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1 / 1)

聞書遙心裡一軟,回避著他的目光,手指落在杯子上,忽然覺得冰冷異常。

恰好此時,娜娜起身要去洗手間,及時地終止了這段對話。聞書遙望著娜娜嬌小的背影,忍不住轉頭問翟墨,“nana她以前就這樣嗎?”

說起這個小魔星,翟墨就露出一張妹控臉。他說娜娜曾經是個非常乖巧伶俐的女孩,可不知什麼原因從去年開始就變得沉默寡言,每次看見父%e4%ba%b2翟亦寒都會躲得遠遠的,用一種厭惡的小眼神瞪著他。

“娜娜這個樣子上學以後恐怕是要吃虧的。”

聞書遙一直覺得學校很多時候就像怪獸,吞噬著一代代少年少女的青春和夢想,將他們封閉在狹小的空間內,變成適者生存的鬥角場。他們在學校裡學會欺騙和謊言,學會欺淩和嘲笑,學會如何像大人那樣把同齡人的尊嚴踐踏在腳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像冷馨然那樣絕地反擊,完成徹頭徹尾的蛻變的。

兩人正說著話,聞書遙忽然聽到身旁的窗玻璃上發出敲擊聲,她一轉頭,就與榴蓮酥的臉貼個正著。榴蓮酥瞪圓的誇張杏眼裡立刻透出仿佛被拯救的驚喜神色,下一秒就不見了。

等聞書遙再一回神,榴蓮酥早已腳踏風火輪,殺到她麵前來。

“靠,果然是你,遠遠的看著就像。”榴蓮酥剛說完就看見坐在一旁的翟墨,她的眼神變得就和餓了十天半個月的饑民看見熱乎乎的蔥油餅一樣。

翟墨本來想打招呼,卻被她這饑渴的目光弄得背脊發涼,連忙尋思著今天的自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在這裡正好!來,跟我走!”榴蓮酥一把抓起翟墨的衣領,大喝一聲。

翟墨立馬覺得自己耳朵發麻,心驚顫寒地問:“去……那裡?”

“你這是要去打家劫舍,準備帶一個幫手嗎?”

“我要真去搶劫銀行能帶他去嗎,還沒等絲襪套頭,他就先得打電話報警自首。“榴蓮酥義正言辭地糾正聞書遙,”我是要去相%e4%ba%b2!”

“相%e4%ba%b2?”聞書遙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鼎鼎大名的夜店女王榴蓮酥要去相%e4%ba%b2,對方是伏特加還是馬天尼啊?

“那個千年妖孽蜘蛛精葉婉言說動了蘇文明,給我找來一堆油頭米分麵的敗家子,說是看我終日遊手好閒,還不如提早結婚嫁人,修身養性。”榴蓮酥磨著牙,氣得麵目猙獰,“去他媽的修身養性,我現在就找個男人和我去酒後亂性!”

她洪亮的聲音瞬間震動整個料理店,聞書遙感到四麵八方滾滾而來的視線,翟墨用手擋住臉,假裝不認識榴蓮酥。

可榴蓮酥此刻簡直把他當成救命稻草,“翟墨,我現在需要一男人,活的就行,我看你白白淨淨好生養,跟我走!”

“我答應帶妹妹去遊樂場……”

“哥哥你要去相%e4%ba%b2?”娜娜忽然冒出來,用一種脆生生的震驚腔調說道。那語氣不亞於“火星人明天要攻打地球”或是“恐龍在北京大街上溜達哪”。

“小妹妹,你哥哥借我用一下哈。”榴蓮酥就像在借打火機。

沒想到娜娜與眼前雷厲風行的女匪一見如故,小手一揮,就這麼把%e4%ba%b2大哥給賣了。

翟墨頓時無語問蒼天,他自問平時待這妹妹不薄啊。

榴蓮酥立刻像拖行李箱一樣拖起翟墨,與聞書遙和娜娜揮手告彆。聞書遙看到翟墨痛不欲生的表情,但隻把那當成是一種欲拒還迎的靦腆。

她的腦海裡忽然浮現起葉婉言端莊優雅的臉龐,從很早以前聞書遙就聽榴蓮酥提過,這個女人不簡單。葉婉言從當年夜總會裡名不見轉的作台小姐一路摸爬滾打,成為如今瀧商會娛|樂城的老板娘,紅燈區人儘皆知的婉言姐。

這些年她明裡和丈夫蘇文明打拚天下,暗裡另起門戶,在背後又參與了不少生意。“天使禁獵區”表麵是一間牛郎吧,卻也不過是葉婉言手中的一枚棋子。

單梓唯和這種女人在一起,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聞書遙兀自沉思,耳邊傳來娜娜怯怯的聲音,“emliy,你的臉色好可怕。”聞書遙連忙緩和表情,她對娜娜說:“走吧,我帶你去遊樂場。”

兩個人在遊樂場儘興地玩足一下午,坐出租車回來的時候娜娜已經睡得酣暢淋漓。她安心地把小腦袋枕在聞書遙肩膀上,這副毫無戒備的樣子讓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紅燈亮起的時候,聞書遙悠閒地望向窗外,忽然看到一輛熟悉的紅色奧迪停在咖啡店門前。她想起這好像是畢贏的車。

就在這個念頭浮現於意識的那一刻,身穿紅色風衣,豔若桃李的畢贏便從咖啡店裡麵走出來。聞書遙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可以把紅色穿得如此隆重,隆重得好像是新娘的嫁衣。她手裡提著兩杯咖啡,眉目含笑,風情嬌俏。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男子探出身為她紳士地打開車門,畢贏衝他莞爾一笑,坐回車內。兩人低聲耳語幾句,男子似是忽然動情,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e5%90%bb了她的額頭。

沒有比這柔情似水的%e5%90%bb更能說明兩人關係的憑證了。

聞書遙拳頭緊握,下意識地望向娜娜,見小女孩依舊在沉睡才稍微安心。山呼海嘯般的,她回想起畢贏曾說過的兩句話,

——“我倒是想要找一個簡簡單單,眼裡隻有我的男生。”

——“普通點也沒關係,對我好就行了。”

簡單?普通?

畢贏,你究竟知不知道身邊的男人是誰?

聞書遙當然記得那張臉,因為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她還與他見過。

翟墨與娜娜的父%e4%ba%b2,翟亦寒。

☆、第二十五章

等翟墨反應過來的時候,對麵的四位青年才俊已經將話題從唐詩宋詞轉移到歐洲文藝複興,並就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究竟誰的藝術成就更高展開了激烈的爭執。

這麵紅耳赤的場麵頗有菜市場大媽間討價還價的抵死相拚,翟墨冷汗直冒,生怕他們中有誰一個激動,站起來把滿桌子的菜給掀翻了。

像翟墨這種沒學過多少文化課的藝術生,一直都對“青年才俊”這種生物懷有發自肺腑的尊敬和崇拜,覺得他們怎麼著也要像徐誌摩,鬱達夫那樣迎風而立,吐氣成詩,把天邊的彩雲化成故都的秋。就是不能滿腹經綸,至少也要對得起“俊”這個字,再不行好歹也要是個青年吧?

然而眼前的這四位仁兄,一個馬臉象鼻,一個地中海齙牙,一個挺著懷胎八月的啤酒肚,還有一個……額,至少也年過不惑了吧?

所以翟墨此刻特彆佩服榴蓮酥,她居然還能左手大閘蟹,右手%e9%b8%a1翅膀,吃得天昏地暗,滿嘴流油。這心裡素質,簡直讓他肅然起敬。

啤酒肚猛然一拍桌子,想以體重決勝負,他說:“拉斐爾寫了《神曲》,這是一部劃時代的史詩巨作啊,他是意大利的第一個民族詩人啊!”

翟墨差點沒把嘴裡的香檳噴出來,他弱弱地接了一句,“《神曲》好像是但丁寫的吧……”

話音剛落,全場肅靜,隻有榴蓮酥大快朵頤的咀嚼聲依舊在旁若無人地進行著。

翟墨被四位青年才俊瞪得心慌,轉頭又看到一雙鷹眼——如果說眼神能殺人,翟墨從一踏進蘇宅就已經被蘇文明的視線刺成蜂窩煤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其實吧,他覺得自己的表現也沒有那麼差。不就是剛進門的時候碰碎了玄關處的唐三彩花瓶嗎?“哐當”一聲,立刻就把整個蘇宅都驚動了。可翟墨覺得委屈,就他這身高,都能把花瓶撞倒,隻能說它擺放的實在不是地方。

榴蓮酥倒是滿不在乎地瞥一眼,拍手稱快,“撞得好,這是蘇文明最喜歡的花瓶。一流氓就愛學人家附庸風雅,活該他買一個碎一個。”

翟墨隻覺心裡有愧,連忙道歉,迎麵便撞上蘇文明的黑臉。

這是一個不怒自威,目光如炬的中年男人,左眉骨處有一條刀疤,穿越整張臉斜斜地延伸到右臉頰,這道刀疤殺氣騰騰,讓他看起來仿佛從地獄歸來的惡鬼。

翟墨語無倫次地說著“對不起……伯父好……”,可對方直接將他忽略成空氣。

為了挽回好感,翟墨隻有在開飯前絞儘腦汁講著暖場的話,這對他來說真是比登天還難。他挖空心思地討好著葉婉言,誇她年輕漂亮,一點也看不出來有榴蓮酥這麼大的女兒。

結果飯桌上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榴蓮酥將茶杯狠狠摔在他麵前,笑得極為詭異,她說:“這個女人不是我媽,她就是暖床陪|睡的!”

“蘇曉槿,你胡說八道什麼!”蘇文明怒聲嗬斥。

葉婉言卻不在意,依舊笑容優雅,隻是淡淡地說:“我是曉槿的繼母。”

翟墨汗流滿背,心想我靠,榴蓮酥你這不能怨我,不知者無罪啊。就這樣,他在踏進蘇宅不到十分鐘,已經將姓蘇的一家三口得罪個遍。

他本來想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裝屍體,可一不留神又成為滿場焦點。啤酒肚用一雙標準的眯縫眼審視著翟墨,“這位同學,請問你是什麼專業的?”

“啊……我是學藝術設計的。”翟墨聲若蚊蟲。

“就是畫畫的吧?”啤酒肚的口氣好像在說“就是江湖賣藝的吧?”

他砸吧砸吧厚嘴%e5%94%87,“哎,現在的年輕人學習不用功,就總考藝術生,以為在大學裡麵混個四年拿個畢業證,出來後就是個畫家,演員了。其實有多少人一畢業就是失業,在家蹲幾年又變成啃老族,都說上大學沒用那要看你怎麼利用時間和資源了。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這樣勤奮好學,思想上進的。”

翟墨望著他搖晃的啤酒肚,隻能虛心受教。

地中海不屑地掃啤酒肚一眼,轉頭問吃地渾然忘我的榴蓮酥,“剛才光顧著我們說了,真是失禮。那個蘇小姐,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啊?”

榴蓮酥吐著大閘蟹的殼,氣定神閒,“我也就看看《金|瓶梅》,《肉|蒲團之官人我要》什麼的,我見你頭發禿成這樣,估計平時看這類書應該比我多。大叔,你應該補腎了,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啊。”

地中海頓時萎在椅子上,半天沒敢再吱聲。

馬臉象鼻一看競爭對手被大小姐嫌棄,連忙趁勢追擊,“蘇小姐真是會開玩笑,一看你就是淑女,清水芙蓉似的。”

也難怪他會有這種錯覺,榴蓮酥今天紮著馬尾辮,戴著黑框眼鏡,運動服帆布鞋,活%e8%84%b1%e8%84%b1的清純可人大學生形象。

可她說起話來依舊是令人大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