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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布施法會,僧人們坐在大殿內念經,隱約能聽見念經之聲,端的是威嚴肅靜,佛寺的山門前有一鼎巨大的香鼎,裡麵有信徒日夜燃燒的佛香,而布施法會則就在那香鼎右側搭了一個巨大的帳篷,建的很是紮實。

雲拂到了這會兒布粥施糧都已經開始了。

雪地裡有兩個長長的隊伍,一隊憑著府衙的手信去領糧食,一隊是等著去喝熱乎乎的臘八粥的。

廣安侯府的馬車一到,人群便有些騷動,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都齊齊跪在了廣安侯夫人麵前,高聲說道:“夫人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啊——”

雲拂看見這些人在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身上禦寒之衣單薄,偏偏領了糧食後興高采烈,沒有領到的也是雙眼充滿希望,跪在廣安侯夫人麵前,誠心拜服。她看著這一幕,有些觸動,原來百姓是這般容易滿足,隻要能吃飽肚子不挨餓,生活便有希望。她從這些人身上看到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而這東西是她幾百年來都不曾參透的,曆代帝王也從來沒有擁有過這種東西。

廣安侯夫人見百姓如此擁護,到底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不慌不忙地上前去,說道:“諸位,布施法會是我廣安侯府從上上代便一直傳承下來的,祖上有訓,有廣安侯府一日,便不教漳州城內有凍死骨。妾身得大家厚愛,來主持布施之事,此次參與布施法會,提供粥糧的除了廣安侯府,還有多家。名單都已貼在府衙公告處,大家若是心懷感恩,往後還請多多行善,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眾人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管事的吆喝著繼續放糧,一時之間冰天雪地中洋溢著一股暖暖的情誼,就連雲拂都感覺,隆冬似乎不那麼寒冷了。

她對廣安侯府的做法多了一層深思。這漳州城隻怕早已是廣安侯府的天下,在這裡,不知景仁帝,隻知廣安侯。

她跟著鄭氏還有侯夫人秦氏進千佛山寺去祭拜。

大雪繼續洋洋灑灑地下著,前來領糧食的人越來越多。

負責此事的管事乃是大管家李德海,李德海見秦氏在百姓中%e8%84%b1開身來,匆匆上前來,躬身說道:“夫人,今年來領糧食的比往年多一倍,我們預計的糧食隻怕不夠。而且小的聽說,今年雪災,並非漳州一處,這些日子來漳州城湧進了不少的難民還有其他地方趕來領糧食的百姓,我們的糧食隻怕很快就要被領光了。”

秦氏聽了,麵色一凝,布施法會是祖上傳下來的,斷斷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太守夫人還有其他夫人在哪裡?”秦氏問道,倘若今年雪災嚴重,就算拿出廣安侯府的存糧,度過除夕,但是明年又該如何?更何況漳州城不斷地湧進難民,這些人若是坐視不理,凍死在城內,便與祖宗遺訓有違,也有損廣安侯府的名望,她必須要找城內的大戶商量。

“諸位夫人都在佛寺的後堂。”李德海說道,末了遲疑了一下,道,“大公子也在千佛寺,與不語大師正在論佛法。”

雲拂聽聞不語和尚在千佛寺,猛然一驚,那和尚居然在漳州城,這漳州倒是真的有些不尋常了。

鄭氏一聽聞人玦在佛寺,連忙說道:“公子可有什麼不尋常之舉?”

這不尋常之舉自然是有沒有出家的跡象,鄭氏最擔心的便是自己這兒子哪一天突然想不開,剃度去當了和尚。

李管家麵露出難色,不好回答。

秦氏突然看了雲拂一眼,說道:“你去找你夫君,將布施法會的事情告訴他,聞人玦素有諸葛心計,讓他想想辦法。大嫂,你與我一起去後堂找諸位大戶夫人商量對策去。這布施法會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秦氏說完便拽著鄭氏趕去了佛寺後堂,雲拂站在雪地裡想了想,也不讓翡翠撐傘,問了不語和尚在哪裡,便冒雪走去。

不語和尚如今想必還未成名,並未遠去帝都,得到景仁帝的重用,她倒是要前去一觀這個改變了很多朝堂變局,影響帝王決策的一代名僧。

☆、第6章

雲拂問了一個千佛山寺的小沙彌,那小沙彌指了指佛寺後山,說道:“不語一直住在後山無量洞。”

這不語和尚倒是有些意思。

雲拂素來獨來獨往,嫌翡翠在身邊囉嗦便打發了她去鄭氏那邊,一個人出了千佛山寺的後門,隻見後山果真有條被踩出來的道路,隻是冬季荒涼的很,偶有幾隻饑餓的雀鳥在雪地裡覓食。

她沿著千佛山濃密的雪樹林走去,山上怪石嶙峋,積雪頗深,沒一會兒她的鞋襪便濕了,裙角也是濕漉漉的,冷的厲害。

她沿著山路走了許久也沒瞧見什麼無量洞,更沒瞧見聞人玦,鞋襪又濕了,說不出的難受,頓時心情便不好了。這做人真是麻煩,她就應該抓著那小沙彌一起過來,這和尚住的地方忒難找了些。

雲拂腹誹之際,突見東邊有幾隻雀鳥被驚嚇飛起,隱約有人的說笑聲。

她循著聲音走去,果然聽見有聲音從抱團的大樹後傳來,她瞧著這幾棵大樹生的奇怪,踏足踩了進去,視線突然之間便開闊了起來,隻見樹後乃是一個很是空曠的平台。一個穿著布袈裟的和尚席地坐在雪地上,那和尚眉心一點紅痣,正是景仁帝時期最為重視的不語。

而此時的不語和尚卻很是放浪不羈,%e8%84%b1著草鞋,一邊和聞人玦說話,一邊大口地吃著口中的烤%e9%b8%a1。

雲拂隻覺得自己也有些餓了,這些天她每天在廣安侯府換著花樣吃各色菜肴,小肚子都吃的有些圓滾了。

“你是誰?”一聲厲喝。

一個錦衣男子猛然出現,雙手如鷹爪扣住她的咽喉,雲拂想也沒想,偏頭一退,整個人便如風般拂袖走到了聞人玦的身邊。

“寧遠,她是我的妾室。”聞人玦沉聲說道,說著去看雲拂身上是否有傷。他今日臉色有些暗沉,穿的也並非是布衣,倒是一襲黑色貂絨鬥篷,整個人的氣質陡然間便有些改變了。

雲拂這一見有些吃驚,她直覺這才是聞人玦本身的麵貌,濃墨得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而非是那吃齋念佛的佛門俗家弟子。

肖寧遠聞言大吃一驚,看著自己落空的手又聽聞人玦說雲拂是他的妾室,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倒是不語和尚嘴裡的烤%e9%b8%a1噴了出來。

“你娶了媳婦?”不語揮著手中啃了一般的烤%e9%b8%a1,不可思議地叫道,“奶奶的,你都娶了媳婦了,還讓老子跟著你學佛法。不乾,老子不乾了。”

“聞人兄,你上哪裡找的這粗魯和尚,不對,你娶了夫人?”肖寧遠大叫一聲,目瞪口呆。

果真人有千麵,雲拂有些鄙夷地看了看不語和尚和肖寧遠,若乾年後,這倆個人一個是士族大家的家主,一個是帝王最敬重的高僧,哪裡想到私底下卻是這等模樣,可見曆史都是騙人的。

聞人玦臉色微微沉思,看向雲拂,問道:“你怎麼來了?”

聞人玦對自己娶得這個妾室也是有些頭疼,這個姑娘似乎有些與眾不同,就好似這些年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的,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偏偏她也是斷掌之人。

雲拂指了指濕了的裙角和鞋襪,有些委屈地說道:“婆婆讓我過來找你,你看我的鞋襪都濕了。”

聞人玦見她著實被凍到了,小臉煞白的,又是這般單純無辜的模樣,低低一歎,取下自己身上的貂絨鬥篷給她披上,低沉地說道:“你先披上,等一下回到寺廟,%e8%84%b1下鞋襪來烤一烤。”

貂絨鬥篷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聞起來令人心安,雲拂頓了半響,剛剛她是在跟聞人玦撒嬌麼?其實她不過是學著戲文裡的人隨口一說,卻不知聞人玦會這般照顧她,她孤獨幾百年來,從未有人這般關心過她,雲拂一時之間沉默了。←思←兔←在←線←閱←讀←

“你就是雲清揚的妹妹?”肖寧遠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上下打量著雲拂,又見聞人玦對她不錯,也是多了幾分的思量。

雲拂對於雲清揚自然是不認識的,不過跟眼前這個肖家子弟倒是有過幾麵之緣,見他和不語和尚、聞人玦在一起,不覺有些吃驚。

這幾個人怎麼湊到一起去了?

雲拂對著肖寧遠點了點頭,轉身對聞人玦說道:“今日布施法會,來了好些難民和其他郡縣的百姓,糧食隻怕不夠,婆婆讓你想個法子弄些糧食。”

聞人玦沒有說話,倒是肖寧遠見雲拂是雲清揚的妹妹,他與雲清揚很是熟稔,便笑著說道:“這事我們已經著手在辦了,大約傍晚時分糧食便能運進漳州城來。”

“你們哪裡來的糧食?”雲拂隨口問道,有些好奇。如今雪災,城裡的大戶人家隻怕都屯著糧食不肯輕易出售,物價飛漲,這冰天雪地的哪裡來的糧食?

不語和尚早就在旁邊繼續啃著烤%e9%b8%a1,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這妖孽想要糧食還不簡單,你不知道他整天都睡在金山銀山裡麼?世人不就看重利麼,有錢的是大爺,給老子錢,老子能上山給你們挖紅薯去。”

“吃你的%e9%b8%a1%e8%85%bf吧,酒肉和尚。”肖寧遠冷哼了一聲。

雲拂見雪地裡有著一些痕跡,大約是在她來之前,三人在商量著事情,她看了聞人玦一眼。廣安侯府這般富裕?

聞人玦起身,不理會肖寧遠和不語和尚,對著雲拂說道:“走,我送你回去,站的久了,容易生病。”

生病?她沒有生過病耶。

肖寧遠見他要帶著雲拂離開,連忙說道:“等等,嫂夫人,令兄托我給嫂夫人帶了一些東西過來。”

肖寧遠說著便從衣襟裡取出一個錦袋來遞給雲拂,雲拂打開卻是一小疊銀票,疊的整整齊齊,上麵的痕印都被小心地抹平了。她心思如塵,頓時便知曉這大約是雲清揚自己都不舍得花,也不知道攢了多久攢下這麼多銀子,生怕她嫁到漳州來吃苦,給她捎了過來。

她這個素未謀麵的哥哥倒是真的心疼這個妹妹。雲拂覺得心裡暖暖的,收下了銀票,然後樂滋滋地朝著聞人玦伸出手去,說道:“你娶我的時候應該有聘禮的吧?”

聞人玦聞言愣住,這花轎到了漳州城他才知曉母%e4%ba%b2弄出了這一出戲,哪裡給什麼聘禮。雲拂見他沒說話,笑眯眯地取過他腰間的一塊玉玨,說道:“這個就權當是你娶我的聘禮了。肖寧遠,你將這個帶給我哥哥,說我等雪化了回家看他去。”

肖寧遠捧著手上的那塊碧綠的玉玨,雙手哆嗦了一下。這塊玉玨他認識聞人玦時便見他一直佩戴在身上,那可是誰都碰不得的,這玉的成色也是極罕見的,價值連城啊。

“聞人兄,這——”肖寧遠說道。

那玉玨是以連環結的方式係在腰上的,一般人絕對不會解,聞人玦目光微沉,這塊玉,還有這個突然出現的斷掌女子,他覺得以往清朗的路遍生迷霧,看不清方向。

“寧遠,你告訴雲清揚,我會帶雲拂去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