子指揮著頭頸來了個小幅度偏移,眼睛跟過來了,眼神卻沒跟上,三魂七魄都沒跟上,一齊落在了軀殼之外,漫無邊際地遊蕩。亮出來的大半個側臉輪廓陡峭,禸體上沒人敢給他惡待,他卻在精神上自己給自己過大刑,才幾天呢,就有了這副行將飄零的模樣。“銷得人憔悴”的心碎讓這人帶了幾分頹唐,那層“銷魂”非但沒有淡下去,反倒濃起來——殼子碎了,找不著地方縮回去%e8%88%94傷口的那種迷朦意態,弄煙惹雨。師兄當時就被勾引了,一顆心怦怦咚咚,一身騷皮刺痛麻癢,什麼也不想,就想把這人擄了,關進個不見天日的去處,壓在身下胡亂“騷騷”……

呂相一見皇帝目光直了,就知道事情不大妙,起碼苗頭不大妙,皇帝一般隻有在孤注一擲時才會出來這樣賭徒式的狂熱眼神。不知情還好,知了情,猜都能猜得出皇帝在打什麼主意。不就是叫“亂花”迷了眼,想把這“花”劈手折了,養進深宅大院裡,吃也獨個兒吃,賞也獨個兒賞,玩也獨個兒玩……

倒黴催的!還不如不知情呢!

呂相銅皮鐵骨,錚錚一個老流氓,非得充個“棒槌”,時時預備棒喝,真是倒了八輩子邪黴了!

“咳!咳!咳!”連著來三棒槌,把神遊天外的和想入非非的通通捶醒。

“陛下,臣到外頭候著。”老流氓硬著頭皮把流氓耍到底,好歹沒讓皇帝再“非非”下去。

皇帝倒是收放自如,一會兒就把九五之尊的架勢紮牢了,甭管裡頭瓤子如何“黑黃”,外邊皮兒可是“山青水綠”的。

好功夫!

老流氓心底裡喝一大彩,邊喝彩邊哈腰閃避,速速退至刑房外,掩門落鑰,隨你們怎麼!

“師兄。”

既然喚他“行簡”,就是來儘一份師兄弟人情的,那就跟著往下續吧,也不起來行君臣大禮了,等著他遠遠坐好,說一說前塵後世、今來古往,說一說殺人償命、欠賬還錢,最後賞他個好死。

然而皇帝什麼也沒說,也沒遠遠坐好,他一步步走過來,站到他近旁,十多年的師兄弟,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知道他這麼站著是在等他給勻個坐的地方。刑房裡擺的是條凳,坐一人寬綽,坐兩人稍嫌擠挨。皇帝要的就是這份“擠挨”,他就要和他肩碰肩地坐著,把刑房坐成金明池畔清風徐來的小亭子。家天下的帝王,肉麻起來也是“集天下之大成”的,他款款盯著他,款款伸出手去摸一把他陡峭起來的麵部輪廓,為他的心碎憔悴長籲一氣,說,“瘦了。”

師弟三魂七魄隻回來了一半,遭了師兄夾帶無數黑黃心思的“一手”也沒想起來要躲,半邊臉留在師兄手掌心裡,任那手反複摩挲,久久不舍。

“是得好好將養了。”師兄說話慣常的隻說一半,後頭一半不靠說,靠做。師弟在裡頭安心將養,外頭的腥風血雨呢?迎頭大浪呢?還不是得師兄去遮去擋。這回的對頭可不簡單,那可是“門閥”!四五百年的互為婚姻,四五百年的苦心經營,四五百年的根結交錯,一刀斬下去斷的可不是可有可無的尾巴,那是膀臂!這種多事之秋,內部若是起了風波、傷了元氣,外邊的險惡隨時卷土撲來。沒有大勇大謀,不敢走這條漆黑的夜路。

“師兄……”師弟愣愣怔怔的叫了一聲“師兄”,乾淨澄澈的一雙眼像是望著他,又像是透過他望向一片虛空,“你信‘報應’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皇帝是全天下殺孽造得最多的,誰坐上這把交椅都得要“殺”,你不殺他他就殺你,殺來殺去,信了“報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彆傻了!

“信。”師兄心非口是,從善如流,想師弟心碎得如此“依人”,真可口,況味好極了,謅幾句哄哄他未嘗不可。

“信天網恢恢,報應不爽。”哄起人來跟真的似的。“但報應不是黃河水,不會從天上來。”後邊這半句又留著沒說,純粹是照顧師弟傷透了的心肝。就皇帝本身而言,他信鐵血、信拳頭、信有錢能使鬼推磨,唯獨不信報應。他要做的事就是讓鐵血、拳頭和推磨的鬼以“報應”的形式出現,降臨在膽敢跟他打擂台的人的身上。

師弟聽了師兄這番胡謅,雙目歸了魂、點了彩,深深一眼看過來,師兄一顆心又開始“怦怦”,估計今日不是摸一把臉就能潦草完事的了,師兄自己情況自己知道,怎麼才能完事當然也知道。他抬手把他攏過來,攏進懷裡,打一口“師兄腔”,接著謅道:“天公地道,水落石出,放心吧。”這兩手油葷揩得十分之老道,師弟隻覺青天白日有了乾坤,不再是茫茫一片了。

瞧瞧人家!這才叫手段!

呂相在門外候著,正發呆,忽不剌聽見裡頭叩門了,趕緊取鑰匙打開。門一開,撲麵一股“騷”,隻見皇帝一隻手還留在叩門的姿勢上,另隻手捏緊師弟的右手,“依依”著,多少欲說還休。呂相真怕皇帝一時掌不住,一吐口就把無數黑黃心思吐將出來——什麼“師兄就愛看你這心碎的小模樣”,什麼“師兄心裡又渴又苦,等你呢,都等著你!”。眼神之露骨,呂相多年的老流氓都甘拜下風,牙根酸倒了,默默扭過臉去麵壁,等皇帝“騷騷”完了,再調轉來迎駕。

皇帝的“騷騷”與“瘋魔”都是一陣陣的、看人上菜碟的。這不,後腳跟剛從刑房中撤出來,立馬又是個儼儼然的人君!

呂相落在後頭,邊走邊發愁,愁這撮“窩邊草”三年後愈加“鮮嫩可人”,也不知怎麼長的,一打眼看過去就讓人心魄一攝,明明是個實打實的成年男子了,雌雄立判的容貌身條,怎麼就能讓人直接略過“男女”這重天塹,直直奔著這個“人”去?他想了一會兒,覺得往聖先哲真是厲害,早早的就給這類人歸了圈,賦了名——尤物。天地之尤,造化之極。沒得說,皇帝的“騷騷”與“瘋魔”都沒得說,合情理。慕“色”麼,人之常情,區彆就在於隻是“遠觀”,還是打算“褻玩”。若是後者,照這條道走下去,走到儘頭就是高山流水的一處大瀑布,水深落差大,摔下去兩邊都粉身碎骨!

知道後果了,可誰又攔得住呢?除非皇帝本人把自個兒敲碎,拿泥巴團了,重新團出個全新的坯子來,不然這事完不了!

老流氓滿腦子的盤算轉得劈裡啪啦,一雙%e8%85%bf腳越走越慢,落後了皇帝一兩步不止,這麼一來,皇帝說什麼他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