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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72 字 1個月前

瑤台月三樓,月白長裙的少女麵無表情地看著長街上浩浩蕩蕩的迎%e4%ba%b2隊伍,目光著重在那頂八抬大轎上落了落,眼底光芒閃爍不定。她衣袂飛舞如深雪,獨立樓頭,寒風中眼眸漆黑,那一抹永夜般的黑色底,卻又有什麼正在灼熱地跳動,像火山之上的沉淵,黑色的岩漿底翻湧著深紅的火星。

風吹起她的長發,有一絲拂到眼前,被她隨手撥開。

玉瓊垂手侍立在她身後,“小姐,你心裡難過,就哭出來吧。”看著這個樣子的小姐,她有種替她哭的衝動。

少女眼底是一片濃墨般的黑,“為什麼要哭?眼前的局麵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為何要哭?”她挑高了眉,笑意盈盈:“哭什麼?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讓你送的賀禮,你送去了嗎?”

玉瓊點頭。“送去了。”

“那就行了,你幫我把行李收拾好,我今日就動身回去,你暫時留在這裡,有什麼消息,立刻報我。”也沒什麼好掛念的,今日之後,一切都過去了。以她目前這個身份,以及和聞人嵐崢的曖昧,若是%e4%ba%b2自去拜賀,不過是自取其辱。所以她隻送一份賀禮,意思到了,也就算了。

也沒必要太和自己過不去。

彼處正妃即將與%e4%ba%b2王拜堂。此處有人破天荒地換下紅衣,著上月白色衣裳觀禮,行走於蕭瑟寒風中。

此時,禮未至,後院相對清靜。

月白衣裳的少女穿梭在王府中,她武功高,輕功好,又熟悉地形,避開守衛輕而易舉。她立於碧照閣中,看著滿滿的書,眼前一片恍惚。

身後冰湖白梅開,那女子一身月白一生裁,烏亮似流泉的長發垂至腳踝,素衣黑發,身姿挺秀,如風雪之中一樹白梅,抗得風雨,受得冷霜,經得起高山之上雲翻霧卷,曆四季遞嬗不改顏色,夭矯滄桑。一路迎風雪去,看儘風物蒼蒼。

蘭傾旖用一種淡漠的、冷靜的目光環視著這座碧照閣,眼神幽幽渺渺看不清,如同三年前她跪在月下山莊聽師傅訓誡時那般,榮辱超%e8%84%b1,心事也超%e8%84%b1。

往事自雲端飄來,衣袂漫卷,花開如雪。她%e4%ba%b2手將他推開,於今日,袖手含笑看他和彆人大婚。

王府笙歌四起,熱鬨非凡,她立於水榭前,遙看正廳方向,深紅酒杯盛了透明酒液,盈盈於她眸前,她在那酒液之中看見自己,看見那看似懶散風流含笑微微籌謀人心的男子,他搖曳在碧波清液,鏡花水月,一觸,即碎。

她微微笑著,舉起酒杯,對著虛空,輕輕一敬。

“敬你。”

“敬你從今之後,登臨絕頂。”

第二杯,她抬手。

“敬自己。”

“敬你終於,學會取舍。”

她仰頭飲儘,決然轉身。

一載芳華,她於血火人生中,邂逅這般溫情的美,已是上蒼恩賜。她不該奢求太多。我於你處,已得此生最美回憶。

她輕輕笑起來。

天光退避。

風到了此處也輕緩作舞,似乎不忍驚擾這一刻絕豔神光。

那一笑有多美,卻永無人得知。

美在寂寥芬芳處。

愛過,來過,笑過,哭過,此生已經足夠。

她帶著一抹未散的笑意,轉身,北行。

彆了,我愛,天涯很遠,從此你在我心間。

天上飄起了雪,雪勢很大,扯絮丟棉,很快就是厚厚一層。

出城門,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年前,自己踏進這裡時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如今卻換了滿腹心事一腔閒愁,人生,還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帶了點兒微微譏嘲的笑容,她慢悠悠地無聲無息地穿行雪地。

雪花在她身後飄舞,千裡雪地,不留痕跡。

她所過處,一片潔淨。

她存心,連腳印,也不想在此處留下。

踏雪無痕,雪落無聲。

遠處,鐵灰色的蒼穹壓下層層陰雲,那些深埋的陰謀算計,終於,要拉開帷幕。

她的腳步頓住,突兀地,頓在當場。

第一百零一章 深雪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瞪著遠處雪地裡靜默屹立的紅衣人。

那人仍舊一身新郎喜服,一色紅衣灼灼如霞,襯得烏發黑眸如同墨染,有種平日難見的清美風情。

她仿佛被雷劈了般怔在當場,頓時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怎麼會在這裡?今日不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嗎?

她凝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卻不甘心就此放她離去。

聞人嵐崢大步跨上前,緩慢而堅定地走向她,身後雪地上,留下了寸餘深的腳印。

蘭傾旖怔怔看著他走近的身影,目光微生波瀾。

未曾料到,他決然執著至斯。於此不可能之日追她足跡攔她去路。這對他……半點好處也無。況且他明知,從她這裡得到的,必然會是拒絕。

何苦追來?為何追來?

聞人嵐崢在她麵前站定,火焰般的紅衣下,他的眼睛裡也似燃著無聲的黑色的火焰,永夜般靜謐深沉,濃的要將她吞噬。

接觸到這種目光,蘭傾旖有點心虛地後退了兩步,退完之後又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沒有做錯,乾嘛要害怕後退?

聞人嵐崢看著她平淡又帶著些許警惕的目光,心如被燙紅的鐵棒戳了下,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月下的優曇花瞬間凋落,喉嚨口似被一團血堵住,連張嘴都困難。

然而他的目光依舊是靜的。

這世間情愛,本就如此。

誰先動心,誰就先傷心。

他倒是想做個獨夫,一生裡無牽無掛隨意操刀宰割天下,卻偏偏遇上另一個更狠的獨夫。

說不得,自飲心血罷了。

“為何要不辭而彆?”

原來是為了問這個,蘭傾旖微微一哂,“同樣是彆,辭與不辭有何不同?辭了,不過是徒增尷尬罷了。”

聞人嵐崢歎了口氣,他也知道這種收稍最好,可發現她離開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他也當真這麼做了。

可這麼做,有必要嗎?

果然,人一犯傻是沒什麼理智可言的。

好笑自己也有這麼幼稚的時候,他心裡卻有淡淡的疼,他終究不甘心,不甘心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動心就這樣從指縫中溜走。

“傾旖,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再也不肯相信他人的小小女孩走出來?”

蘭傾旖的麵容微微一僵,瞳孔瞬間緊縮。這個人……這個人永遠都這麼一針見血直戳她死%e7%a9%b4!

明了他不得答案誓不罷休的態度,她無奈,“我也不知道。”

從沒有人知道她心裡有那樣一個小小女孩,自然也就沒人想過要讓她走出來,最後的結果是,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心裡有這個小小女孩,又如何讓她走出來?//思//兔//網//

“跟我回去,無論如何,給我個機會!”聞人嵐崢握緊了她的手。

她的手被他緊緊包裹在掌心。她垂下眼,看著他將她密密包圍的手指,他指尖微扣,不容她退縮。

一個完全不讓她退開,封死後路的姿勢。

蘭傾旖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苦笑。“不!”

“為何?”

因為你姓聞人!這句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我以為自己那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聞人嵐崢默然不語。

蘭傾旖無限留戀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他的一切記入腦中永不消退,隨後,她無聲地抽手繞過他就走。

聞人嵐崢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蘭傾旖剛邁出的步子就被他狠狠帶了回來,他頭一低,毫不猶豫地壓上她的%e5%94%87。他%e5%90%bb下的力道如此堅決而凶狠,以至兩人險些齒關相撞,各自一聲悶哼。

蘭傾旖大腦一陣暈,用力去推卻推不開,她眼中冷光一閃。

白茫茫的雪地上黑光一閃,宛若一道流弧衝天而起。

聞人嵐崢急退。

蘭傾旖也匆匆退開好幾步,玉白的臉上一抹嫣紅一閃而過,呼吸微微淩亂,握劍的手卻一如既往穩定有力。

那一劍她並沒有傷他分毫,本意也隻是迫他放手。

長空,深雪,寒風,冷劍。

一對相愛卻注定相殺的人,終於開始了他們對立的第一步。

雪,越下越大。

素服少女眉宇冷凝,神色平靜:“殿下,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嗎?若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先殺了你。”

聞人嵐崢定定看著她半晌,手背撫過雙?%e5%94%87,微微笑起來,那笑容冷而魅,帶著夜色裡曼陀羅花般妖而沉鬱的冷香。

蘭傾旖看的心頭一跳,這種笑容配上這種眼神,簡直隻能用危險二字來形容。

“我記得,”那危險笑容一現又收,他看著她的目光並無怒色,卻有種針尖般的尖銳之意,微微的冷,還有淡淡的睥睨,“若是我沒有記錯,‘那麼一天’的前提是——你自薦枕席。怎麼?你要在這雪地對我獻身嗎?不過我怕冷,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蘭傾旖嘴角抽了抽,明明是句諷刺的話,這家夥卻能說得像調情,也算是高手了,看樣子自己真惹怒他了,今天想要全身而退,絕非易事。“殿下,今夜陪您過洞房花燭夜的另有其人,您若是想美人了,請立即回府,您的美人還在新房裡等您垂憐。”她微笑,優雅如靜水明月,淡漠若遠山嵐煙。

聞人嵐崢臉色一冷,一雙冰雪般森冷的眸子盯緊了她,眼底仍舊翻滾著黑色的岩漿。

蘭傾旖被他這種目光看的心裡一寒,眼見他走上前來竟開始步步後退。

聞人嵐崢冷笑。

風雪中他緩步而至,一色衣紅如雲霞,又似荼蘼花開遍,一雙眸子深而廣納,納千萬年星月之光,膚色極白而%e5%94%87色極紅,豔的令人心驚。

“站住。”蘭傾旖猛地舉劍指住他喉嚨阻住他步伐,聲音冷若鐵石。

聞人嵐崢挑眉看著她微微發白的臉色,伸手一指彈在了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