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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醫女 彼岸雪 4226 字 1個月前

了目光。

一時無話。

飯畢,柳祁瀟先行離去。柳祁瀚擱下碗筷,方欲起身,柳傾歌眼疾手快,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眨著那對明豔動人的眼睛瞅著他。

柳祁瀚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一挑濃眉,詫然道:“傾歌,怎麼了?”

柳傾歌連忙給他打了一通手勢,然後又重新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袖。

柳祁瀚看懂了,明白柳傾歌想和他一道出門去。他目光一緊,麵色頗為躊躇,頓了一會兒方慎重開口道:“好罷。”

柳傾歌見目的達到,不由得心頭大悅,於是稍作收拾一番,便領著浣月和柳祁瀚一道出去了。

此時天色還早,太陽僅僅在天邊露了個頭兒,但是街麵上顯然已經是熱鬨起來了。卻說這京都轄三府,青城、望城和遂城。三者之間,青城府為最大,不僅皇城建在此處,而且這裡人口最多、交流往來最便利。青城周長三十四裡,城牆高三丈多,寬一丈有餘。城內劃分了二十二個坊,各坊有圍牆、坊門,門上有坊名,以此治理城內居民,城有四門。其中有兩條貫串城市的大道,一條為東西向,另一條為南北向。街東頭直通太平村、平安村等等一些村子。街西頭則通往連雲山,普救寺就坐落其上,那郊區全是墳地和野廟。柳傾歌出了府,心情甚爽,看什麼都新鮮。她正準備去各家各店好好逛一逛,結果柳祁瀚卻是一臉著急之色,似乎是想催又不敢催,就那麼一臉不乾不脆的站著。

柳傾歌敏銳的發現了他臉色的變化,於是便乖乖巧巧的拉了拉他的衣袖,點了下頭。

柳祁瀚這才鬆了口氣,結結巴巴的道:“傾歌,我馬上要去給……給她家劈柴去,你……你要不要同我一道?”

柳傾歌自然懂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於是便大力的點點頭,清澈的瞳眸中像是映出了這一片蔚藍的晴空。她把手裡拎著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塞給了浣月,讓她先回家去。然後,自己就亦步亦趨的跟著柳祁瀚,去了那個神秘女子的家裡。

——那女子,正是李鑫被休棄的小妾,也是三哥看上的女人。

她家位於青城東頭城郊平安村,背靠後山,這裡民風淳樸,良田密布。

走入平安村,隻見那村頭有幾座斷壁殘垣,石階殘破,老井臨枯,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留下來的。有幾個婆子嬸子結伴下地,一見柳祁瀚,頓時笑著打招呼道:“溫家表兄弟,這麼早就來了啊?”

“是啊,”柳祁瀚頗為熟稔的道,“嬸子們也早啊。”

那幫女人們笑嗬嗬的一邊閒聊一邊走遠了。這裡柳傾歌倒是心念一動,溫家?這約莫就是那女子家的姓氏了罷。三哥謊稱自己是那女子家的表%e4%ba%b2,如此一往來便顯光明正大,倒果真少了好些閒言碎語。看來,三哥的心思倒還真是粗中有細。

去了之後,方發現那人不在,家裡隻有一個年長的女人,約莫是那女子的娘。她麵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清秀溫婉,卻是形容憔悴,頭發竟已花白。頂多年逾四十,然而卻是好像過了知天命之年一般,很是顯老。她眼神不好,手裡捏著針,湊了好近卻還是穿不進去。聽到動靜,她抬起眼,看到迎麵走來的柳祁瀚之時,麵色明顯變了變。她吃力的站起身,%e4%ba%b2切的伸手招呼道:“柳家三少爺,你來了罷?!快坐,快坐!”

“溫嬸子,”柳祁瀚似乎早已和此人相熟,忙走過去一把將她攙住,既關切又有些無奈的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直接喚我祁瀚就好。”

柳傾歌在一旁默不作聲,卻是看得稀罕。她有禮貌的衝那女人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那溫嬸子看了一眼柳傾歌,發現並不認得,於是便看向柳祁瀚問道:“這位是?”

柳祁瀚微微一笑,忙開口解釋道:“溫嬸子,這是我妹子,柳傾歌。”

溫嬸子顯然對柳家人印象都很好,於是便%e4%ba%b2昵的拉住了她的手道:“原來是柳姑娘!看這長得水靈靈的,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可比我家明月強多了……自你溫大伯走後,明月便疏於管教,做事我行我素,惹下這等麻煩事兒……唉……”說到此處,她眸子一灰,忍不住掉下淚來。

這“溫明月”,應該就是那個被李鑫拋棄的小妾了。此時她卻並不在屋,不知道去哪兒了。柳傾歌從她的話語之間得出了一些信息,心下不由的微微歎息。這溫家,明顯也是個窮困潦倒之家。母%e4%ba%b2年邁疲累,女兒淪為花花公子拋棄的小妾,處處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心酸不幸來。

柳祁瀚見她提起了明月,目光頓時柔和了些許,開口勸道:“嬸子不可這麼說,明月也是個好姑娘,隻不過遇人不淑罷了……嬸子放心,以後我會保護明月的,彆人應該也不會再來鬨事了罷。這家裡的活計,我也會多多幫著明月分擔,使得她能安心的去城裡賣花……”

柳傾歌心下這才了然,不由得愈發同情起這對母女來。她從溫嬸子手裡拿過繡花針,幫其穿針引線之後,複又將針還了過去。

溫嬸子聽了柳祁瀚的勸慰之後,心頭的鬱結明顯消了許多,又見柳傾歌幫自己穿針,忙伸出手接過:“柳姑娘,真是勞煩你了。年紀輕輕的這般懂事,唉,真讓人羨慕啊!”

柳祁瀚扶著溫嬸子坐下,開口道:“溫嬸子也直接喚她‘傾歌’便好,她不能說話,希望溫嬸子不要誤會她不知禮才好!”

溫嬸子這才發覺柳傾歌一直都沒開口說過話,聽得柳祁瀚這麼一解釋,便不由得歎息,拉著柳傾歌不肯鬆手,口中惋惜的道:“可憐了這麼小的女孩子,真是……老天不長眼啊……”

柳傾歌衝溫嬸子微微一笑,示意自己並不介懷此事。不能說話,不能像常人一般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和喜怒哀樂,這些年,她早已習慣。

柳祁瀚疼惜的撫了撫傾歌的腦袋,然後回過頭道:“嬸子,我去後山砍柴,待會兒再來陪您可好?”

溫嬸子忙道:“真是麻煩祁瀚了……”

“沒事兒,”柳祁瀚爽朗道,“那嬸子就先坐在這兒,我和妹子先出去。”

“嗯,去罷。”溫嬸子目送著他倆走出門檻,複又低下頭去,開始納鞋墊。

柳祁瀚走了出去之後,忽然頓住了腳步,看向柳傾歌道:“你去汲水罷,將那廚房裡的那口大缸裝滿了也就是了。我去後山找柴。”

柳傾歌知道自己就算是跟著去了後山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頗有自知之明的立在原地,衝三哥一點頭,促狹的眨了眨自己那雙大眼睛,表明自己保證完成任務。

柳祁瀚這便稍稍放下了心,於是便拿起柴刀抬腳走了。這個妹妹,從小到大就沒惹過什麼事兒,他自是放心得很。

這裡柳傾歌拿起木桶,走到村東頭的水井邊。這邊並無什麼輾轤之類的東西,她於是便用粗繩子拴住了桶把手,慢慢往裡麵探進去,桶浮在水麵上不動。她使勁搖晃著繩子,使得桶在井裡左搖右晃,水也就流了進去。雖然裡麵黑咕隆咚得看不太清,但是她仍舊可以感覺到,井裡的水不多了,想必是前段時間的那場大旱所造成的。待到桶裡的水裝得差不多了,她方稍微斂了斂心緒,一咬牙將水桶提起,正要抬回去,隻見溫嬸子疾步走了過來。

柳傾歌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忙將水桶放下,目視來人。

溫嬸子卻是一把拎起那水桶,不顧柳傾歌勸止,開口道:“丫頭,你們大戶人家的小姐,哪裡乾過這等粗活呢?還是讓我這老婆子來罷!——方才兒我剛納了一會兒鞋墊,看見你不見了,慌得連忙出來找,卻是發現你這小丫頭在幫忙提水呢!這可讓我這老婆子於心何安哪?!”

柳傾歌見這村裡的人的確淳樸,心中自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憐溫嬸子身子不好,於是便硬搶過來水桶,自己咬著牙拎起疾走。

溫嬸子慌得趕緊去攔,哪裡攔得住?!隻得忙忙的跟在柳傾歌身後,一疊聲兒的道:“噯,丫頭,丫頭你慢點兒走!嬸子不跟你搶了,你千萬彆累壞了自個兒身子……噯,這懂事的小丫頭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來來回回不知奔波了多少趟,柳傾歌總算完成了任務。她進了裡屋,接過溫嬸子遞過來的毛巾,將額前的汗擦了擦——她本來自己帶了繡帕的,但是卻並未拿出來,免得溫嬸子以為自己嫌棄她的毛巾醃臢。

溫嬸子看著柳傾歌,麵色慈祥和藹,隨即又擦了一條小板凳給柳傾歌坐。

柳傾歌並未推辭,隻是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目光掃過一旁的幾個大筐子,不由得驚得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幾個大筐子裡麵,裝得全是滿當當的繩結!這些繩結都是用廉製細線打成綰好,壘了一大堆,約莫有半個人高,大致有幾千個!

遇見

這是什麼情況?柳傾歌看向溫嬸子,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溫嬸子看出了她的疑惑,輕聲的開口道:“這裡頭一共是六千一百二十一個繩結……這是我一共花了約莫十七年的時間積攢下來的……”

六千多個繩結?!這麼多之物,卻是……卻是一個人窮儘這麼些年的漫長時間一點一點綰好積攢下來的……噯,等等!——溫嬸子怎麼會對這筐子裡頭的繩結個數記得這麼清楚?難道她經常拿出來數麼?

“六千一百二十一……”溫嬸子聲音幽幽,似包含了無儘難言的情緒在內,仔細一聽,卻又什麼都沒有,目光透的是看淡悲歡之後的寂然,“這個數字,也是你溫伯父離開家的天數……”

柳傾歌安靜的看著溫嬸子,看著那個有故事的女人。

“那一年,大齊和倭國發生了戰事,前線吃緊,朝廷大肆征兵。好多人托兒帶口,紛紛逃離青城。你溫伯父他就這麼被官差捉了去,上了前線,直到現在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音訊……”溫嬸子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語調,仿佛在說著彆人的故事,“自他走後,我就開始一個人獨立過活,明月還小,天天哭著喊著要爹爹……我拚命乾活補貼家用,做長工、納鞋墊、賣風箏,幾乎是什麼都乾。我每天回家都要打個繩結,然後將它放在大筐子裡,計算著你溫伯父離家的日子……”說到此處,她的眼圈兒不由得紅了,隱約有淚意翻湧在眼眶裡,她卻硬是咬著牙沒讓一滴流下。

柳傾歌渾身一顫,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她難以想象,甚至從來沒想過,有一個女人,為了記住丈夫離家的天數,居然采取了這麼一個辦法!從頭至尾,溫嬸子都沒有說過一句思念溫伯父的話,但是她身旁的那幾個沉甸甸大筐子,卻是已經表明了一切!

柳傾歌眼睛潮了,心兒震了,伸出手死死地攥緊自己衣衫的一角,幾乎要將那個地方掐出個褶皺來。

溫嬸子摸了摸柳傾歌的頭,溫聲道:“丫頭,我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數繩結的時候……這會讓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