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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74 字 1個月前

他微笑,遞給她一把垂纓紫竹簫。他記性好,她示範一遍他已記了個七七八八,三遍後他便已記得分毫不差。

蘭傾旖今夜身著襦襖長裙,輕便貼身,行動便捷。紅玉碎花裙幅徐徐鋪開,隨風拂過,仿若燃燒的火焰。尤其雪白絨毛綴滿窄襖衣襟袖口,以銀絲壓邊,在風中微探出頭,與參差萬蕊映照,襯得人天資靈秀、如梅般清豔雅潔。

隨著簫聲,她的舞步如風般旋轉而起,火紅的裙擺搖出絢爛的虹霓霞影,她刷的一個大回旋轉身,雙臂一展如鳳凰掠羽,轉眼間已舞到了梅林中,裙擺飛揚如麗鳥,掠過她秀麗的麵容。她抬%e8%85%bf跳躍的動作輕靈如風,柔韌彩帶般伸展在梅林中。

甩頭抬臂伸%e8%85%bf扭腰……她的動作極儘女子身體的柔韌美,半空中展疊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弧度。

這支曲子前麵大半部分激越壯闊,對應的舞蹈也是快舞,對舞者的要求很高,等閒舞者還跳不來這種激烈迅疾的舞。

曲調越加高昂,她旋轉的動作越來越快,雪白的麵容、豔若繁花的%e5%94%87、烏黑流轉的眸、舒展的臂、纖細的腰……在飛舞中不時閃現,每一刹都令人驚豔。

曲調後半部分節奏舒緩下來,動作幅度減小,風格也趨向柔美。蘭傾旖旋轉的動作漸緩,最後完全靜止不動了。她單膝跪於地,上半身後仰下垂,一個優美又考驗腰力的臥橋姿,%e5%94%87間銜著一枝清麗白梅。

清與媚共存,豔與雅同在。

身側,梅林簌簌,似目睹了這絕美一舞而欣喜激動鼓掌叫好。

他放下紫竹簫,難得有點呆。

她或許沒注意,他卻清楚知道自己剛才留神看她的舞,吹錯了兩個音。平生見過舞蹈無數,卻從未有人超越過她。這才是真正的舞者。

太過震撼,以至無聲。

他忽然想要永遠留下她,或者讓她永遠不要在其他人麵前起舞,但又覺得自己無權這麼自私地要求她太多。

“感覺怎樣?”蘭傾旖笑%e5%90%9f%e5%90%9f站起身。

“幸好你當時沒跳完。”聞人嵐崢聲音悠悠。不然自己的情敵該有多少?

蘭傾旖嗤的一笑,“我當初本來就沒打算跳完。”她伸手拈了拈枝頭梅花,神色微微帶嘲,“他們也配讓我跳完嗎?”

聞人嵐崢抿%e5%94%87微笑。他真是愛極了她的驕傲,才給了他這許多唯一。

他伸手,折下一枝葳蕤白梅,簪在了她發間。

蘭傾旖抬頭,就著他瞳孔中的影子看了看自己簪花的樣子,心裡突然湧上一陣悲涼。她忽然有種衝動想永遠留在他身邊,然而理智很快占據上風,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她垂眸,突然覺得鼻子很酸,連忙埋入他懷中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這一夜的風雪卷過她的發如青絲暮雪。

這一夜的雪花飄落在她眉心,微涼,如歲月的潮浸入肌骨。

這一夜的舞銘刻在他內心深處,化為心上豔而哀傷的一點殷紅朱砂。

這一夜的白梅落了兩人滿身,滿地飄落的不知是雪花還是梅花。

這一夜的欄杆前他陪她同坐,談笑風生絮叨家常。

這一夜的蘭傾旖很珍惜地過著與他在一起的光陰,不斷提醒自己不要睡不要睡,最後還是累極癱軟在他懷裡,她迷迷糊糊睡去的刹那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入睡後夢境依舊朦朧,夢中滿是蘭芷芳桂的淡淡香氣,夢裡誰在金鑾寶殿上含笑下望,與她刀劍加頸森冷算計,而身側玉瓏一直在疑惑她作何打算,為何不肯出手削弱黎國皇室力量。

是耶?非耶?真耶?幻耶?

這一夜迷亂破碎的夢境。

她在那樣的迷夢裡走過,最終迷失了自己。

朦朧裡有誰一直將自己抱在懷裡,將手擱在她的眉心,那樣一遍遍疼惜憐愛地為她撫平眉間的愁緒,朦朧裡誰的溫度近在咫尺,卻最終不得不苦笑離開,天快亮的時候有誰緩緩俯身,將一個柔軟微涼的%e5%90%bb印在她雙?%e5%94%87,在彼此最近的一刹那,她清晰感覺到臉頰上氤氳開濕漉漉的水汽,卻不知是自己的,或者,還是他的。

日光準時地升起,室內那熟悉的讓她安心的氣息,一縷縷散去,像日光照耀下的冰雪,一點點化為蒸汽,消失。

離彆的日子,就在她明明萬般不願又自虐般的日日計算中,悍然決然而又悄然地,來臨。

蘭傾旖坐在升起的淡淡日光中,想起了和淑妃的對話。

第一百章 離彆

那一天,華貴的寢殿,門戶帳幕在身後一層層垂落,檀香淡淡軟毯深深,殿外一切紛爭和喧囂都被隔絕,坐在殿上的那個女子,看起來也高華嬌弱,像被保護得很好的溫室花朵,但蘭傾旖從不敢小瞧後宮中的女人。

後宮生存學,比起朝堂上的算計,更深,更狠。

淑妃能夠在後宮中屹立數十年不倒,還深蒙聖寵恩眷不衰,這絕不可以小看。

“蘭姑娘是嗎?”淑妃笑容滿麵,語十分客氣:“還沒多謝你救了小兒。”

“醫者本心,傾旖不敢居功。”蘭傾旖表現得很謙和。

“蘭姑娘,還請將你這張麵具摘下如何?”她的語氣不鹹不淡,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壓迫。

“好的。”蘭傾旖很合作地摘下麵具,露出一張極端清麗的容顏。

她微笑從容,如拈花仙子。立於下首看著淑妃,也不讓人覺得畏縮低下,站在了高處也不令人覺得盛氣淩人。

這樣一個巋然不動的女子。

如果回到二十年前,淑妃覺得自己也會喜歡這樣的少女。

但現在,不行。

“你救了小兒,本宮至今卻沒有給你謝禮,說起來真是過意不去。”淑妃語氣似有歉意。

蘭傾旖不答,靜候下文。

淑妃也不管她的態度,自顧自道:“蘭姑娘,本宮想了很久,隻能給你一個謝禮,不知道你覺得如何。”

蘭傾旖心中冷笑,道:“娘娘請講。”

“那就是,”淑妃笑得古怪,“本宮會照顧好蘭姑娘家所有%e4%ba%b2屬,給予他們豐厚撫恤,保他們一世無憂三代富貴。如何?”

蘭傾旖心說果然不出所料,冷冷瞥了眼淑妃。

那一眼平淡安靜,毫無感情。

唯因如此,無限漠視。

淑妃心中一驚,竟為這女子這一眼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種居高臨下的藐視,上位者獨有的傲然和對試圖挑戰她的螻蟻的漠視讓淑妃的心抽了抽。

一瞬間竟開始遲疑,莫非這女子背景雄厚,自己看走了眼?

但很快,她就平靜下來。

隨即她對著蘭傾旖和婉一笑,“蘭姑娘冰雪聰明,本宮相信你必有正確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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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傾旖輕笑,波瀾不驚道:“娘娘你真大方!”

淑妃微笑:“姑娘儘可責怪本宮忘恩負義,但本宮想姑娘明白其中用意。”

“我懂,不過——”蘭傾旖一笑,眼中驀然就多了種憐憫、譏誚的意味。“我在九殿下`身上,留了點獨門的記號,若是我死了,他會來陪我的。”

這話自然是忽悠人,但她篤定了淑妃不會拿兒子冒險——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

至於她怎麼看自己——她大小姐馬上就要走了,日後和這位也不會有什麼交集,她的看法如何有什麼關係?

生命很珍貴,她很珍惜。

她是個惜命的人,真的。

蘭傾旖表情平淡,靜若深水。“娘娘,如何選擇,請自行決定。”

“你——”淑妃果然臉色微變。

淑妃被她冰冷的目光氣的微微顫唞,不住冷笑:“好!好!本宮倒是小瞧了你。”

“娘娘言重了,”蘭傾旖輕笑,半分不為淑妃的怒氣所動,笑容清淺,聲音甜美。“我無意和皇室為難,隻不過是想自保而已。”

淑妃不語。

“娘娘,我們做筆交易吧。”蘭傾旖微笑,“你放我一命,我最遲在明年正月末離開。等我到了安全地方,再奉上解藥。如何?”

淑妃愕然。怎麼可能?兒子對她情深意重,甚至願意許她後位,她竟然會離開?莫非她當真不慕榮利至此,對兒子也沒有絲毫心動之意?可看起來也不像無情的樣子。她到底想乾什麼?

“我時間不多,請儘快決定。”蘭傾旖微笑,溫雅有禮。

淑妃深吸兩口氣,不得不承認,自己冒不起這個險,即使她是在騙自己,自己也不敢拿兒子的命去冒險。她手扶在座椅上,淡淡道:“蘭姑娘妙手回春,本宮十分欽佩。來人,請蘭姑娘去結算診金,送送蘭姑娘。”

“多謝。”蘭傾旖深施一禮,心中很滿意,卻也,那麼的空涼。

十二月十六,寧王聞人嵐崢迎娶左相嫡長女霍芷晴為正妃。

“谘爾左相霍正乾長女。和懿靜專,履禮維純。茂慶著於侯藩,盛烈傳於勳閥。動遵圖史之規,步中珩璜之節。特進為寧%e4%ba%b2王正妃。望佐理苑闈,衍家興邦。欽此。”

傳旨太監尖細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偌大的寧王府早已熱鬨忙碌了起來,處處喜慶一片。府中擺滿了應時花卉果品燭台,地上鋪著深紅的地毯,紅色的喜字看得人頭暈。

來來往往的客人都喜氣洋洋笑容滿麵,官場上混的人嗅覺都很敏[gǎn],從這次寧王納正妃時皇帝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寧王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況且這正妃出身名門望族,誰敢怠慢不敬?

年節將至,又添了這樁婚事,寧王府也算得上是雙喜臨門。

王府上下華燈結彩,早布置出十分的雍容喜慶。內侍宮娥奔走忙碌,熱鬨非常。寧王府的內院主事陳夫人,這一早便梳洗整齊,著府中仆從仔細收拾了“亮轎”的百支紅燭,將迎%e4%ba%b2的旗鑼傘扇一一檢看。

依皇家製,禮部執典行了納采禮、問名禮、納吉禮,寧王府的彩聘也在納征之日送進了左相府,宮中出來的賞賜也十分豐厚。

吉日當天,大街上除了護衛的禦林軍、皇家儀仗官外,擠滿了各處百姓,隻為看這寧王納妃、相府嫁女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