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勞累至今不曾好好休息,還是多看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兩人對視,笑著勸解。“修壩建渠是個長期工程,急也急不來的。”
蘭傾旖歎了口氣,揉著眉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著相了,太過於求成,力求完美,反倒得不償失。”
“大小姐明白就好。”兩人鬆了口氣。
“圖紙商量的怎麼樣?可還有什麼要準備的?我這就讓人去想辦法。”蘭傾旖淡定下來。
“我們已經確定了開挖路線,正在思考最合適的。大小姐來的正好,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哦?”蘭傾旖接過地圖,仔細比較了下兩人勾畫出來的路線,覺得這兩種方案各有利弊,一個路程短些但要穿山而過,難度較大;另一個雖難度小但路程太長,都不是什麼好選擇。她仔細盤算了下路程,商量道:“兩位先生,這張圖我可不可以描摹一份拿去問問旁人?那位朋友家中世代研究水利,我想去問問他的意見。”
葉先生一怔,“大小姐說的可是杜明書?”
蘭傾旖眼睛一亮,“先生也知道他?”
葉先生失笑,“這可真是巧了,我和他的父%e4%ba%b2還是多年至交,隻是當年杜家出事沒能幫上忙,引以為憾,想不到大小姐竟然找到了他。”
蘭傾旖苦笑,“找到又能怎樣?他性子倔得很,死活不平家族遭難不肯出山。”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釋然一笑,“罷了,既然兩位先生認得他,便自己去找他吧!我這個門外漢就不打擾三位了,要請他出來主持大局的重任,就交到兩位先生手上了。”
同行出馬果然一個頂倆,沒過幾天葉先生便稟報蘭傾旖說杜明書答應來和他們一起主持季鳳渠的修建。
蘭傾旖到工地上看情況時,杜明書正對著地圖研究,和葉先生討論的熱火朝天,姿態飛揚神采煥發,仿佛終於解決了某個難題,“這下可以儘快開工了。”
蘭傾旖好奇,湊過去看了眼地圖,眼中爆出喜色,“是陡門?”
“是。”杜明書重重點頭。
“你果然了得,我隻是提了提,想不到你真的想到了法子,這下很好,我們又多了三分勝算。”蘭傾旖喜不自勝。“早些動工,以免煩憂。”
天晴萬裡,雲淡風輕。
初夏溫涼,迎麵清風拂來,吹得衣衫獵獵,淡淡涼意襲人。
蘭傾旖登上洪河大堤一側,江岸數十萬征夫往來挑抬,以竹籠裝石截水築堤,數月之中洪河漸緩,鏵嘴和大小天平分布河上,將這滔滔長河扼於指掌之間。
杜明書自堤頭回身,迎上前來,“赫連小姐看著覺得如何?”
蘭傾旖微微點頭,沿水放眼而望,驚歎萬分:“杜兄果然巧思,竟然將這個陡門造了出來。”
“還要多謝小姐的提議,給了在下這個好啟示。”杜明書臉上有淡淡的自豪和滿足。
蘭傾旖一笑置之,“這是你自己的奇思妙想,我可不敢居功。”
“赫連小姐,我們打算開山鑿渠,支分洪河水域,穿頂楓嶺,是為了平衡水量趨避洪峰,亦會在此設築分水壩相連南北二渠調節河水,使之枯季不竭,漲季不溢。但北渠雖早已動工卻進程緩慢,隻因頂楓嶺岩石堅硬,整個水道才開鑿了小半。若這築堤引渠的構想完成,雲淮平原之上水旱從人,就更不枉天府之國的美稱。”
“所以我才要徹查這次的貪汙虧空案件。”蘭傾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雲淮平原是我國糧倉,至關重要,絕不容失。”打彆處的歪主意她或許還能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過他們,但是將歪腦子動到雲淮平原,真以為這裡沒有人敢教訓他們嗎?
杜明書歎了口氣:“可是你……”
“官場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從我來到這裡開始,就注定要得罪一大批人!水利乃農耕之本,農耕乃民之所倚,民生即是天下。你手中實是係著我朝根本,待湖州安定,尚有大正江流域水患待整,你且看著吧,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蘭傾旖笑得眉眼彎彎,眼光卻帶著殺氣。
“既然來了,你陪我去河邊看看吧,這功在千古的水利構築聽你提起過,我還真想見識一番。”她伸了個懶腰,也想長長見識,也不待他答應,舉步向前。
杜明書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即刻命人備馬。
一路指點說談,蘭傾旖同杜明書到了江岸之前。
頂楓嶺山高險峻,如削銳屏峰直插雲際,截擋大河。河風料峭而來,撲麵冰寒,幾乎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蘭傾旖扶著風帽策馬緩行,嶺前北渠並不甚廣,隻約有一人之深,十餘步寬,較迂曲小巧衝積平原而過的南渠而言,隻能容三分河水。這三分河水,卻有可能化為巨大洪災,奪人家園和性命。
第五十七章 避嫌
臨山涉水,有不少征夫正在鑿山穿渠,抬挑艱辛。
自古以來,百姓所知政情不過寥寥,生死變遷無不是掌於當政者手中。這江畔近百萬民眾,不過是靠勞力養家糊口,期求豐年盛世,能安度生活。
高高在位者玩弄權術翻雲覆雨,即使能有幸造福一方,也要承受許多非人壓力,若無巋然心誌,免不了要吃苦頭,不苦自己則苦蒼生。
杜明書隨著蘭傾旖並羈而行,見她仍往深處走去,出言阻止道:“赫連小姐,前麵開山鑿嶺甚為危險,莫要再行了。”
蘭傾旖微勒馬韁,舉目遙看,耳邊已能聽到“叮當”不絕的斧鑿之聲,她看了片刻,突然轉頭詢問,“這是用什麼法子開鑿的?”
杜明書微微笑道:“這是湖州古法,在山岩之上架柴灼燒使之炙熱,而後取冷水或醋猛澆其上,則岩石淬裂,再以鐵鑿開剝。如此逐層燒鑿,周而複始,則貫通山嶺。”
蘭傾旖有點詫異:“那不是很慢嗎?”
“但除此之外彆無他法。”杜明書也有些無奈地答:“這已經是最省時省力的法子了。”
蘭傾旖盯著山嶺發呆,看了半天,突然道:“杜兄,你看有沒有可能精測細量,從兩端同時穿山開鑿,這樣或許會快一些。”她從懷中掏出一張備案的水利圖,展開仔細看,指著地圖上的某段,說:“穿過頂楓嶺後的此段亦可同時開工,真正實地測量這些東西我就不懂了,你看著有沒有可能用到實際中去?”
“這倒是個好主意,可以試試看。隻是……”杜明書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什麼,他又有些尷尬地道:“這麼高,我又不會武功,必須要找個輕功絕頂的人暫時冒險,上下奔波。這……”
“小姐,讓我去吧。”她身後沉默無語的玉瓏忽然主動請纓,目光閃亮,“這裡就屬我輕功最好。”
“那行。”蘭傾旖思索少許,還是答應了,“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不許逞能。”
“是。”
蘭傾旖看了一陣,轉身回府衙。
剛到府衙,就有人迎了上來,雙手遞給她一封密信,三道火漆,蘭傾旖的神色有點凝重。
她揮退下屬,隨手開始拆信。
信是從黎國傳來的,她一目十行地看完,眉頭輕輕一凝。
聞人嵐崢暗中為聞人炯續命,動機不明。
她隨手毀了密信,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何不順其自然?如今時機成熟,他還在等什麼?又想乾什麼?
還有上次的豆腐漲價事件,至今沒有回音,也不知道燕都作何打算,反正她該做的都做了,皇帝要是自己不當回事她也懶得管,這雲國又不是她家的天下。她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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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氣想了想,她把這些扔到腦後,集中精力關注目前的河工。
隔了幾天,蘭傾旖又跑去了趟頂楓嶺。
頂楓嶺這邊晝夜不停搶築水渠。杜明書測量精妙算計準確,自兩端同時開山通渠,並在山嶺至河水間設了一道橫空鐵索,將碎石就地裝入竹籠,沿鐵索運至河邊,即刻乘船送上洪河堤壩。
她上書彙報了過程,佑玄帝很滿意,各種賞賜源源不斷地送到了湖州交到她手中,也往赫連家送了不少,能夠拿來用的都被那對會做生意的兄妹拿去投資了,蘭傾旖乾脆讓人將佑玄帝送來自己手上的賞賜全部送回去,反正用不著,自己也不會做生意,正好給他們用,賺到錢後自己還能得到點分紅和利息。
但是,雲國的皇帝和赫連家上下高興了,有人卻不高興。
比如一直和雲國關係不佳的黎國。
赫連若水複出,本來就已經是個很糟糕的消息,而且她還這麼得皇室重用和信任。
與其讓雲國蒸蒸日上,不如趁現在它們正在興修水利,國庫空虛,錢糧吃緊的時候,撈點本。
所以,一道出兵的聖旨,從龍泉宮中發出。
今年對於雲國而言,注定是多災多難精彩紛呈的一年,風雲乍起,九州激蕩。鷹擊長空,劍吼西風。
六月下旬,就在季鳳渠修建和水患困擾著當局者的同時,沉寂的黎國探出了他的爪牙。以第一名將連玨為主帥,派軍襲擊雲國邊境的嘉水關。
龍戰於野,大戰在即。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場偷襲戰,黎國一舉得手。
消息傳回燕都,皇帝盛怒,火速派遣司徒畫衣領軍支援。
兵戈與烈焰的肆虐,於蒼茫大地上,迎來了爭霸的刀鋒。
風起於九霄之上,亦生於青萍之末。征戰的路程,逐漸勾勒。
夏天在忙忙碌碌中過去,蘭傾旖甚至都沒空感覺熱,偶爾閒下來也是腳步匆匆,能夠好好休息的日子幾乎沒有。
這日天有小雨,解了浮動的暑氣,蘭傾旖也偷了回懶,呆在府衙後院沒出門。
玉瓏這兩天忙著猴子似的攀山勘探地形測量數據,常常整日不見蹤影,蘭傾旖也習慣了,隨她去。她若能從中尋到自己的意義,找到樂趣,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她煮了壺茶,坐在簷下看半枯的殘荷,嗅著細細的茶香,覺得這日子過得還不算糟糕。
“幾片殘荷有什麼好看的?”手上一鬆,茶杯已被人拿走,她抬頭,看見韋淮越正往自己嘴裡灌,不由氣樂了,“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