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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雲在 林擒年 4172 字 1個月前

全身一顫——“……你做什麼?!”再看看近在咫尺的那對藍瞳,裡邊那股濃得窒住了的欲情讓他毛骨悚然。這才知道怕。他拿出在淵口練心法的勁頭,使勁抻,想把巫神從他身上抻出去,可怕的是拉得動幾百斤弓的力氣居然抻不動他。他紋絲不動地疊在他身上,話越說越露骨:“你不是想知道昆侖是怎麼想的麼?我告訴你,這兩年來他每日每夜都在想著你,想著你剝/光了如何可口,一身肌膚如何像這樣膩住他一雙手……”

何敬真一顆心涼透了,一直涼到四肢,竟想不起來自己還陷在危局當中。

“給你裁了那麼多新衣,你不穿,偏要穿這身洗薄了的舊衣,你知道你每回打昆侖眼前走過,他都在想些什麼嗎?就想怎麼才能把這層礙事的衣衫撕碎……這麼薄、這麼透的夏衫、還是黑色的,領圍又敞得那麼大,不就為了方便讓昆侖得手麼?”巫神一口啃在他頸窩處,輕輕撕咬,一雙手熟門熟路地剝他,很快剝得就剩一身裡衣,同樣的舊料子,經不住事,巫神一扯就裂完了,淺麥色的肌膚直接膩住一雙四處遊走的手。

“昆侖!!”何敬真用苗話喊那巫神。一如多年前小小的他病危那晚,靜靜守在吊腳樓下等上山采藥歸來的昆侖,磕磕巴巴但全心的信賴與托付,絕想不到有朝一日“昆侖”竟要%e4%ba%b2手毀去那信賴與托付。

巫神並不停頓,鐵了心要把臉皮撕乾淨。

“彆這麼對我!彆這麼對肉?肉!!”他可知道此“肉?肉”已非彼“肉?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今時今日的“肉?肉”是巫山上的一朵雲,是巫神心尖上的一塊肉,對待心頭肉除了合而為一,沒有彆的方法可保安全無虞。

“肉?肉聽話,昆侖隻知道這一種方式和你天長地久、生死不離。”

“彆怕,一點也不疼。”巫神哺了一口什麼給他,一瞬,他的身體就要著了。那是一種足以燎原的熱,烤得他不停掉淚,淚水很快被一根%e8%88%8c尖打掃進一副血紅的%e5%94%87裡。非同一般的畏怖讓他不斷耗力,一次次衝刺,想從巫神手腳築就的血肉牢籠裡突圍。凡間廉恥都縛不住的巫神,凡間的力氣又怎麼掙得%e8%84%b1。

何敬真從不明所以到不知所措,再到無可應對,最後到了絕望滅頂的境地,十七年來沒有哪一件事像這樣讓他惱透了、亂透了、傷透了,想著反正欠他兩回命,不如就這麼舍出去,還守著做什麼呢?很大不了的事麼?身子被說服了,軟了下去,心卻倔得很,頑固不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地死守著。那巫神的%e8%88%8c尖闖進他嘴裡與他%e5%94%87%e8%88%8c糾纏,心就裂成兩瓣;那巫神的手撚到他%e8%83%b8`前,心就碎成了四片;那巫神%e5%94%87%e8%88%8c手並用,順著他腰線一路沒入腰穀,心就碾成了齏粉。碎透了,那麼些年來的仰賴、托付、蔭蔽一齊碎了個落花流水。還敢對不擇手段碾碎這一切的“人”或“神”抱指望麼?

身和心要能分開安排多好。反正當年所享,終有一日要等價或倍價償還,今日到了清算的時候了,留副空軀殼給這巫神,去償他活命的恩情、養育的恩情,解他幾百個日日夜夜的“求不得苦”,心還能另辟片乾淨地,從這混亂的關係中擇出去,不認賬,一心一意守著年少無知的單純歲月,沒有後來的種種不堪。不用聽那巫神一口一個“肉?肉”喚著,心跟著身子一塊疼。

他這刻才真正知道,巫神口中的“肉?肉”不再是他小時一身下不去的小膘的戲稱,而是“心肝”、“魂魄”、“命”的另一種叫法。代表所有一拿走就會致死的東西,他之於他的不可或缺,久遠之前就已落定,他願或不願、想或不想,其實無關緊要。即便一廂情願,巫神也從不缺決斷和手腕,必要的時候也能心狠手辣。

他等了他這麼些年,從一團小肉栽培起,道路阻且長,顛簸起落,好不容易才“出落”成這麼一個何敬真——有點天真、不缺抱負、良心完好。多麼好的一份人材。三十四了,等也等老了。

他握著凡俗不可企及的權勢,空身等你一個何敬真,誰敢讓他空等?

他歸了巫神位後鐵血手腕掃除異己,迫不及待地造出個“承平穩定”來,好迎心頭肉上山,不就為了這刻如願以償地抱個滿懷?

第19章 塵埃落定

大大動了幾場“乾戈”的巫神藍瞳裡漾著一抹饜足。他將“心頭肉”禁在懷中,不說話,光一下下撫著他%e8%a3%b8著的背脊。這就算塵埃落定了。

在苗民的風俗中,一旦雙方有了肌膚實情,不論來路如何,總是定死了的。死心塌地的死,哪方都一樣。因此,他根本沒想到何敬真會逃。都煮熟了蒸透了還一趟趟想著逃。

第一趟逃是在他們有了“實情”的第二天。侍巫們被昨夜正殿裡的動靜驚壞了,撤到遠處暗處,殿內殿外都虛空。何敬真背著他的弓,往獻神台走。遠遠近近盯他梢的侍巫們並未多想,以為他和往常一樣尋一處絕壁練箭。等看出不妥來,事態已經急了——巫神的心頭肉站在獻神台邊緣,正打算往下跳。幾層侍巫結成的人海圍牢他都不頂用,他一身功夫得了沈飛白真傳,不止是正路功夫,還有從戰場上曆練出來的野路子,劈手筋跺腳趾也用得巧,絕不傷人但讓人痛得一時半會兒顧不上攔他。人海飄搖起來,漸漸豁出個小缺口,何敬真咬緊牙關朝那兒闖,差一點就要闖過去了,不曾想一道朱鳥烏衣的身影補了那道缺。

“讓開!!”何敬真頭也不抬,出口就是六%e4%ba%b2不認的決絕。

“怎麼,還想尋死不成?”巫神麵目平靜,暴怒都蓄在眸子裡。

何敬真沒有尋死的意思,他隻是在賭,賭巫神願意看他從崖上墜死,還是放他從神山下去尋一條活路。

“我叫你讓開!”他得苦苦支撐才能不讓身上的傷和心上的傷不合時宜地迸裂。

“讓不讓?!”他朝背後摸去,摸出一根羽箭,不是平日裡用來閒練的小玩意,是沈飛白專門為他定造的精鐵箭,一箭出去可以穿透五層重甲。他一引弓,人海便洶湧起來,不知從哪冒出這麼些侍巫,將巫神和他層層隔開。他把箭校準,直指巫神眉心,一臂扯滿,定在那裡,意思很明白:該償的昨夜已經償了,到了今日,要麼你死要麼我活,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巫神不隻寸步不退,還一揮手讓隔著他們的人牆散到一邊。

“來啊,射啊,這條命送你,拿去吧!”他早就看透何敬真心內翻毛起卷的心思:不愛也不恨。有眷戀,是對自幼殘缺的溫情的牽念,說白了,就是濡慕之情而已,勉強湊做%e4%ba%b2情。就算有恨也不到要他命的地步,頂多是“怨”,怨他讓他們不父不子,不兄不弟,怨他把少時所有的信賴托付一齊敲碎,硬換上一副沾滿了欲情的“嗬護”與“疼寵”。他想要一刀兩斷,萬萬沒想到這情是水,一刀斷不了,水流依舊,除了拿自己去賭還能如何?若他不認這賭局,難道他還真取他一條命?!

兩邊就這麼僵持著,巫神成竹在%e8%83%b8,一步步不慌不忙。他們之間的距離越縮越小,這麼近,一箭過來必死無疑。

何敬真額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引弓的時間長了,於弓於人都是要命的消耗。

巫神並不打算像往常那樣搭個台階讓他下,這回他狠狠踩了他底線,再是嗬護疼寵都不能縱下這樣壞毛病。他一邊消滅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邊扯開自己衣襟:“朝這兒射,射眉心說不定死不了呢,一箭穿心才能永絕後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要真能一箭射過來,人死燈滅也就了結了,省得他成天吊著一份齷蹉心思,患得患失,半死不活!

逼得太緊了—— 一副%e8%83%b8膛直抵箭尖,無視他一直打抖的手,越聚越多的汗,越咬越緊的%e5%94%87。

一箭終於破空,侍巫們心內一通慘叫,卻見那箭從巫神肩膀上擦過去,連皮都沒蹭破一塊,就那麼空著飛了一程,沒入巫神身後幾十丈開外的一座石雕內,整枝箭隻餘一尾羽在外頭——彆看人不壯實,這膀子蠻力可真夠瞧的!

所有人都把心往回塞,一口憋了好久的氣慢慢吐出來,剛要鬆弛,何敬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撞向虛列的人牆,一頭撞倒一名侍巫,整個人“悠”起來,箭一般紮下獻神台。這個猛不防是真沒防備,連有著魔性直覺的巫神都隻來得及捉住他一邊衣角。衣衫舊了,衣角更是綻了無數次線,補都補不好的脆軟,哪裡撐得住一個人?就這麼一瞬,他從他手裡失落了。

巫神想也不想就追下去,傷心暴怒著惱都及不上此刻驚惶。多年前為救回這團小肉,他一路從鎮上磕回寨子裡,額上的疤還留著,磨滅不了的情份即便變了質,成了藏汙納垢見不得人的欲情,可打從根底上說不也是一份深可及海的情愛麼?就這麼容不下、鐵了心要把它和他連根除去?!

他安撫好傷心暴怒著惱驚惶,把自己一直往下壓,沒費多久就追上了何敬真——紮下來的時候頭撞在了一塊石頭上,昏過去了,撈上來整個人乖順得很,就這麼聽任他把他攬緊了,上溯回獻神台。

一般而言,凡人碰上“心頭肉”這麼鬨一手,馬上就怕了,起碼也得蟄伏一段時日,待風平浪靜再緩緩圖以後。巫神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當晚何敬真一醒他就糾纏上來,發了狠要把這“熟飯”熬爛。一番徒勞的掙紮纏鬥之後,何敬真成了齏粉的心徹底收不回去了,要麼和這巫神一起藏汙納垢,要麼抵死不認,任他如何“熬煮”,哪怕身子熟透了心也絕不認賬。

巫神的“求不得苦”落入了絕地,多麼淋漓通透的歡好都擺%e8%84%b1不掉一廂情願的苦處。又不甘心就這麼“苦”下去,回過頭來還是癡纏。用了酒、用了藥,甚至用了蠱,身子熬熟了便風流婉轉、銷/魂不堪,心卻漸行漸遠。兩邊隻在夜晚碰麵,碰了麵除了“食/色”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苦透了。

自從知道心頭肉存心要逃,巫神的看守便緊了,神壇議事撤了,改在正殿議事,人間天上的大事煩事難事都要在把心頭肉看牢之後,才能勻出心思去打理。守了一年有餘,還以為心頭肉肯認下這層混亂不堪的關係了,不肯認也該認命了,怕拘壞了他,就放他出去在附近隨意逛,做什麼都行,隻彆想著跑,跑是跑不掉的,望他早日了悟。

結果又如何?放出去兩個月之後,連盯梢的侍巫們都鬆懈了—— 一年多,即便是石頭也該熬酥了,何況是個人?

這麼多份心思一齊開起了小差,活生生把個早該熬酥了的人給看丟了。丟的時間還不短,整整三天。三天之內,整個神山的坑穀淵道被“篦”了無數遍,硬是找不著。最終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