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的墨色。
“好些了麼?”輕拭她頰上的冰涼,他輕問。
“嗯。”鼻音重重,她蹭了蹭復而改口,“哎,沒。”
“嗯?”
“我是在想我究竟喜歡什麼呢?”感覺到身邊男人的不滿,她連忙補充,“我是說興趣,不是人。”
“嗯。”一家之主稍稍寬心。
“修遠喜歡研究醫術,所以可以渾然忘我地呆在山中。”
鳳眸帶笑地看著她。
“哎,我這不是吃醋。”
話出口,一家之主笑得更深。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點,隻是一點點。”某人轉過身,微紅的耳垂洩露了她的羞澀,“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這話雖有些任性卻有幾分道理。修遠有修遠的愛好,我也該有我的天地,這樣彼此距離卻又互相吸引,如此才好。”
“嗯。”
若隻會寄生在他的羽翼下,那便不是他的妻了。
“少時練武是為了家人,後來為官也是為了家人,這兩樣我雖學著做著卻都是勉強為之。”她轉身望著他,眼中滿是疑惑,“我的興趣究竟是什麼呢?織網?不是……拾貝?也不是……教書?”她細數著這一年多嘗試過的事務,每說一樣便否決一樣,“哎,都不是呢。”挫敗地歎息。
“那就接著試。”
“嗯?”她微斂神。
“我會陪著你一直找下去。”他心憐地%e5%90%bb著她的眼角、眉梢,“若島上沒有就出海去尋,總有一天卿卿會發現自己的天地。”
她會哭會笑,會不滿自己缺乏愛好,如此生動便不是夢了,不是夢了。
他%e5%90%bb的那麼小心,好像稍稍用力她便會破碎似的,這樣的%e5%90%bb%e5%90%bb得她都心痛起來。
“修遠……”
“卿卿,陪我到老可好?”
感覺到他的微顫,她翻身坐起,望著身下那滿是希冀的鳳眸,淚水滑眶而出。
“好。”用盡全力地%e5%90%bb上,“好……”
風輕輕吹過,在葉上化為綺麗絮語,靜庭內春色愈濃。
突然——
“少主!”
聲到人到,一個大腳院門被踢開。幾乎是同時,竹床上的男人瞬間將老婆裹得密不透風。
尷尬,還有就是——
如果他宋慎為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剛才那驚心一瞥他看到……被壓倒的是……是……是少主?不、不、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小二說的對啊,做人不能太沖動。這下好了,他一個沖動踢壞了少主家的木門,正巧打斷了少主的“沖動”……
“爹,大哥,我們被那個小鬼陷害了。”小二冷靜地總結發言,“還有就是。”他吞了口口水,顫顫地看向傳說中吃軟飯的某人。
“少主他很、生、氣。”
……
月黑風高殺人夜,人不殺我我就人。
看著在主屋外猶豫半天還是不敢動手敲門的老爹,大寶迷惑了:“小二,你說爹這是去乾嘛?”
“送死。”
“的確,少主的氣還沒消。”大寶歎了聲,低頭看清弟弟的舉動,又迷惑了,“小二,你磨刀做什麼?”
“殺人。”
“啥?”
舉起蹭亮的馬刀,小二笑得猙獰:“在被少主凍死前拉個墊背的。”
趴在窗台上,大寶驚呼:“哎,早上的那個小娃兒!”
“哪兒?”馬刀立起。
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叔叔。”
小二有些僵硬,這聲音好像就在身後。
“叔叔看到我家小四了麼?”
哈?還有一個?
……進去、不進去、進去、不進去、進去。
數完最後一段竹節,老宋認命地垂下頭。還是進去吧,跟少主認個錯,說清楚他是因為被兩個兒子擠在前麵,他才很不幸地看到了少夫人的一條玉臂。
玉……玉臂啊。
他抬頭看了看月亮,隨後找到比剛才那根更長的竹子,開始數竹節大業。
進去、不進去、進去、不進去……
“娘娘。”
“……進去、不進去,不進去?”
“娘娘。”
嗯?
老頭垂下臉,隻見一個不及膝蓋的小奶娃正可憐兮兮地繞著主屋轉。
“誰家的小娃娃?”老頭蹲下`身,“還是個帶把的。”
“娘娘。”奶娃娃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瞳眸蒙上一層水霧,讓人好不心疼。
老頭順著小娃的目光看去,那不是少夫人的倩影麼:“那個,娘娘?”
“嗯。”小臉嚴肅,狠狠點頭。
噌地一下,心頭爆出火花。嘴角激動地顫啊顫,老頭半跪在地,貓著身子平視小娃:“她,你的娘娘?”他指著窗上的兩個影子,“他,你的爹爹?”
“嗯!娘娘!”
火花啊燒啊燒,最終成為心頭熱騰騰的一把火,老頭寶似的將小奶娃抱起。啥猶豫,啥竹節,有這樣做父母的麼!把他家小主子當羊一樣放養山林,小主子你別怕,少主就算再冷麵,今天老宋都要幫你出了這口氣!
說是遲那時快,抱小孩的老頭正義凜然,一個大腳就將主屋的門踢開。
滿腹教訓還沒說出口,就聽身後一個驚喜的娃娃聲:“小四?!”
氣焰滅了一半,老頭回過身,這不是早上的那個小娃娃麼。
聽他這語氣是在叫他家小主子?不是他說的,少主和少夫人書都讀了不少,怎麼給小主子起了這麼一個名兒?
小四不行,太沒氣勢,最差也得叫個治國、平天下麼。
“哎,小四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廢話,這是他的家,不回這兒難道住山裡?
老頭緊張兮兮地抱住奶娃。
“笑兒,咦?宋叔你怎麼抱著小四?”門內響起輕柔柔的女聲。
對,對,對,還有正事沒辦,老宋一肅目,回身就要開講。
“小四是來找姑姑的麼?”女聲輕柔柔地直擊老頭麵門。
啥?他沒聽清,嗯,一定是沒聽清。
沒聽清不打緊,這廂女主人又說了:“小四是想和姑姑睡麼?”
姑姑……姑姑……姑姑……
這兩個字像魔咒一般在老頭耳邊回旋。
“不麻煩姑姑了。”察覺到姑丈的不滿,笑兒伸手將弟弟抱下,“天晚了,我先帶小四回去,明兒再來看姑姑和姑丈。”
“嗯。”男主人摟著老婆點了點頭。
“謝謝宋爺爺了。”笑兒牽著小四向老宋鞠了個躬,隨後快要出院門時,他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回身,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啊,忘記告訴宋爺爺了,我家小四才一歲,唯一會說的話就是‘娘娘’。”
咚的一聲,老宋直挺挺地倒地。
月光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被拉的老長。
“報仇不狠非孩子,小四你記住了麼?”
“娘娘。”
這……
就是所謂的真實。
百丈潮頭定風波
風有些厲,欲雨的山頭泛出一絲黛青。
“大帥!”手持軍旗的哨兵大步疾行,於馬下跪膝,“稟大帥,前方百裡即為樂水。”
臥蠶眼微虛,北梁柳氏宗主、三國伐青總帥柳尋鶴望著山雨欲來的前方緊皺雙眉:“荊雍兩軍可至?”
自定乾四年春末的那場戰爭後雍厲王殞,殘兵敗將擁護著沒落王室一路北逃,同定乾三年偏安一隅的荊王一般,苟延殘喘在梁王的庇佑下。因為戰國季世,因此又稱後荊、後梁。`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回大帥,兩軍還在路上。”
“不是定在今日寅時二刻到達各自戰點麼?”
副將看著容顏微青的主帥,輕聲道:“兩軍來使說秋雨時至,不想誤了日期。”
仰天閉目,柳尋鶴重重歎息。
“大帥,隻是晚了一兩個時辰,或許……”
“或許?”一聲重哼,幾許唏噓,“你當韓月殺是何人?”
一朵烏雲掠過頭頂,瞬時,風聲鶴唳。
千裡之外,雲都——
“兵貴神速啊~”明黃色的衣袖撫過紙上山河,不帶一絲煙雲,“六。”
“奴才在。”
“什麼時辰了?”
“回王上的話,剛過卯時初刻。”
“哼~”桃花目微掀,帶著難以言傳的興味,“十萬戰百萬,孰勝。”
句是問句,卻不帶一絲疑慮,聽得幾位肱骨之臣嘴角微揚。
“三國聯軍雖號百萬,可荊雍不過是些臨時拚湊的老弱殘兵。對韓將軍和雷將軍來說,真正可稱上敵手的隻有梁國那四十萬北府兵。”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肩任左右兩相之職的聿寧。
“梁國臥北而居,這些年積蓄了不少兵力。北府將士多為良家子,大帥又是慕城柳氏,這一仗取之恐不易。”禦史洛寅秉承一貫的作風,謹慎說道。
“梁王雖是滿口仁義道德,此番卻甚為狡猾。戰書遞至我國的次日聯軍就已出現在樂水之西,分明是早已行軍,如此韓將軍和雷將軍隻得以十萬精兵先去應戰。”新任司馬路溫難掩憤恨,“那梁王就隻會耍心機。”
“耍心機麼?”桃花目微挑,淩翼然斜眼看向後宮方向,“自三年前劉洵(梁王)就開始了啊~”
此刻,景明宮裡一派戚戚。
“王上當真不見?”含淚看著一列擺放的白綾、毒酒、短匕,三年前風光嫁來的梁王親妹容妃劉真顫道。
青宮的執刑太監看也不看,隻拖長了語調:“這三樣若娘娘還不擇一,奴才怕是要替娘娘選了。”
“王兄雖讓本宮……可本宮卻從未……從未……”紅%e5%94%87抖了抖,容妃捂著臉哀哀低泣, “王上……真兒是愛您的啊……”
“娘娘—”
“這三年……這三年……都是假的麼?”錦袖上,淚如雨。
“娘娘—”聲聲催命。
“你的心竟這麼狠、這麼狠、這麼狠……”容妃輕輕地重復著,漸漸變為切齒之音,“難道都是虛情假意麼?”撲到窗邊,她沖著遠處怒吼,“你的心裡就隻有那個死人麼!”
“來人啊。”
拂塵一揮。
“送娘娘上路。”
……
暴雨連天迷蒙了視線,山林中柳尋鶴立馬環顧,身邊的將士也是同樣行動。
原以為韓月殺和雷厲風會分兵作戰,可沒曾想他二人竟匯至此處,趁著這場秋雨來個水淹三軍。而他的北府兵不善水戰,這一淹便士氣全無。
“大帥!”探路兵踩著泥水踉蹌跑來。
柳尋鶴驅馬下坡:“快說。”
“荊雍兩軍早在三個時辰前就已全軍覆沒。”
“什麼?”柳尋鶴怔怔跌坐馬上。
也就是說在上一次傳令後兩軍就遭遇了強敵?
橫馬立於崖上,柳尋鶴看著山下自水陸兩麵攻來的青軍不禁蹙眉。
荊雍兩軍實力雖不濟,可總有幾十萬兵力,不是幾千先鋒軍就可以牽製的,更何