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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漫山遍野的都是血的腥味。她感覺有些無法呼吸,身體難受的厲害。

她討厭血的味道,雲拂臉色暗沉地冒雨下山,手腳在雨水中冰涼一片,那些殺氣和戾氣似乎鑽進了她的身體裡,撕扯著割裂著她的身體,渾身彌漫出痛楚來。

她臉色微變,她第一次殺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殺人後會有這樣的征兆,她必須尋到溫暖乾燥的地方,平心靜氣消除體內的煞氣,否則雨水帶著煞氣入體,這副身體必然吃不消,不僅身體有虧損,就連她的魂魄都會被煞氣吞噬。

她在大雨中辨認著方向,沒有回夢枕山月閣,轉道去了聞人玦的彆苑,倘若她的身體出現狀況,也唯有聞人玦能看出一二來。

大雨越發的急,雲拂忍著身體被撕裂的疼痛冒雨疾行。

帝都彆苑內,聞人玦看著這驟雨,皺了皺眉,吩咐龍七將茶水等物都搬進屋子裡。

孟雪卿在胡攪蠻纏後,見聞人玦不為所動,也不敢過分相逼,看了看雨勢,急於得知刺殺行動是否成功便匆匆地離開。自從她嫁給太子琉韶後,漸漸看清楚了聞人玦對她的態度,她的一應要求他幾乎都會滿足,但是聞人玦是個有原則的人,她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他,男人看見她不是驚豔就是迷戀,可聞人玦不會,他看著她就如同一件作古的畫作。

對,畫作,她曾發現自己的畫,那畫上的女子分明是她,又不是她。她冰雪聰明漸漸能猜出一二來。

聞人玦為她修建的彆苑,那些風雅之物都是他自己尋來,皆有來曆,她也假裝喜歡,可很多時候卻是內心厭惡,那些東西想必是他記憶裡所愛的那個女人喜歡的吧,這些都不是她喜歡的。

可是他那樣聰明的人卻視若無睹,他從來沒有問她真正喜歡什麼,隻是她要他就給。她分不清這個男人的詭譎態度,看似好像很寵她,可她揚言要嫁給太子琉韶後,他卻沒有阻攔,可好在這天下的女子都沒有入過他的眼,直到那個妾室的出現,她才在聞人玦的眼中看出了一絲的深思啦。

雲拂的出現讓她有了強烈的危機感,那個女人必須死,沒有任何原因,女人的直覺曆來是準的。

“主子,這帝都的雨也太多了,人都要發黴了都,還不如回漳州去,山清水秀,千山暮雪的多好。”龍七將茶具等物都搬進了屋,坐在欄杆上,實在是無聊透頂,探著聞人玦的口風笑嘻嘻地說道。

呆帝都做什麼,還不是給彆人做嫁衣,啊呸,孟家的臉皮可真厚,這些年從廣安侯府也不知道拿走了多少寶貝。偏偏主子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遊戲人間,著實令人氣憤。

聞人玦沒說話,今日難得地沒有靜坐,隻坐在長廊下看雨。

“雨乃是自然之態,生於天,死於地,乃是世間最乾淨的東西,你去拿罐子接一些雨水,來年可熬製藥材。”聞人玦說道。

龍七撇了撇嘴,點頭一溜煙去廚房找罐子去了,熬製什麼藥材,主子都一把年紀了,娶了夫人都三年了,這也該要蹦出個小主子出來了吧。龍七拿著罐子樂嗬嗬地想著要是出來一個小主子是像主子多一點呢還是像雲夫人多一點呢,出了廚房便見一道身影直奔進來,不禁大驚,喝道:“什麼人?”

那人身影沒停,龍七這一見來了興致,踩著雨水飛奔過去,將手中的青花瓷丟了出去,正好擊中來人,那人被他擊中,身子一頓,不堪一擊地昏倒在地,在雨中露出身形來。

龍七這一見頓時大驚,看著那昏迷在地的臉色蒼白似鬼的女子,大叫道:“主子,出人命了,是雲夫人。”

聞人玦早已感覺到了雲拂的氣息,信步走來,見她昏迷在地,臉色白的駭人,連忙去抱起她,這一碰,就連他都被她周身的寒氣刺得一震,她的身體太過冰冷,這是煞氣入體,一不小心會走火入魔的。

聞人玦臉色凝重了幾分,抱起她走向屋內,吩咐道:“你去取乾淨的衣服來,不許任何人靠近。”

聞人玦將她抱入房間,關門,以掌揮開床上的簾帳,褪去她的衣服,食指按住她的眉心,以氣入體壓製她體內的煞氣。

好重的煞氣。饒是以他的功力都險些壓製不住,聞人玦深吸一口氣,收回真氣,看著她蒼白的臉,濕漉漉的長發,頓時目光微暗,取過錦被蓋在她的身上,起身寫了一份藥方,示意龍七去抓藥。

她在夢裡置身於一片深濃的黑暗中,有冥火在身邊跳躍,爬上她的肩頭,照亮著前方的路,她順著路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個陰森可怖的地宮。

地宮的石門上雕刻著一口青銅鐘,門是半開的,她走進去,看著巨大的石室空間內,一堆堆的晶石照明,一個眉目很是熟悉的少女跪在四方祭台前,看著麵前的老嫗。她看見祭台前擺放著一副副晶石棺材。每副棺材裡都躺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屍體。

花甲之年的老嫗沙啞地說道:“古兒,老祖曾預言,我古氏一族最多可傳承百年,百年後必是滅族大禍,此劫應該應在你的身上。天道寡陰,我族人生來便天賦異稟,遭到大道嫉妒。你是末世傳人,阿婆絕對不會看著你死去,看著我古氏滅族。”

跪在祭台下的少女眉眼很是沉靜,搖頭說道:“阿婆,祖訓一直有言,我古氏族人能堪破凶吉,逆天改命,此乃天道不容,滅族是早晚的事情,阿婆,就讓古兒終身固守祭壇,讓我古氏族人都長眠安息吧。”

那少女低低歎氣,竟對生死有更多的明悟。

“孩子,阿婆舍不得啊,你還這麼年輕。”老嫗說著雙眼赤紅,突然之間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取出祭壇上的一塊玉玨,按在了少女的眉心。

她大吃一驚,怔怔地看著那個少女昏迷,看著老嫗從她的身體中拘出幾道光彩融入玉玨中。那老嫗做完這一切便瞬間身體枯乾,老如朽木一般散發出腐爛的氣息,雲拂能感覺到她身體裡的所有生機都被玉玨吸走,她活不過三息。

那老嫗慈愛地看著少女,低低地說道:“好孩子,阿婆封了你一半的魂魄,往後你便做個快樂沒有悲傷的阿古吧,數百年後,你的魂魄會從玉玨中蘇醒,那樣你便能逃離古氏的詛咒,好好活下去了。”

老嫗說完這些便坐著氣絕身亡,身體化為灰燼。

她看著那個少女在許久之後蘇醒,眉眼間的靈動已然不在,沒有半點的情感。

玉玨,她想看清那玉玨的模樣,卻怎麼也走不過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將玉玨重新放回祭台上,關上門,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雲拂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大口地喘熄著,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目光有些渙散,感覺身體冷得似寒冰。原來前世,古兒隻是半個魂魄的癡傻人,而她則是那另外一半的魂魄,所以數百年來她隻能住在玉中溫養著魂魄,哪裡都不能去。

她是古兒,古兒也是她。雲拂閉眼,想起夢裡那個眉眼沉靜笑容乾淨的少女,不知為何心頭湧上一絲的悲哀。

她的記憶開始蘇醒,可卻是過了數百年之久,她的族人都已經滅絕了嗎?

“你醒了?換上衣服出來吧,我有事問你。”聞人玦的聲音隔著簾帳傳過來。

雲拂看著疊在床尾的衣裳,換上後掀開簾帳走出來。

聞人玦坐在室內的小榻前,香爐裡點著靜心安神的檀香,他穿著家常的儒衫,墨黑的長發散落,看著雲拂,墨色重眸散發出異色的光芒。

他看著雲拂,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聲音深如古潭。

☆、第25章

雲拂感覺自己身體裡的煞氣並沒有去除,而是被聞人玦以氣壓製成一團封在了她的身體裡,她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思⌒兔⌒網⌒

她走上前去,坐在聞人玦的麵前,臉色依舊蒼白如雪,長發散落,垂在腦後,堪堪及地。

“我是帝都雲府第七女,雲拂。”她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清澈、平靜,眉眼間淡漠生花。她這一世的身份是雲拂,不再是古兒,阿婆犧牲壽元為她爭取了這一世,她懵懂了數百年終於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和過去,這一切讓她的心都生出了幾分的孤絕來。

她應該是這個世間最後一位古氏族人,古氏淹沒在了滾滾的曆史潮流中。

聞人玦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暫時封住了你體內的煞氣,可是短時間內沒有辦法驅除,你的煞氣因何而生?”

雲拂沉默。

聞人玦目光微暗,極淡地說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非常久遠的故事。你可知大夏朝的曆史?”

雲拂搖頭,就算知曉她也定然不說的,沉墨此人知曉常人不知曉的事情,她自然想聽他怎麼說。

“當年諸國混戰,大夏高祖於草莽起義,得一族人相助,成亂世霸業,那一族指的便是古氏一族。”聞人玦看著她的雙眼,淡笑地說道,“傳言古氏一族能推算大道,逆天改命,高祖當年娶了那一族的巫女,得到了這天下。古氏一族並非強大無比,他們也有大忌,就是族人都不能殺生。他們一族雖然生來便富有天賦,卻也承受著相應的詛咒。古氏族人殺生後,死者的怨氣和煞氣會隨之侵入他們體內,吞噬他們的魂魄,殺的人越多,他們離死亡也越近。”

雲拂的內心掀起了軒然大波,她攥緊指尖,心緒大亂,原來如此。

聞人玦看著她,繼續說道:“這些都是傳說,不過想來也是有根據的,畢竟我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古氏族人殺生,他們認為萬物皆有靈性,殺生會招致不祥。你的情況倒和這個故事有些相似。”

雲拂目光微動,抓住他的話,問道:“你見過古氏族人?”

“他們已經滅族了。”聞人玦沒有回答,隻是有些淡漠地說著,重眸中不知為何露出一絲的追憶和哀思來。

他閉眼,伸出修長的指尖按住了自己的眉心,眼中似有繁花生、繁花滅。

記憶太過遙遠,他隻記得那女子時常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滿湖芙蕖,她的目光總是清澈如水,缺少一絲的靈氣,可是她高興時就會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她會在每個夜晚點亮屋裡的燈,站在屋簷下垂眼等他回來,燈光照亮她潔白如玉的麵容和鬢間堆積的烏發。他此後多年在夢裡都會夢見那個女子站在暗色燈火下等待的身影。

聞人玦睜開眼,眼底的哀傷褪去,看向雲拂的目光透出一絲的刀鋒般的犀利來。

“你似乎對古氏族人的事情比較感興趣,雲拂,我查過你祖上三代,和古氏無一絲的瓜葛,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打算說嗎?”

雲拂站起身來,寬大的袖子直直垂下來,掩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她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暴雨,雨水激打著屋簷,彙成小溪流流淌而去。

她開口,眉眼間滿是寂寥;“沉墨先生,我是誰並不重要,你看窗外之雨,生於天,死於地,彙成溪流流淌而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