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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入體,臉色透出幾分蒼白來,腳上被枝葉劃傷,很是失魂落魄,唯獨一雙大眼黑幽幽的,透出幾分詭譎的光來。

聞人玦皺眉,她不會走火入魔了吧。

他轉身去點了檀香,將門窗關緊,不讓風雨吹進來。

一轉身便看見雲拂不知何時起來下了床,站在油燈前,伸手想要抓那一團火焰。

聞人玦攫住她的手,低低說道:“彆抓,會被火烤傷。”

她抬起眼,幽深地看著他,喃喃地說道:“我怕黑。”

聞人玦微微愣住,見她認真的神情,想起之前她站在雨中盯著天上閃電的時候,是因為怕黑嗎?

他握住她的手,讓她坐下,沉沉說道:“我會陪著你,不用害怕。”

雲拂低低地應了一聲,微微湊近油燈,感受著那樣微弱的光和熱度。那些年她一直都睡在黑暗裡,沒有光,隻有耳邊一個又一個的聲音走馬觀花似得,她一開始很新奇,想要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後來,歲月長了,黑暗始終如同濃霧不曾散去,她便漸漸生出孤絕之心來,每日沉睡,她想,等她睡醒了,黑暗也許就散去了。

多年來,她終於醒來,卻再也沒有任何的悲歡了。

聞人玦找來柔軟的方巾,見她靠近油燈,疲倦得似乎要睡著的樣子,不知為何低低一歎,俯下`身子為她擦拭著腳上的泥濘和傷口。他們兩人皆不在乎世俗目光,一個是難得放下`身段,一個是懵懂不放在心上。

“你會做夢嗎?”雲拂低低地問道,她沒有睜眼,隻是感受著身邊陌生的氣息,聞人玦的氣息很淡,屋內燃燒著安神的檀香,他的氣息在檀香之中險些察覺不到。

“會做夢。”

“你都會夢見什麼?”

“夢見以前的一些事情。”

雲拂點了點頭,喃喃地說道:“我也會夢見以前的事情。你說夢裡的自己是自己嗎?”

聞人玦點頭,道:“鏡裡鏡外皆是人生,夢裡的你是你,也不是你。”

雲拂長久地沒有說話,聞人玦手腕上的佛珠不小心碰觸到了她腳上的傷口,她身子一顫,縮了一下。

聞人玦見狀取下手腕上的佛珠,置於桌子上,去取來藥,給她的傷口抹上藥。

雲拂伸手碰了碰他的佛珠。

“彆碰。”

他的佛珠入手冰涼,雲拂猛然縮回手,詫異地看向聞人玦,聞人玦取來藥,目光深暗一片,神色有些淡漠起來。

雲拂內心驚起千層浪,難怪他的氣息這般淡,他的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煉到了他的佛珠裡。剛剛,她明明碰觸到了那樣沉重而複雜的諸多情緒。

“你怎麼能把你所有的情緒都煉進佛珠裡?我從未見過這種功法。”雲拂毫不避諱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聞人玦波瀾不驚,淡淡地說道:“一個人如果活的夠久,那麼懂得東西自然比人多。”他抬眼看向雲拂,微微一笑,說道,“阿拂,你說是你活的久一些,還是我活的更久一些?”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麵容上,似乎看透了她諸多的秘密。

雲拂眯眼,沉墨這人對她而言是深濃的霧氣,她縮回腳,起身說道:“我該回去了。”

聞人玦按住她的手,低低地說道:“那是佛門的一門古心法,用來消除六根雜念的,原本也不是很稀奇的功法,我生來情緒和雜念都比旁人多,此法是用來安神的。 ”

他活了這些年,每一世的諸多情緒和喜怒哀樂加一起哪裡能承受的住,隻能將每一世的記憶和雜念都鎖起來,否則重生的次數一多,往後隻怕會瘋癲下去。

“阿拂,你怕黑,我送你回去吧。”他低沉地說著,拿起桌子上的油燈為她照亮前麵的路。

暴雨依舊,風疏雨急。雲拂走在裡麵,聞人玦執燈,那樣小的一盞油燈隻能散發出一小團光芒,照亮三步內的距離。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大風吹起兩人單薄的長衫儒裙,翩翩欲飛。

聞人玦將雲拂送到房間,把手中的油燈遞給她。

雲拂托起油燈,看著它泛著青色的燈芯,見聞人玦轉身要走,突然之間說道:“在夢裡,我總是夢見我死去的場景。沉墨,你說死亡可懼還是長生可懼?”

“恐懼、害怕,那是因為你在乎。”聞人玦身子一頓,看向她,問道,“你是否對自己的死耿耿於懷?”

☆、第27章

阿拂隔著那樣昏暗的夜色、古色門簷看著帝師沉墨,他站在屋簷下朝著她微微一笑,笑容化去了眼底常年凝結不動的黑□□緒,整個人顯得生動起來,笑容照亮了深夜的陰霾。

“其實,我並非對死亡耿耿於懷,我隻是不希望死去了又活過來,再次體驗著死去的那種痛苦。”她淺淺一笑,極少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然後提著手上的油燈,轉身沒入房間內。

沉墨的笑容消失在%e5%94%87間,突然之間伸手握住了黑夜中的虛無霧氣,她說的何嘗不是他恐懼的東西。

長生,世人皆求長生,卻不知,長生乃是世間第一酷刑,有生有死,有開始有終結才是大道。

沉墨看著雲拂素色裙擺湮沒在木質門扉間,屋內亮起一小團的燭火之光,隔著綠紗窗欞,重眸激起了一小簇微暗的光芒,內心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倘若沒有那萬古長青的歲月,隻有這短短幾十年,這個寡淡的女子願意執燈和他相守,生命是不是有了一絲的盼頭和喜悅?

沉墨在夜色裡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阿拂夜裡睡得不安穩,和著長袍在榻上聽著細雨入睡。在帝都的時間越長,越是能感受到帝宮傳來熟悉的氣息,過往沉睡在黑暗裡的歲月便齊齊向她湧來,讓她內心漸生滄桑和孤獨感。

那種世人皆醉她獨醒的感覺莫名地痛苦,眉眼間漸生憂傷。

翡翠清晨時分進來,見她蜷縮著身子睡在了榻上,連忙取來錦被給她蓋上。

“晨起了?”她驚醒,眼中有了一瞬間的空茫。

“小姐再睡一會兒吧,這會子還早。”翡翠連忙笑道。

雲拂點頭,起身,讓她打開窗戶,隔窗看著小院內的景致,昨夜新雨,廊外還有積水,濕漉漉的模樣,倒是顯出欣欣向榮之態。

“清早少爺就送了請帖來,說今天五皇子帶著側妃回門,請小姐過府。”翡翠喜滋滋地說道,“小姐,我們回去看看熱鬨吧。”

這幾日困在小彆院,可是憋壞了這丫頭,她跟著阿拂長年累月地跑,性子也野了幾分。

沼嵐要去雲府?阿拂垂眼,覺得院中的日子著實無趣了些,便難得地點頭說道:“那我們便回去一趟吧。”

翡翠甚是歡喜,連忙叫道:“那我速速為小姐更衣梳洗。”

阿拂點頭。

出彆院時,沉墨不在,龍七拿了頂破帽子坐在院門前曬太陽,一邊曬太陽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很是閒適瀟灑。

“雲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我給您叫馬車。”龍七見阿拂帶著那機靈可愛的丫鬟翡翠出來,眼前一亮,立馬堆滿了笑,狗%e8%85%bf地說道,“小的為您駕車。”

“我們家小姐要回雲府一趟,你代為安排吧。”雲拂在彆院養傷,並未告知任何人,馬車和一應的東西都還在原來的住處,少不得要龍七代為安排了。

原來是回娘家。龍七飛速地去安排馬車。

阿拂回到雲府時,時辰尚早。馬車一路穩穩地行駛到雲府門前,便見府門前站立著一排的奴仆,穿著一色的喜慶紅色衣裳,就連府門前的兩尊石獅子也紮上了彩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高門府邸,她一路進了雲府,眼見門前照壁是新描的鎏金色澤,沿途皆是煥然一新,隨處可見雕梁畫棟,奇巧玩物,生生一派錦繡成灰的奢靡之景。

不曾想到,昔年滿門抄斬的雲家竟然因為沼嵐未死而一躍成為帝都氏族中的新貴。

她淡漠地看著這些眉眼藏不住得意之色的奴仆們,更甚者是她那些兄弟叔父們,誰人不是揚眉吐氣、春風得意。

雲家,往後便是皇%e4%ba%b2國戚了。她依稀記得昔日帝王在床榻前冷酷地說道:“一乾牽連者,滿門誅滅。”

寥寥數語,血流成河,浮屍千裡。她如今所見的這些人皆化為森森白骨,包括她自己。

如果沼嵐死了,雲府滅,雲拂死,那麼她自己呢?是回到玉中的世界還是魂飛魄散?可她如今並沒有死,她沒有回到玉中世界,那麼大夏朝該走向哪裡呢?阿拂隱隱覺得她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一個前所未有的迷局。

“阿拂,你來了。”雲清揚聽到下人稟報後,急急地奔來,他還穿著朝服,玉帶上的雙魚錦袋在空中歡快地跳躍著,顯然是一下朝處理好公務便匆匆回家來。

沼嵐要來府上,這些人如何不好生準備。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雲清揚見自己這個寡言冷語的妹妹總算是願意走動,歡喜地說道,“阿拂,你彆怕,今日是五皇子帶著九妹回來,你坐在角落裡不說話就好,沒有人會注意到你,你是雲府出去的,這等喜事你必然要沾點喜氣和貴氣。”

阿拂點頭,難為了雲清揚,諸事都能想到她。

“好,你且去忙吧。”她淡淡地開口,極淡地微笑。

“不急,前麵正堂有父%e4%ba%b2和叔父們,我畢竟不是嫡子,隻能等到五皇子召見我才能進去,我陪你去後堂,府上女眷都在後堂。”雲清揚多少有些落寞,但是見了雲拂來,內心又著實歡喜,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算是他最%e4%ba%b2近的人了。

阿拂點了點頭,跟著雲清揚一路去了後堂。

後堂雲府的眾多夫人小姐分地位身份圍著坐在一塊,喝茶八卦,嗑瓜子,整理妝容,好不熱鬨。

阿拂進去後幾乎沒有引起任何的關注,雲拂也不甚在意,且不說她如今是嫁出去的女兒,是廣安侯府的妾室,就算是未出嫁,依照她寡淡的性格也是不會上前去遵循這些所謂禮教的框框條條,而雲家也沒有人將她放在眼中,是以算是雙方都無視了。

“她不是嫁去廣安侯府了?”

“她是誰?我看姨母瞧都沒瞧她一眼。”

“庶出的老七,嫁了一個不繼承爵位的廣安侯嫡長子,不是說那大公子要出家嗎?”

“還是九妹有福氣,攀上了帝王家。”

小姐們開始竊竊私語,掩著櫻桃小口秀氣地笑。

她坐在角落裡,如若未聞,徑自發著呆。不過是從一處換到了另一處,由人少變成了人多,一大群子人陪著她,卻依舊冷清的很。

沒過一會兒,五皇子沼嵐便攜側妃回門。

雲府上下忙做一團,雲夫人帶著幾位姨娘和嫡出的小姐們匆匆趕往正堂,留下一些旁支的小姐們和不得寵的姨娘們。

阿拂的生母也在其中,不過她素來膽小懦弱,見阿拂被人排擠,也不敢吱聲,隻悄悄地等大夫人走了,來阿拂麵前安慰了一句:“阿拂,你莫在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