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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也是如此,終是要化為這天地虛無的,我是誰並不重要。”

聞人玦的身子有著不可察覺的一顫。他扣緊了指尖,閉眼。

“這雨水生於天,死於地,就像我們的生命生於虛無,終將化為虛無。”他睜開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初見時,阿古站在灼灼桃花下笑著說道,後來他孤身前往古氏祠堂,撞響青銅鐘,阿古卻遺忘了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成為了畫中人,癡傻天真,再無半絲靈氣。

聞人玦看向雲拂的目光透出一絲異光來。他站起身來,手中的小葉紫檀佛珠撞在了桌子上,他看向自己手中的佛珠,譏誚一笑。大夏朝傳承了幾世,他就重生了幾世,阿古冤死後,他受到了古氏一族的詛咒,除非他能找到她死後重生的魂魄,化解詛咒,否則這便是永世的痛苦。多年來他便這樣重複著一世又一世的尋找,找到麻木,近乎絕望。可他還是沒有找到,阿古就像徹底地消失在虛無中一樣,他再也沒有遇見那樣純白的靈魂,每一世他都會尋到一個像極了她的人,看她們如同玩偶一般形似而神不似,他陪著她們,看著她們死去,他重生,到了這一世,他遇見了孟雪卿。

卿兒是這些年來最像阿古的人,她體內甚至留有古氏旁係的血脈,可是雲拂的出現讓他開始深思,他多年來陷入一個怪圈中,每一世不得善終,這一世,他還要尋找阿古,孤老此生嗎?

他終是明白,無論這些女子再像阿古,也不是她。

聞人玦看著雲拂消瘦的背影,走上前去,和她站在一起,看著窗外的暴雨,聲音清冽:“阿拂,我不會再問你的過去,我孤傲一生,一直自命不凡卻也犯了常人都會犯的錯誤,往後不會了。”

他說到後來,聲音有了一絲的柔軟。

雲拂渾身一震,偏過臉看了他一眼,見他勾%e5%94%87一笑,他笑起來時眼角的弧度加深,一雙重眸透出五彩墨華的光輝來,這男人倘若換去布衣和佛珠,換上尋常人的錦衣隻怕會是這世間最華貴之人。

她並不習慣他的靠近,退後一步,說道:“你知曉常人不知曉的事情,你也從未告訴我。”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聞人玦,從廣安侯府初見,她身披嫁衣嫁與他為妻,他連房間都不曾踏入,多年來視她於無物,他也從未告訴她,他的其他身份,他如今所展現出來的並非是一個小小的廣安侯府嫡子能達到的水平。

沉墨,她以前隻以為帝師沉墨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的遁世高人,卻不想他如此年輕而且一直都在權貴圈子內,以他的能力和手段翻雲覆雨並非難事。

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聞人玦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他這個妾室這幾年來是越發的冷,倘若在廣安侯府時是懵懂不知世事,如今倒是通曉人世而心生寒意和倦態,明明沒有這世間女子的千嬌百媚,卻格外的扣人心弦。

“你想知道什麼?”聞人玦淡淡一笑,今日他說的並不算少,甚至都告訴了她一些有關古氏的隱秘,雲拂身上的秘密眾多,他並不急著一一探尋,隻是一些忌憚的事情他必須說與她聽。

雲拂搖頭,她並不想知道聞人玦的一些事情,古氏已滅族,她要尋到族人安息的地宮,回去祭祀先祖,而那塊玉玨也許就在地宮內,至於其他她並沒有太多的興趣,此後不過是閒來聽落花,聽夏雷驚夢看冬雪晚晴罷了。

“先生在帝都要停留多久?”她問了一個極為安全的話題。

聞人玦見她神情,心似明鏡,卻也不外露,隻如往常般淡漠,說道:“並無定性,不過是住在這裡看看風景罷了。”

“如此甚好,先生隨性。”雲拂淡笑,這一笑情緒有些波動,自然牽扯到了體內的煞氣,眉心一皺。

聞人玦見狀,說道:“你體內的煞氣一時之間難以化解,我會為你尋來古籍尋找化解之道,你這段時間還是住在彆苑內,如此一來安全些。”

雲拂見他肯出手相助,有些詫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麻煩先生了。”

暗人都能進入夢枕山月閣的後山,公然行刺,那地方也是不安生的了,可惜了她種在了庭院裡的那株菩提樹。雲拂歎息,想想便同意了聞人玦的提議,她素來懶得很,倘若是能在這尊大佛下納涼,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等體內的煞氣清除,她也要離開帝都了。

聞人玦吩咐龍七前去夢枕山月閣搬來雲拂的一些東西順帶通知她的丫鬟。龍七一聽雲夫人要住到彆苑來,笑的嘴巴咧到了耳後,這樣一來,龍一豈不是也要回來了?

龍七應了一聲,飛身奔出去。

雲拂說了這許久的話,神情有些疲倦便歇下了。

聞人玦也不打擾她,走到了外麵,站在屋簷下看著暴雨沉思,阿拂在帝都不曾與人結仇,今日這般定是受了他的牽連,卿兒這一次做的過了。

且說孟雪卿回到太子東宮,得知派去的暗人儘數被誅,臉色大變,一時之間竟慌了神。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是聞人玦對她過於在乎,聽說連龍一都派去了保護那個女人,倒是沒有聯想到雲拂身上,渾然不知那些暗人皆死於雲拂之手。

這位太子妃費儘心思開始猜度聞人玦的態度,一時之間也不敢再對雲拂下手,心思轉到了雲拂的身邊人。

太後一心要給沼嵐納妃,如今整個帝都的女子都在祈盼著這等大事,雲府似乎有適齡女子吧。孟雪卿目光微亮,露出一絲笑容來。

☆、第26章

最近這日子過的有些虐心。雲拂時常在夜間被自己體內的煞氣所擾,夜不安枕。

聞人玦一時也沒有尋到古籍來化解這煞氣,隻得閒來無事便熏香彈琴,以琴音舒緩她的疼痛,再以上百種固本安神的草藥熬煮成汁,讓她每日泡兩個時辰。

帝都雨水充沛,幾乎每個傍晚時分都會有一場暴雨,暴雨之後便是晴天,甚是奇特。

這幾日來,雲拂依舊是足不出戶,坐在臨窗的小榻上翻閱書籍亦或是小憩養神。翡翠進來,在耳邊低低地說道:“小姐,五皇子來了。”

沼嵐?雲拂睜開眼,那日離彆後,好些日子沒見了。

雲拂起身出來,隻見沼嵐和聞人玦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喝著茶,晚風習習,很是愜意。

她站在門扉下,原本並不打算出來,見這兩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這才出門,坐在他們的對麵。

聞人玦自然而然地給她倒了一杯茶,沼嵐這一見,目光一凝,透出了幾分的思量來。

“我聽聞你選妃在即了,怎麼還有時間過來?”聞人玦問道。

沼嵐麵露出難色來,說道:“就是被選妃這事鬨的,說好聽是為我選妃,送來的女子身後哪一個不是帶著幾股勢力,皇祖母還說讓我多納幾個側妃。太子娶了孟家女兒,老八娶了王家女兒,除了這兩家女兒,其他家的是趕著要往我那裡送。”

沼嵐說著,有些無奈一笑。

“倘若其中有你喜歡的便納了,不喜歡的自己看著辦吧。”聞人玦淡淡說道,他一貫是不近女色的,對此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沼嵐點了點頭,突然看向雲拂,說道:“雲府也送了人過來,說是你九妹和十妹。”

雲拂是近來懶散,她又不愛喝茶,此時隻摩挲著那小小的紫砂杯,很是淡漠地說道:“女人多了並不好,男人的權勢倘若是依靠女人身後的勢力支撐的,將來也會受製於人,勞心勞力一輩子罷了。雲家的你有喜歡的就納了,沒喜歡的就送回去,不用考慮到我。”

沼嵐點了點頭,跟聞人玦閒聊了一會兒,他早些年跟聞人玦相處時甚是放浪不羈,自從回到帝都性子轉變了許多,加上聞人玦是支持太子琉韶的,不自覺就更收斂了一些。

三人說了一些話,沼嵐的貼身侍衛就來報,說府上有事。

沼嵐匆匆忙忙便走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雲拂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頗有些懷念那年雪地裡的邋遢遊俠。

十日後,五皇子沼嵐選妃,納了雲府第九女為側妃,正妃未立。

“我聽說老爺得知這消息,險些都樂瘋了。”晚飯之後,消息傳遍帝都。翡翠幫雲拂擦拭濕漉漉的長發,笑嘻嘻地說道,“哪裡能想到雲府居然出了一位側妃。這下子我們雲府可算是光耀門楣了。”

雲拂見她把頭發整乾了,這才閒散地說道:“我那九妹長得好看嗎?”

翡翠撲哧一聲笑了,說道:“我的好小姐,哪裡有人是你這種反應的,你隻在乎九小姐模樣如何,都不想想這事後麵的意義嗎?”

雲拂淺笑,哪裡來的那麼多意義。終不過是權勢之爭,百年後一堆枯骨罷了。她隻是有些驚訝,沼嵐居然會選了雲府的小姐為側妃,連正妃都沒有立。他似乎有心要遠離帝都的奪儲之爭。

“我聽說,少爺又升遷了呢,這下子是雙喜臨門,小姐,少爺一直念叨著讓您再回去一趟,要不我陪小姐回娘家住段時間吧。”翡翠嘰嘰喳喳的說道。

雲府搖頭,她體內煞氣未清,不能離開聞人玦的琴音和藥浴。更何況,她也煩那麼多的瑣碎事情,不如這裡清靜。

翡翠興奮了一會兒,見雲拂有些疲倦的樣子,連忙為她鋪床,讓她早些休息。

這些日子來,她精神不好,睡得都有些早。

雲拂在夢裡被驚雷聲驚醒,掀開簾帳,隻見窗外風疏雨驟,一片漆黑,屋內的燈火搖曳。四野俱寂。她起身,雙眼烏黑,她光腳下床,取過屋內的那盞燈籠,開門走出去。偌大的彆苑很是安靜,大風吹起她單薄的儒裙,她舉高燈籠,沿著幽長而黑暗的長廊一路走去。

她似乎時常做這樣的事情,在那棟古老的安靜的大宅子裡,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上,在整棟宅子裡遊走,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她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可下意識地就這樣做了。

雨水從外麵打進長廊,樹葉紛飛,這時節,連百花都落儘了,空氣中不存一絲香氣。

大風吹著燈籠,燭火忽明忽暗。雲拂越走越快,護著手中微弱的燈火穿過長廊,漫無目的地走著,很快儒裙被雨水打濕,雙腳踩滿泥濘。遠處閃電劈開漆黑的夜空,露出猩紅的血口來。

她微微一怔,走出長廊,仰頭看著被夜色和烏雲籠罩的天空,看著閃電劈開一道道的裂口。那樣暗紅的色澤就好似那年在祭壇上流下的血,一灘灘的,還有阿古蒼白的麵容。

風吹滅燈籠,她在雨中目光幽深,偏過頭去,長發在風中飛起,如枝蔓般纏向來人。

聞人玦飛快化解她的招數,微怒地說道:“你瘋了,你這個樣子還想動意念殺人。”

他製住她,抱起她,進了房間,拿著方巾擦拭著她濕透的長發以及衣裳。

屋子裡隻亮了一盞油燈,聞人玦生性不喜歡奢侈,過的都是極為節儉的生活。

聞人玦看著極為狼狽的雲拂,她周身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