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1 / 1)

翠無法隻得挑了閒暇的時候一件一件地說給雲拂聽,雲拂聽了偶爾點頭卻一言不發。酷暑過去,很快就到了深秋。

深秋的夜裡,山裡終於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沼嵐布衣前來的時候,卻是令木屋內的主仆二人有些吃驚。

“你來這裡有些冒險了。”雲拂看了眼沼嵐,淡淡地說道。

她吩咐翡翠將小木桌移至屋前的樹下,露天而坐,泡了一壺清茶,招待著帝都來的客人。

“除夕夜宴一彆,你便不辭而彆。”數月之久,在帝都腥風血雨的洗滌下,沼嵐早已不是當年的沼嵐,眉眼間都帶著洗不去的血腥肅殺之氣,沼嵐席地坐在席子上,看著雲拂,千言萬語竟無法說出口。

是她讓他走上奪嫡之路,他在帝都生死搏殺,她卻遠走深山,隻留給他一本小冊子,薄薄的小冊子卻竟是玲瓏殺機。他將小冊子藏在枕頭之中,每每午夜驚醒之際總要摩挲著小冊子,才能定心。

此次前來,也是費勁了周折,帝都之事迫在眉睫,他也不知為何沉墨這次會放他前來深山。

“我不屬於帝都,早晚是要離開的。”雲拂見他神色變幻,微微一笑,說道,“離開的時候,帝都的事情便與我沒有關係了。”

“你也不在乎你的家人,你的哥哥了?”沼嵐微微%e8%83%b8悶,他一貫是知曉的,這女人倘若無情起來比沉墨還要薄情寡義,他在她身上看到的都是孤絕之氣,就如同沒有活在紅塵之中一般,令人生挫。

“生死有命,不可強求。”雲拂示意他喝茶,看著這鋒芒已露的皇子沼嵐,垂眼淡笑。山裡的日子,許是離得古氏族人安息的地方近,她隱隱在夜裡醒來,感覺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什麼壁壘,感覺到了山下那些既定的道路。

大夏國之將傾,指日而待。她看著沼嵐,低低歎息,明白了他的身份。倘若沉墨選的是沼嵐,那麼他就在自己毀掉自己一手建下的天下。

因為長生的寂寞嗎?還是厭倦?她能夠理解他的選擇。

“我知道,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早先在廣安侯府的時候,我隻覺得沉墨娶得妾室就如同山裡的白兔,天真單純一無所知,再後來,見一次便明白一次,你是山裡的精魄所生,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沼嵐喃喃地重複著,看著她的目光透出一絲的悲涼來,他有好多的話,要告訴她,如果不說,隻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你和沉墨是一類人,阿拂,你要的到底是什麼?”她和沉墨皆是翻手為雲覆手雨的人,隻是她選擇了避世,而沉墨選擇了入世,不,也許沉墨的入世不過是為了以後的避世。相識多年,他深知帝師沉墨的強大,那人是瞧不上這所謂的榮華富貴的,他知道沉墨有心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沉墨似乎一直在解開自己的心結,可是對於雲拂,他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她要的到底是什麼?雲拂垂眼沉思,為了見證大夏的覆滅嗎?還是完成阿古的心願?隻是重生為人,從懵懂不知到了如今的山野田園生活,帝都山野地走了一圈,似乎什麼都不是。

雲拂搖頭,淡漠地說道:“長久以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以前是為了尋找玉玨,尋找自己的身世,後來沉墨給了我玉玨,我也記起了過去的事情,再後來厭倦了,想要逆天改命,是以,我才引導你走上了奪嫡之路,隻是近日來,我才明白,不是我引導了你,引導了大夏的走勢,而是我順應了這一切的發生。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

她見沼嵐並不是很明白的模樣,笑著說道:“這原本便是極為拗口且不甚明白的事情,簡單地說,一切早已注定。”

沼嵐的心懸了起來,低低地說道:“我不明白。”

雲拂淺笑,道:“回帝都去,你會明白,”

她看向遙遠的夜空,該發生的終究是會發生的。包括生死,包括輪回。

沼嵐站起身來,長久地凝視著她,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帶著暗衛離開,奔赴帝都。

深秋一過,便是寒冬,今年的帝都異常的寒冷。

景仁帝的病情在短暫的好轉之後,入冬之後又再次病倒,一連數月不曾早朝,帝王之語全由鄉野來的和尚傳達,就連後宮都無法得見天顏,滿朝恐慌。

“朕以為這身子骨至少還能活五年之久,卻不想這麼的不中用。”景仁帝的臉色並不如外麵傳言的那般難看。

帝王坐在榻上,伸手湊近火爐,烤著火,輕輕咳嗽了幾聲。

“皇上定會康複的。”不語和尚這次倒是沒有不正經,坐在塌下的小凳上,麵色稍顯凝重。

“如今外麵怎麼說?”

不語和尚雙手合十,低低說道:“如今滿朝文武都在罵雜家呢,都說雜家軟禁了皇上。”

不語和尚沒說的是,更有猜測,景仁帝許是駕崩已久,他不語顯然成了帝王之側的奸臣。

景仁帝聞言嗬嗬笑了起來,這一笑,帶動的咳嗽聲更是重了幾分。

“你何時帶他來見我?”帝王咳的越發厲害,攥緊身下的褥子問道。

不語和尚麵露難色,低低地說道:“皇上,雜家已經傳達了多次,可是先生一直說,時機未到。”

景仁帝冷笑了一聲,隨手揮開桌子上冷掉的茶水,冷笑道:“朕等不及了,什麼時機,難道要等到朕駕崩嗎?”

不語和尚臉色微變,而景仁帝似乎也在那一瞬間心中微動,想到了什麼。

那人一直隱而不見,他到底在等什麼?還是說他不能見?

景仁帝頹然地靠在小榻上,許久朝著不語和尚招了招手,示意和尚扶他到床榻之上去。

帝王的臉色著實不太好看,早已透支的身體,不過是拿著珍稀藥物再延續著生命。

“還要等多久?”

不語和尚皺了皺眉頭,低低地說道:“先生說,快了。”

仁帝十七年冬,帝王久不早朝,太子琉韶兵發禁宮,清君側。

太子琉韶帶兵直闖入宮時,不語和尚守在帝王的寢殿之外,見帝師沉墨跟隨太子琉韶一同入宮,終於露出了長久以來的微笑,這些年了,他的使命終於完成了。

“皇上請太子殿下一人入殿。”不語和尚彎身恭敬地說道,麵帶笑容,異常的詭異。

太子琉韶看了看身側的沉墨,見他點頭,這才壯著膽子進了寢殿。

不語和尚直起身子,敲了敲老腰,歎氣道:“果然是年紀大了,跟隨帝王身側幾年就老了不中用了。”

沉墨薄%e5%94%87微微揚起,目光深邃如海,淡淡地說道:“想來大師可以早些頤養天年了。”

不語和尚抱著懷裡的酒葫蘆,齜牙笑道:“你讓這奄奄一息的老虎和虎崽子放一起,就不怕這虎崽子宰了老虎?”

沉墨抬眼看著被血染紅的天際,麵色冷峻,淡淡地說道:“反正都活不久。”

兩人還未說幾句話,裡麵便傳來太子琉韶的驚呼聲:“父皇,父皇——”

沒有人動,任憑裡麵叫破了天,也沒人動。

不語和尚搖了搖頭,說道:“哎,直到今日我依舊不相信你會參與進奪嫡的事件來,可我知曉你做事有你的理由,隻是經此一役,血洗帝宮,造成這麼多的殺戮,於我們修行終究是有損的。”

除了帝王寢殿這邊安靜如常,禁宮裡外早已是一片腥風血雨,浮屍千裡也不為過。

沉墨眯眼,淡漠地說道:“腐爛的東西總是要連根拔起的。”

“我原以為你輔佐的是東宮,昔年你對那位也算很是上心。”不語和尚指的自然是那位太子妃娘娘,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不語和尚便發現一切都變了。沉墨的那位妾室出現後,似乎那位太子妃娘娘的諸多風光都被儘數占了去。

沉墨但笑不語,隻見緊閉的帝王寢殿內傳來淒慘的尖叫聲。

門被人從裡麵打開,景仁帝手執滴血利劍,顫顫巍巍地走至寢殿門前,看向不語和尚,這個和尚在數年前入帝宮,隻手握住了大夏的命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太子琉韶意圖逼宮,被朕斬於寢宮。”帝王幾乎是含著血淚一字一頓嘶吼地說道,最愛的孩子,一手帶大的孩子,下毒在先,逼宮在後,他被迫執劍斬殺,也唯獨是他,才能斬殺東宮。

“皇上聖明。”帝師沉墨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無一絲的情感,帶著金石冰寒之氣。

身後的一乾將士跪倒在帝王寢宮之前,齊齊吼道:“皇上聖明——”

聲音直逼雲霄,帶動天際翻滾的血雲,風起,雲再動。

景仁帝手中的劍掉落在地,帝王眯眼,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看著那個從未正眼認真看過的沉默青年。他記得除夕夜宴的時候,他見過這個青年,那時,他離得那麼遠,看不真切,遠不是今日這般的距離。

他站在不語和尚之前,那個和尚攏起了袖子,站在了那個青年之後,那樣的站姿,帝王瞬間便明白了,顫唞地扶住了門。

“廣安侯嫡長子聞人玦?”

沉墨上前,並未跪拜,也未行禮,隻點頭淡淡地說道:“皇上好記性,喊我沉墨即好。”

沉默至極,深至墨色,深不見底。

“你進來。”帝王朝著他招了招手,然後踉蹌地回到寢殿之中。

“二十多年,我竟不知,你廣安侯一脈隱藏如此之深。”帝王坐在榻前,寢殿內還彌散著血腥味,暗衛們隱在暗處引而不發。

“你是不語和尚身後之人?東宮的事情你都參與了?你意欲為何?”帝王想到了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一時之間竟無法評估眼前這個沒有官職在身的青年。

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知道哪些事情。既然輔佐那個不孝子,為何又要不語和尚將東宮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知?

事已至此,沉墨並沒有打算隱瞞什麼,隻淡漠地歎了一口氣,扣住袖子,說道:“不語的事情是我授意的。”

“你並不是真的輔佐太子,你輔佐的人是誰?”帝王最關心的還是如今的局勢以及沉墨的意圖。

逼宮,恐怕是眼前這個。布衣青年逼宮的,而非是太子琉韶。

“沼嵐。”沉墨一字一頓地吐出來。

“絕不可能,那個孩子決不能繼承皇位。”景仁帝一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中毒年月已久,早已是枯木之身

“因為他不是你的孩子,不是大夏的血脈嗎?”沉墨淡漠地道出宮闈最深的秘密,那個半路找回來的五皇子並非是皇族血脈,“我尋到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命途早夭的棄兒。”

“你都知道?”景仁帝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強撐著身子,厲聲說道,“你想謀權篡位?”

沉墨聞言竟是微微一笑,看著眼前強撐的帝王,眼中露出一絲的悲憫來,淡淡地說道:“你弱冠那年,進入宗廟祠堂,做了什麼?”

那是多麼久遠的事情,帝王緩了三秒鐘才想起來,喃喃地說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