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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醫女 彼岸雪 4262 字 1個月前

出了柳祁瀟的院子。

柳傾歌這才鬆了口氣,連忙站起身來。柳祁瀟掏出帕子給柳傾歌拭去了膝上的灰塵,這才轉過臉望向奉茶之後一直守在門口的香蘇,麵色清冷,幾乎不含一絲溫度:“方才爹爹來了,你為何不先進來通報一聲?”

香蘇臉色一慌,連忙跪下地去,腦袋深深地垂下,顫著身子道:“小婢……小婢忘了……”其實是她方才奉茶之後,便在門口和幾個小廝說話玩笑過了頭,待到反應過來,準備進來說一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柳祁瀟眸色一寒,清秀的麵容上現出一抹淡笑來。他並未開口說一個字,但是渾身散發出來的清冷氣質卻是震得香蘇渾身抖個不停,她隻感到自己的心跳幾乎快要驟停,%e5%94%87角哆嗦著半天都吐不出來一個完整的音節。

柳祁澤素來憐香惜玉,一見香蘇嚇得不輕,立即換上一副和事佬的表情,出來打圓場:“大哥不必怪罪她,她一個丫鬟,可憐見兒的……”

柳祁瀟擺手:“我並沒怪罪她。”語畢,沒什麼表情的看向香蘇道:“起來罷。”

香蘇如蒙大赦,立即起身含淚道:“謝謝大少爺,謝謝二少爺。”

柳祁澤勾起了香蘇的下巴,桃花眼微微眯起,頗為輕挑的道:“謝就不必了,還是換個方式報答本少爺罷。”

香蘇俏臉一紅,像是染上了最豔麗的胭脂一般,霞飛雙靨:“二少爺希望小婢如何報答呢?”

柳祁澤還未答言,隻聽得那廂柳祁瀟的聲音淡淡傳來:“若是調情,出門右轉,往前走一裡路,自有良人靜候。”

柳祁澤訕訕地鬆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香蘇神情明顯落寞了些許,含著些遺憾之意,欠身而退。

柳傾歌卻是忍不住撲哧一樂,出門右轉再走一裡路,可不是全青城最大的一家棺材鋪麼!他的意思,是要二少去和女屍們談情說愛麼?!這個柳祁瀟,還真是損人不帶臟字兒,給柳祁澤吃癟。那柳祁澤素來膽小如鼠,最害怕那些神啊鬼怪啊什麼的,聽聞此言,他那臉頓時變得有些蒼白,目光隱含驚懼之色。

正在這時,杜蘅走進來道:“二少爺,雲二公子來了,正在您的院子裡靜候。”

柳傾歌一聽到“靜候”二字,想起方才柳祁瀟說的那句,差點兒控製不住噴了。柳祁澤顯然也明白這個小丫頭在樂什麼,於是報複性的走過來扯了扯她的臉頰,這才收回手告辭離開。

待到他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逆光處,再也瞧不見,柳傾歌這才走到柳祁瀟身邊,靜靜的打了一通手勢。她想知道,為何爹爹這麼反感他們從事醫術?

柳祁瀟俊顏無波,實則心底並不平靜。他微微垂了眸子,半晌都沒吭聲。隻是過了良久,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來了一句,聲音飄渺似煙:“此事說來話長,待到有機會,為兄再一一說與你聽。”

胎記

柳傾歌見此,也不多作堅持,於是便一點頭,將此事暫時擱置一旁。她走過去,也不假手他人,便將那地上的碎屑給清掃乾淨。一邊掃,一邊心裡頭直犯嘀咕:這個老爹,真是莫名其妙,為嘛就一直反對大哥和她從事醫藥呢?害得大哥在府上真可謂如履薄冰,時刻擔心稍不注意就觸了黴頭。

柳祁瀟清淡出塵,站在窗欞旁靜默了一會兒。大概是方才柳玄明的態度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所以他就那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負手而立。有風吹入進來,揚起了他的烏發,有些掃到臉上,幾乎要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不動,也不說話,像是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掙%e8%84%b1那細細密密的往事織就的網。

房內一片乾淨整潔,倒是頗為符合柳祁瀟的性子。一明窗,一淨幾,內置一立地雪色屏風,床鋪收拾得妥妥當當。煙青色的簾帳被一隻嵌玉銀鉤挑起,淡蒙如霧,那衾枕旁邊,還放置著一疊手劄。想來也是他夜裡無聊,便執了燭台,湊近細細研讀之物。下置檀香古木腳踏,散發出淺淡幽香,旁邊一黛青繡凳,屋內銀蟾狀香鼎內的茉莉香已經被熄了。他素來寡淡,不喜多言,對醫藥之事幾近癡迷。眼下這柳玄明愈發厭惡起他從事這個了,他於是便儘量避開爹爹的怒火,和二弟柳祁澤一道在街東開了一家名為“和善堂”的藥鋪,隻偶爾趁著晚上去瞧一瞧,平日裡幾乎不去,放心地將這一切交由自己的一個心腹小廝去打理。柳祁澤在和善堂投了資金,入了股,平時便也當起了甩手掌櫃,什麼都不管。反正他對醫理不通,此番作為不過是為了表示對大哥行醫的支持而已。

——今晚,便是又到了去和善堂一探的日子。

就在柳祁瀟陷入了綿長的沉思中之時,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襟被人拉了拉。他回過頭,見是柳傾歌,於是便側過臉往門口望了一望。隻見一個額角流血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年齡還未到十八,濃眉微攏,齜牙咧嘴,麵部表情極儘扭曲。他一襲碧色衫子看上去淩亂不堪,儘是褶皺。那抓痕滲出血來,發熱微腫。

柳祁瀟見此情景,眉心細不可查的一沉:“祁瀚,你這是怎麼弄得?”

柳家三少爺柳祁瀚疼得額前直冒冷汗,聽了柳祁瀟的問話,臉一下子紅透了,囁嚅了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一張俊顏幾乎快漲成了紫色,然而那一雙黑眸,卻是明亮得令人心悸,像是包含了許多情緒在內,是如此的熠熠生輝。

柳祁瀟見他支支吾吾跟便秘似的,無論怎麼問就是一聲不吭,索性也不再多問,隻是望向柳傾歌道:“去廚房拿些香油來。”反正這丫頭素來閒不下來,那就索性不要麻煩婢女,直接叫這個丫頭跑%e8%85%bf罷了。

柳傾歌點頭,心頭顯然也明白過來那治療抓傷之方子。她快步奔出柳祁瀟的住處,果然%e5%b1%81顛%e5%b1%81顛的離開,玲瓏纖細的身影一閃便不見了。

這裡柳祁瀟給柳祁瀚用水清洗淨了傷口,然後便吩咐他老老實實坐著不許動。他走至一旁,在桌案上翻檢了些許,拿出一個青紋花鈿。他將其擰開,往手心裡倒出一些鉛粉來,待到柳傾歌取來香油之後,便伸出修長的手指執起湯匙將二者仔細調和在一處①。待到這一切做好之後,他和柳傾歌一道,小心翼翼的將藥膏塗抹在柳祁瀚的額角處。

柳祁瀚依舊是裝聾作啞不說話,隻是垂了眸子,睫毛輕微眨動,心思不知飛到了何處。他沉默了好久,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的那幫朋友,他們欺負女人,我……我看不過去,就和他們打了一架……”

柳傾歌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瞅著柳祁瀚,仿佛是第一天才認識他一樣。素日打架鬥毆無所不為霸王似的一個人,怎麼忽然改邪歸正伸張正義為民除害了?真真是令人納罕不已。

難道,莫非,可能……柳祁瀚有了心上人了?他此番打架,是為了心上人?

這個念頭一閃過柳傾歌的腦海,她頓時不懷好意的笑起來,擠眉弄眼的看向柳祁瀚。柳祁瀚乍一抬眸,正對上柳傾歌那曖昧不明的目光,心頭頓時打了個突,五官都快擠到了一處,趕緊“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轉移了目光。

柳祁瀟原本想斥責他幾句,聽了他的辯駁之詞之後,倒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皺了下眉,清冷的麵容上什麼表情也無。他走出房間,正準備同柳傾歌一道將香油還回去,結果甫一走出房門口,就看到一個綠色的不明物體撲棱棱的而來,躲閃不及之間幾乎快扇了他一身灰。

柳傾歌同樣是灰頭土臉,那始作俑者正得瑟的用爪子抓住她的肩頭,頗為挑釁的學%e8%88%8c道:“柳大哥你個壞蛋,壞死了壞死了壞死了……”最後的那幾個字,咬字清晰,怎麼聽怎麼都透著一股風騷之意。

柳傾歌原本在邪惡的想,要不要把這隻討厭的%e8%84%b1毛鸚鵡給燉熟了吃,結果聽了它的話之後,險些笑得直打跌。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真是太可愛了!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她此時不知為何,並不敢看身旁之人的表情,隻感覺那人的身子僵了一僵,隨即便恢複了正常,伸出手撣了撣身上的灰:“走罷。”語畢,就率先往前走去。

柳傾歌盯了會兒前麵那道如月下鬆柏般的蕭蕭之姿,那修長挺直的脊背,不疾不徐的步伐,看得她心頭一顫。她總覺得,那個綠毛鸚鵡,或者是那個綠毛鸚鵡現任主人——柳二少……要倒黴了……

臨近傍晚,杜蘅從上房處來,開口向柳祁瀟道:“大少爺,老爺說今晚早些用膳,他有事情要說。”

正在臨帖的柳祁瀟聞言,微微挑了挑秀眉,麵色無波,聲音清泠泠的傳來:“嗯。傾歌呢?”

“小姐去喂鸚鵡了。”

柳祁瀟點了下頭,隨即便擱下筆管,將手中之物一一整理齊備,站起身來。

正房之內,琉璃花燈隨著窗口送進來的風微微搖晃,攏著暖融融的光芒。梨木花桌,楠木製椅,這裡的裝飾俱是處處彰顯了那一份流淌其間淡淡奢華。九足獸頭圓鼎裡的香已被熄了,巨大的花鳥畫簾被卷起,從兩旁各垂下一條絲絛線帶。

飯桌之上,柳祁澤一臉餓死鬼的表情,肚子裡的空城計唱得都不知道跑到哪個調兒上了。但是老爹還未到,他也不敢提前動筷,隻得一臉憂鬱的瞅著身旁的柳傾歌,口中哀哀的道:“我能說,我的肚子現在正在大鬨天宮麼?”

正好此時柳祁瀚走了進來,聽了柳祁澤說話,以為他在鬨肚子,很是訝異卻又無比認真的來了一句:“二哥,你這是要如廁麼?”

柳傾歌聽聞此言,神情怪異的瞅著這兄弟倆。柳祁澤哭笑不得的抽[dòng]著%e5%94%87角,覺得滿肚子的食欲頓時被這句話給衝跑了。他計上心來,暗中使壞,趁柳祁瀚坐下之時,飛速移開了他的座椅。柳祁瀚不妨頭被他這麼一陰,整個人頓時重心不穩栽倒在地,一時之間臉都黑了,咬著牙摸著%e5%b1%81%e8%82%a1站起身來:“二哥,你這明明就是故意的!”

周圍的丫鬟仆婦們都偷偷笑個不住。柳祁瀚的丫鬟忙走上前,擔憂的問道:“三少爺,沒事兒罷?”

“廢話,當然有事,有大事!”柳祁瀚隻覺得%e5%b1%81%e8%82%a1鑽心的疼是小事,但是這臉可真是丟大了,頓時漲紅了臉重新坐了回去。與此同時,還不忘怒氣衝衝的瞪了一眼那還自己丟醜的人。不過此時,那後者卻是微眯了桃花眼,一臉得逞的壞笑,樂不可支。

從頭至尾,柳祁瀟都一聲兒不吭,不置可否,冷眼旁觀。隻不過那雙清眸裡,卻是現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等了有好一會兒,柳玄明方匆匆而來,看上去風塵仆仆,開口便道:“鄉下的幾個莊子遭到了乾旱,收成出現了問題。現在莊子上人心混亂,叫苦連天。為父需連夜趕往,清點和結算受災情況,唯恐出了什麼差錯和紕漏。你們就先吃飯罷。”說到此處,他格外看了一眼柳祁瀟,麵色嚴肅地囑咐道:“你留在府裡照顧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